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從船長室走出來後,蘭多整個人都有點不好,滿腦子都是雷蒙德知道迪爾要跟他們搶席茲號會如何的大發雷霆……他腦補雷蒙德遷怒自己然後將自己大卸八塊的血腥場面腦補得有些認真,以至於他忽視了身後的某個人自打離開了迪爾的休息室後也是安靜得可怕。

蘭多最開始還沒發現,直到他眼睜睜地瞅著男人將還插著鐵片的菠蘿直接切片遞給了一名海盜,然後那名不長眼的海盜吃菠蘿吃了一嘴的血,在那名海盜在甲板上打滾狂叫時,男人所有的表現就是低下頭,在下一個來接食物的海盜驚悚的目光下將一個鐵釘從那即將要遞出去的蘋果里拔|出|來,然後面無表情地說:「下一個。」

放在以往,這個時候,小白至少會禮貌地說一聲「抱歉」。

今天的小白也挺反常的。

捧著臉坐在樓梯上的黑髮年輕人捉摸了下,趁著小白轉身去弄水果的空當,他伸出腿賤兮兮地踹了他一腳:「喂,你怎麼了?」

小白轉過頭,掃了他一眼,拍了拍被踢髒了的那邊褲腿,然後悶聲道:「沒怎麼。」

「我不信,你就是反常。」

小白不回答了,提起了已經分發完食物的空桶往廚房的方向走去,蘭多也跟著站起來,跟上了男人的步伐,他一步步踩在前面的高大身形所投下的陰影中而且似乎玩這個遊戲玩上了癮——直到走在前面的人忽然步伐一頓,跟在後面的黑髮年輕人剎車不及鼻尖重重撞到他那結實的背部肌肉上!

蘭多「嗷」了聲連連後退,與此同時,他聽見小白那沙啞低沉得可怕的聲音在自己頭頂響起——

「我想要迪爾的那本書。」

蘭多痛得眼淚狂飆,蹲在地上一邊揉鼻子一邊擦眼淚,聞言微微一愣抬起頭來:「書?什麼書?」

「之前在船長室看見的,櫥窗里那本。」小白說,「那本書,我想再拿來看看。」

蘭多仔細想了想,這才想起小白說的那本書是什麼東西——就是封面有鬼畫符,被迪爾小心翼翼地放在珍貴物品陳列櫃里的那一本……在之前對話的過程中他們似乎還稍微有提一下它的特別之處,他還差點兒要以為那本書是從「那個島」出來的了,畢竟迪爾的說法那麼曖昧……

不過,小白要那本書做什麼?

要知道自從這個傢伙被迪爾撈上船到現在,蘭多還從來沒有聽到過他主動提出希望索取什麼——永遠都是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埋頭苦幹,不求回報。

糟糕的是,一旦這樣的人開口主動索取什麼,就會給人造成一種「他就要這一個,要是不給他還對得起誰呀」的強烈錯覺。

「那書迪爾肯定不會給你,」蘭多說,「那玩意像是寶貝似的被放在櫥窗後面——我保證,迪爾連摸都不會讓你摸一下的,首先他是那麼地小氣……」

「所以今晚我決定去把它偷出來。」

「其次你也得想想我們是什麼身份——啥,啥?」黑髮年輕人一愣,簡直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抱歉,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今晚會把那書偷出來,就看看,隨便翻翻,過段時間就放回去也好。」小白一邊說著,一邊垂下眼,掃了眼面前一臉錯愕瞪著自己的黑髮年輕人,似乎覺得後者這副模樣十分有趣,繃帶之下,他微微眯起湛藍色的瞳眸——大概是露出了一個近似於微笑的表情,他抬起手,從粗糙的拇指指腹磨蹭了蘭多的下巴,用用些調侃的語氣問,「這麼驚訝?要來參與嗎?」

「……偷竊是死罪。」蘭多結結巴巴地說,「而且這還是在海盜船上,你想被賞一顆子彈外加一個水囊再加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島么——迪爾會殺了我們的!」

小白的笑容微微收斂:「你怕他?」

蘭多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小白又說:「我還以為你只怕那個雷蒙德。」

蘭多:「無論是哪種說法都讓人相當高興不起來……我誰都不怕,我只是需要雷蒙德給我做牛做馬,所以才暫時不想得罪他。至於迪爾,呵呵,我怕他什麼呀?我怎麼會怕他,不就是從他的船長休息室里弄出一本書給你看看么,你替我挨了那麼多鞭子,又跑到戰場中央救了我的命,我怎麼會忍心拒絕你呢——偷!今晚就偷!不偷不高興!」

蘭多一口氣將話說完,隨即忽然感覺到放在自己的下巴的那隻大手拿開了……他微微一愣抬起頭去看小白,卻意外地看見後者這會兒那薄唇唇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保持著微微勾起的好看弧度,居然,居然對著他露出個無比清晰的笑容!

——呃,說實話,笑得還是蠻好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的笑容,蘭多卻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男人伸出手,摸了摸面前人那柔軟的黑髮:「我在,別怕。」

蘭多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

當晚,圓圓的滿月躲進了厚厚的雲層中,又是一個陰天,沒有繁星,月黑風高犯事兒夜。

海水翻滾拍打著船舷發出「嘩嘩」的浪濤聲,莫拉號被兩艘龐大的大橈戰船護在中間,按照原本定好的方向向著西爾頓皇家港口為最終目的方向緩緩駛去……經過前一夜與法蘭基護航隊激烈的戰爭,整整一個白天都在清點剩餘人員、物資以及修補甲板的海盜們早早便進入了夢鄉——今夜,莫拉號的甲板比任何一個晚上都來的更加寧靜,沒有人悄悄地跑到甲板上來喝酒,也沒有人鬼鬼祟祟地貓在角落裡用藏起來的紙牌賭博,就連樂隊也停止了奏樂。

甲板上,只有被安排值班的巡邏人員在甲板上來回走動時發出的「嘎吱」聲響,以及他們交談時發出的輕聲細語。

在二層甲板上,小小的廚房窗子始終敞開,沒有人注意到今晚在那兒已經有一個身影趴在那裡維持著一個姿勢已經固定了一個晚上,冰涼的海風迎面吹來,黑髮年輕人幾乎已經快被凍得失去知覺,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身後廚房門被打開又關上,他沒有回頭,直到那走進廚房裡的人來到他的身後。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從黑髮年輕人的身手伸出手,習慣性地摟在他的腰間將他往後拖了拖,與此同時長臂一伸,順手將那扇敞開一晚上的窗戶關上。

當風被隔絕在窗外,小小的廚房裡彷彿迅速暖和了起來。

男人靠在懷中人的耳邊,淡淡道:「你燒還沒退就在這裡吹海風,是不是不要命了……手那麼冷。」

他捏了捏黑髮年輕人的手,然後為手掌心的冰涼抱怨。

蘭多轉過頭,從男人的懷中掙脫開——作為廚房中唯一的光源,那搖曳著的煤油燈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蘭多對視上站在自己面前此時正低頭看著自己的男人那雙漂亮的湛藍色瞳眸,深呼吸一口氣:「你讓我在這裡看著迪爾的動向的。」

「我讓你看,但是沒讓你一看就看一晚上。」小白皺起眉,「也沒想到你連天冷要多穿件衣服這種事都不知道……」

小白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到蘭多身上,後者因為籠罩下來的溫度而舒服地嘆了口氣,搓了搓手嘟囔道:「我眼睛都快瞪瞎了。」

小白莞爾:「怎麼樣?」

「一個小時前迪爾就離開休息室回去睡覺了,看來昨晚他自己也是累得夠嗆,」蘭多拉了拉身上這件對於他來說顯得有些大的衣服,「這會兒應該是睡過去了,我們可以動手了。」

小白點點頭,卻不急著行動,而是伸出手輕車熟路地替面前的黑髮年輕人將衣服扣好,又順便替他將多出來的那一節衣服挽好——那動作熟練得,蘭多眨眨眼問:「小白。」

「嗯?」男人頭也不抬地應了聲。

「早就想問了,你怎麼看上去特別會照顧人似的?」

男人聞言一愣,此時也正好替蘭多整理好了衣服,一邊抓著他的手腕往外走,一邊淡淡道:「家裡還有個弟弟,笨,不學無術,只會搗亂,常常被人騙的團團轉回來跟我賣蠢求擦屁股,而且基本屬於離開我就生活不能自理那種……我稍微不看著,他就會把自己弄得一團糟。」

「啊,從來沒聽見你提起!」蘭多驚訝道,「那你在莫拉號上那麼久,你弟弟豈不是急死了?」

「還行吧。」在黑髮年輕人看不見的地方,男人微微眯起湛藍色的瞳眸,「還活蹦亂跳的。」

「啊?」

「噓。」

將手指壓在唇上,男人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雖然蘭多對小白的弟弟挺感興趣還想繼續問下去的,奈何現在他們有正事要做,所以他只好乖乖閉上嘴。兩人無聲無息地從二層甲板上走下來,蘭多跟在小白身後,兩人小心翼翼地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躲過甲板上的值班海盜,快速而順利地來到船長休息室附近……

在船長休息室的門前一共有兩名海盜看守。

在蘭多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小白迅速地用手刀撞擊其中一名海盜的後頸脖子乾淨利落地將他拍暈——原本蘭多也想照葫蘆畫瓢,卻沒想到在動手之前被小白一把攬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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