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蘭多:「?!」

小白:「……」

蘭多:「吱吱吱吱!」

彷彿聽見了上帝在跟自己對話,一瞬間黑髮年輕人那面如死灰的臉上恢複了光彩,他努力伸長了脖子往火光跳躍的方向看去,遠遠地便聽見迪爾嗤笑一聲,緊跟著,一艘救生小船往他們這邊飄過來——站在船頭的金髮青年昂首挺胸一隻腳踩在船頭,唇角邊掛著一抹肆無忌憚的笑容,蘭多看見的光就是他手中拎著的那盞搖搖晃晃的煤油燈……

在迪爾的身後,是嘿咻嘿咻拚命划槳的三個水手。

當迪爾靠近,遠遠地就看見了在水裡撲騰的三個人,他先是沖背著蘭多的小白冷笑了一聲表示了自己的不屑以及鄙夷,然後在目光轉開看見游在他們身邊的金髮少女時,微微一愣後稍稍拎高了手中的煤油燈,吹了聲口哨道:「我眼睛沒出問題吧,這種地方為什麼還會有美人魚?」

迪爾的聲音聽上去弔兒郎當確實很像流氓,所以不怪大小姐一個緊張連嗆了幾口海水,還是蘭多看不下去及時伸出手拉了她一把,而此時,小白已經帶著他們緩緩地游到了船邊,一隻手剛剛搭在那船上,就聽見迪爾說:「慢。」

小白:「?」

「這船太窄,上不來三個人,看不見么?」迪爾面無表情地說,「我是來找我的小奴隸的,船上也只留了他一個人的位置。」

小白聞言沒怎麼猶豫就將手縮了回來,轉過頭對背上的人說:「那你上去,我們游出去。」

蘭多趴在他背上,湊近他的耳朵小聲道:「你還游得動?」

他看見小白以幾乎不可看見的弧度輕輕點了點頭——但是蘭多知道,剛才攀爬去救這位大小姐已經花費了小白不少的體力,而且他還大病初癒,現在肯定已經不剩多少力氣了,他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只見在他們身邊少女抹了把臉上的水,哆嗦著說:「不管他游不游得動,反正我是游不動了。」

小白聞言想了想,又轉過頭看著迪爾:「一名女性能有多重,帶上她一起。」

迪爾緩慢地搖搖頭,固執道:「海盜船上不帶女人,這是規矩。」

「她值錢。」小白言簡意賅說著,轉過頭,問身邊的少女,「告訴她你是什麼人。」

「我父親是法蘭基的奧克勒斯公爵,芙蘭朵奧克勒斯。我奉法蘭基在位國王馬爾修斯二世之命欲前往西爾頓,與克里斯丁飛女王表達我國國王崇高的敬意,欲兩國永世交好……」少女眨眨眼,面對迪爾時已經沒有了最初看見蘭多時的慌張,哪怕在水下,蘭多也清楚地看見她稍稍揚起了下巴成一個驕傲的弧度——不卑不亢的。

這女人除了很吵耳朵之外,倒是意外還有一些讓人覺得挺討喜的地方。

迪爾聞言,似乎並不在乎什麼公爵女兒不公爵女兒的,他只是短暫地沉默下來,像是完全無視了頭上隨時都可能砸到他腦袋上的那巨大的船體遺骸,而此時他淡定不代表其他人也會繼續淡定,幾個划槳的水手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船底——當他們抬起頭就能看見船底部可愛的寄生小海螺時,終於忍不住地大叫了聲:「船長!要掉了!要掉了!」

作為現場唯二淡定的人,小白掀了掀眼皮子,湛藍色的瞳眸瞥了一眼腦袋頂上的船體,又是輕輕拍了拍船隻邊緣繼續勸說:「綁架她,你能換到很多錢——無論是跟西爾頓要還是跟法蘭基要,他們都會掏腰包把她贖回去。」

少女:「……」

迪爾臉上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是很快地,他忽然猛地勾起唇角露出個肆無忌憚的笑容,沖著身後的海盜勾勾手,淡淡道:「拉她上船。」

眼瞧著談判成功,蘭多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眼睜睜地靠他們這邊的海盜A立刻扔了船槳,伸手將泡在水中凍的哆哆嗦嗦的小姑娘拉了上來,在確定了她做好之後這海盜立刻鬆開了手,還呸呸地吐了兩口唾液在海里,搓搓手道:「海神爺爺保佑,我這是逼不得已才碰了女人!」

名叫「芙蘭朵」的少女前一秒還抱著胸蜷縮在一旁唯恐走光,聞言猛地抬起頭:「真是夠了!當海盜還是當傳道士呢!」

海盜A:「……」

而此時,迪爾似乎並不在意他身後的人有什麼互動——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多看那對於現在他這個年紀的男性來說應該具有相當誘惑力的妙齡少女,在她爬上船船隻稍稍穩住後,他立刻彎下腰,放下了手中的煤油燈一隻手扣住了這會兒正趴在小白背上的黑髮年輕人,似乎是想要將他拉上去——

蘭多反而更加抱緊了小白:「要上一起上。」

迪爾臉上有一瞬間的怒氣閃過。

小白嘆了口氣,似乎早就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微微側過臉提醒身後的黑髮年輕人:「沒時間搞第二次談判了。」

蘭多趴在男人耳朵邊小聲地說:「你游不動了,不上船你就死定了。」

此時,迪爾抬起頭看了一眼腦袋頂上距離他們大概就還剩下大約十米的船底——船體不會一點點往下掉,當掉落到一定的高度後,它會在一瞬間直接迎頭砸下……正如同這個礙眼的紅髮男人所說的那樣,他的時間不多,已經沒有第二個選項。

但是迪爾沒有撒謊,船上加上他已經有四個成年男人外加一個女性,再上兩個人,船吃水太深根本劃不動——原本想扔下這不知好歹的傢伙不管拉倒,然而這想法只是一瞬間在他腦海中閃過但是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被他自己否決——

之前,自己的槍支走火打中黑髮年輕人,血花在半空中綻放的一幕又在他眼前回放。

碧綠的瞳眸之中瞳孔微微縮聚,情急之下,迪爾做出了一個他自己都理解不來的舉動——在身後海盜們的驚叫聲中,他猛地一下跳下了海,將黑髮年輕人從紅髮男人的背上扯了下來拉到自己背上,冷冷地瞥了一眼男人後,不等他做出任何舉動,就背著蘭多飛快地往陰影外的方向游去。

船上的眾人目瞪口呆。

就連小白那張鮮少出現表情的臉上都有一瞬間的錯愕閃過。

蘭多:「你幹什麼?!」

迪爾面色陰沉,十分惱火地吼道:「閉嘴,背你游回去!」

蘭多錯愕:「……吃錯藥了你?」

迪爾沒好氣回道:「錯,今天沒吃藥!」

言罷便猛滴一竄,居然一個借力往外竄出了大約有兩三米遠。

被拉走了背上所背負的人,身上一輕的紅髮男人很快便回過神來,直接翻身上了船,並抓起了船上身下的第四隻船槳——當整個身體脫出水面的那一刻,他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人都快虛脫,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大概是之前還沒有好透的發熱病重新又捲土重來,連續一系列的高消耗力以及極度緊繃也耗費了他太多的精神力。

蘭多說得其實很對,他確實沒有太多的力氣了。

如果沒有船,他也不確定在這種狀態下他究竟能不能游出陰影。

迪爾做出一個最令人意想不到,似乎最不合理,卻也是眼下唯一可以讓大家都活命的最佳選擇——看著迪爾穩穩地拖著黑髮年輕人,以比小船慢不了多少的速度往陰影外游去,男人也稍稍鬆了一口氣,緊接著便配合著身後三名持漿海盜的頻率,一塊兒將整個船往陰影外滑去!

大約是一分鐘之後。

當他們剛剛離開那船骸的陰影範圍,甚至還來得及鬆一口氣,只聽見身後「轟隆」一聲巨響,巨浪幾乎要將他們小小的船隻掀翻,小白只有伸出手死死地扣住船體邊緣才不至於被甩出船外,腥鹹的海水如同暴雨一般迎頭淋下,其中夾雜著各種船體被拍碎的部件,打在人的腦袋上、背上都是生疼生疼的——然而此時男人卻顧不了這麼多,當巨浪席捲而來,他幾乎是下意識都脫口而出叫了聲黑髮年輕人的名字。

這樣的一聲叫聲很快便被咆哮著的巨浪壓過。

周圍的一切都亂成了團,男人只能聽見周圍的海盜們咆哮著後退的吆喝聲,當他努力穩住自己的身體,盲目地試圖在周圍尋找到自己熟悉的那抹身影——但是他什麼也沒有找哦到,他看見了漂浮在水面上支離破碎的酒桶碎片;看見了被海水衝過來的法蘭基皇家海軍屍體或者是海盜的屍體;看見了被巨浪掀翻的船只有人在底下掙扎;看見了被海水中夾帶的重物敲到腦袋整個人也不知道是被敲暈還是敲死了直接無聲無息沉入海底的海盜……

慌亂之間,男人看見了很多東西——

生死一瞬間就在他的眼前,彷彿是一場無聲的戲劇。

然而他卻始終看不見他想要尋找的人。

當腦海中有各式各樣的不好的想法冒出頭來,男人抓在船隻邊緣的手背猛地暴起青筋,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自己的錯誤:他不應該輕易將黑髮年輕人的性命交給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個人看管。

小小的救生舟邊緣被他「啪」地捏碎。

木屑翹起扎入男人的手心,而他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我是蘭多巴塞羅羅,巴比倫海最負盛名的巴塞羅羅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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