第三十二章

看著不遠處沖著自己咧嘴笑的海藻頭中年男人,蘭多整個人都傻掉了。

他甚至要忘記再去糾纏迪爾,就這樣呆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被他稱呼為「帕德大副」的大叔撲向不遠處原本被安排好了要跑路的小白——而不同於震驚中的黑髮年輕人,後者在圍觀了「倉鼠大變活人」之後,只是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是他很快地便反應過來,蹙起眉,從唇角邊發出一聲「嘖」地不屑咂舌音,當即放棄了逃跑的意願——

準確地來說,其實他似乎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過要逃跑的意思。

此時此刻,只見小白一個利落的翻身,那堅實的腰桿好看地擰了擰,長腿一動靈活地撩起放在窗戶邊的椅子,將那椅子撩起飛向中年男人——只聽見中年男人暴喝一聲,不躲不避,伸出拳頭,居然一拳將那厚重精緻的椅子直接揍得粉碎,木屑飛濺之間,他那重而有力的拳頭沒有改變方向,而是沖著小白的面門迎面揍去!

「小白!」

眼前的一幕讓蘭多終於回過神來,他心驚膽顫地看著小白暴露在帕德大副的拳頭之下,喊出來的聲音都變了調!在他擔憂的目光下,小白和帕德大副鬥成一團,所到之處猶如颶風過境,沒有一樣器具得以倖免——所有的藏品都被從展示櫃中掃了下來,來自遙遠的的東方的昂貴瓷器碎片灑滿在精緻的波斯地毯上,墨丘利造型的雕像的腦袋不翼而飛……

帕德大副就像是他傳說中的一樣力大無窮,兇狠無比,背上兩把沉重的斧子將船長休息室砍得滿目全非——實實在在地對得起他當年那「斗獸場的海格力斯」之稱謂,此時,哪怕是用拳頭征服了莫拉號甲板的小白,在這樣的強勢的進攻之下都應對得頗為吃力——短短几次碰撞下來,他和帕德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

想想帕德還是一隻倉鼠的時候怎麼沒喂點兒耗子葯給他吃,蘭多腸子都後悔成熒光綠的了。

此時,在黑髮年輕人緊張的注視下,帕德那巨大的雙斧危險地從小白的臉頰一側擦過,後者臉上的繃帶發出「撕拉」一聲聲響,同時一縷紅髮飄落——蘭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在此時,只見後者抓住這兩人瞬間靠近的機會,狠狠踢向帕德握著大板斧的手腕,帕德發出一聲暴怒的大吼,只聽見「咔擦」一聲骨骼斷裂時才有的清脆聲,武器從他的手中飛脫出去,「呯」地一下插在已經一片狼藉的船長休息室艙壁之上!

「王八蛋!」

失去了一邊武器,手也受傷了的帕德忍住強烈的痛楚,雙目爆紅正欲一鼓作氣再次撲上去,那邊紅髮男人也微微蹙眉擺出了招架的姿態……而這一次蘭多沒有再準備繼續在一旁坐以待斃,他腳下一動,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去加入戰場——

然而還沒等他邁出去一步,忽然感覺到自己腰間的皮腰帶被什麼人從後面勾住,伴隨著船身的輕微晃動,他踉蹌了下不可抑制地向後倒去——背部很快地便撞擊一個結實的胸膛,迪爾身上那伴隨著汗水和奇怪的熏香氣息鑽入鼻中,身後人手指鬆開他的腰帶,強壯的手臂卻像是蟒蛇一般纏上了他的腰間,蘭多驚愕地眨眨眼,還沒來得及想起此時此刻在自己的身後還有另外一個人這件事,便聽見耳邊響起了帶著調侃的低沉嗓音:「啊,身上還滾燙滾燙的,生病的小貓難道不是應該乖乖躺在主人的懷抱中,喵喵叫著祈求給撓撓耳朵什麼的嗎?」

「……」

啊,對了,迪爾還在身後。

光想到剛才自己因為過於地注意小白和帕德大副,一時間居然就這樣把這個危險人物給忘記了,此時蘭多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同於小白身上那種莫名熟悉的氣息,籠罩在周身的屬於迪爾的氣息讓黑髮年輕人感覺到不安,於是他開始拚命掙紮起來,將手放在迪爾的手臂上開始拚命地推擠,使出吃奶得勁兒連額角的青筋都暴起,他聽見不遠處小白用沙啞的聲音讓迪爾放開他,帕德大副在冷笑,船艙外夜晚的海風呼嘯而過,這些嘈雜的聲音在他耳邊同時響起的時候,只剩下嗡嗡的一片——

直到他聽見近在咫尺的地方響起了「咔擦」聲手槍上膛的清脆聲響。

冰冷的金屬從後面頂上他因為之前的一系列動作而微微汗濕的後腦勺。

蘭多一愣,下意識地停住了掙扎的動作。

船艙內所有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了,帕德大副將一張缺了一條腿的椅子扶起來,像個大老爺似的坐了上去;小白緊緊地抿起了薄唇,看了一眼蘭多,最後將冰冷的目光對準了這會兒站在黑髮年輕人身後的那傢伙身上,船艙里安靜了幾秒,隨即,迪爾滿意的聲音響起——

「看,非要讓我做出這種讓小乖乖傷心的事來,早些時候都這麼乖乖的,不是很好嗎?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十分鐘後。

當負責後勤的海盜們罵罵咧咧地被迪爾叫醒,滾進去整理堪比廢墟的船長休息室時,作為這一片廢墟的創造者,迪爾本人、蘭多、小白以及倉鼠大變活人產物帕德已經移駕來到舒適乾燥的會議廳內。蘭多是第一次來到這個海盜們開會的地方,裡面的裝飾豪華得令人咋舌,誇張的水晶吊燈,巨大的航海地圖,地圖上被畫得亂七八糟,蘭多注意到在標示著西爾頓皇宮的位置上被畫了一個巨大的骷髏頭外加一把叉……

腳下是厚重的地毯,會議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裝飾品,蘭多發誓自己似乎是在它們之中看見了不久前前陣子飽受熱議的、法蘭基國王馬爾修斯二世嚷嚷著從自己的卧室里不翼而飛的那個他最心愛的貓咪陶瓷擺件……

整個會議室更像是個巨大的藏寶洞穴,就連會議桌旁每一把椅子都精緻得可怕,並且每把椅子都長得不太一樣,擁有完全不同的風格。

「當然了,這些椅子都是從不同的國家不同的船上搶來的。」似乎注意到了黑髮年輕人奇怪的目光,海盜船長站在他身後好心地講解,「這一把雕花椅是從西爾頓商船上搶來;這一把粉色的大概是我哪位屬下愛好特殊從某位貴族小姐的閨房中搬出來的,啊,那一把,紅木的看見了嗎?是和我最愛的茶葉以及絲綢是從某隻東方王朝商船上搶來的,我還記得那一次,嘖嘖那些東方人呀,可是讓我吃了些苦頭——」

蘭多:「……」

迪爾:「怎麼?」

蘭多:「這裡的東西都是搶來的?」

「當然了,」金髮海盜船長懶洋洋地瞥了他的小奴隸一眼,「除非是火藥和朗姆酒,否則誰還能從大名鼎鼎的迪爾手中拿到哪怕半枚銅板呢?我可是巴比倫海出了名的一毛不拔——」

「這牛皮吹大了吧,」蘭多腦袋一抽脫口而出道,「你還是小傑羅的時候,還把贏回來的一袋金子全部都給我了呢?」

黑髮年輕人話語剛落,迪爾愣了愣,緩緩地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著說話的人——而此時此刻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黑髮年輕人也覺得十分尷尬地閉上了嘴,擺擺手正準備試圖表示就讓他們和諧地跳過這個話題吧的時候,卻心驚膽戰地看見面前那張英俊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緊接著,號稱巴比倫海出了名的一毛不拔迪爾船長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黑髮:「說得是啊,現在知道我多疼你了吧?」

之後,迪爾縮回手,然後邁開大步,來到那張紅木椅子邊上,將它從桌子邊拉下來,懶洋洋地一坐下去。

留下站在原地風中凌亂的黑髮年輕人。

蘭多感覺到小白的氣息出現在他的身後,停頓了幾秒後,小白用平靜的語氣問:「你是白痴嗎?」

「……」

「跟這個人有什麼好秀恩愛的。」

如果不是對方的語氣過於平靜外加冷漠,蘭多幾乎覺得小白這是在酸——

雖然他說得完全沒錯,這會兒就連蘭多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白痴……

他動了動,反手抓住身後正準備挪開的紅髮男人的衣襟不讓他走然後自己跟著轉過身去,後者挑挑眉,稍稍壓低了身子似乎是準備聽聽黑髮年輕人要跟自己說什麼,卻沒想到他湊到自己耳邊,用很緊張的語氣說:「小白,無論以後你有沒有機會跟雷蒙德見面,總之剛才那個段子絕對不能讓雷蒙德知道,否則這又是一條讓那個後媽打斷我狗腿的罪證之一……」

小白:「……」

「聽見了嗎?」蘭多覺得自己需要保證。

在看見小白目光閃爍,緩緩地頷首表示同意時,他這才長吁出一口氣放開了他。

「——你們倆在竊竊私語什麼?剛剛跟我撒嬌完就這樣把我晾在一邊了嗎?」

與此同時,迪爾怪腔怪調的聲音響起。

蘭多感覺到小白的氣息瞬間收斂了一些,他伸出手,彷彿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胸口,緊接著掀起沉重的眼皮子掃了不遠處的金髮青年一眼,然後沖著他做了個鬼臉——

「我才沒有跟你撒嬌,快閉嘴吧。」

迪爾嗤笑一聲,翹起椅子將兩條長腿搭上了桌子邊緣,帕德大副在他的右手邊坐了下來,蘭多拉開他左手邊的椅子正準備落座,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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