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海盜A:「船長,不是毀屍滅跡就好磨滅掉自己的黑歷史的啊!」

海盜B:「是啊是啊。」

海盜A:「船長,人是你撈上來的,你不要這麼嫌棄啊,你看你看,這人還在呼吸,還活著呢——哎喲,身材也是很強壯的,搞不好是海軍,再不濟也是個水手,這樣的人一看就很會打架,留下來堵槍眼也好啊!」

海盜B:「是啊是啊。」

迪爾:「……」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迪爾的臉上又青轉黑再轉紅最後再轉白,當那白色之中又隱隱約約透著情況時,他終於忍不住一把推開了那個橫在他面前當著月光的海盜——於是在朦朧的月光下,剛剛被他救上來的那個人終於露出了真面目……的一半。

額角青筋狂跳,迪爾發誓自己這輩子最討厭神神秘秘的人以及紅色頭髮的人,而眼前的人似乎就是為了他的雷點兒存活於這個世界上的一般——只見此時此刻,他奄奄一息、雙目緊閉比躺在甲板上,那一頭火紅柔軟的頭髮因為濕水緊緊地貼在他的面頰上,這大概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從他那如同雕刻家手下的藝術品般的下顎曲線以及那張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來看,大概是這樣的——事實上,周圍的人都看不清楚他到底長什麼樣子,因為他的上半張臉上纏滿了繃帶,並且在右眼部分,還帶著一張覆蓋面部右上方一小部分的生鐵面具……

那就連海水都沒有沖走的面具戴在這人的臉上,面具做工粗糙得很,沒有任何的圖騰或者工藝可言,只是在面具靠近眼部上方的位置,鑲嵌著一顆藍寶石……那藍寶石很小一顆,形狀狹長,迪爾這樣見過了各式各樣珠寶的人自然不放在眼裡,匆匆掃了一眼後便厭惡地挪開了眼睛。

在他看來,那是一顆無比劣質的藍色寶石。

「把他弄醒。」迪爾皺著眉不耐煩地吩咐手下,看著一群人蠢蠢欲動想要上腳踹,他嘆了口氣,「溫柔點,老子好不容易抗上來的。」

「可是船長,你剛才不是還說要把他扔回海里自生自滅——」

說話的海盜話還沒說完便被迪爾的一個眼刀子給逼得閉上了嘴,金髮青年懶洋洋地撩了撩自己濕漉漉的頭髮,頭也不回地說:「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突然想起我的船上不差這一口閑飯,不行?」

當然行。

有錢,任性。

解決了這一邊的突發事件之後,迪爾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忽然一頓微微眯起眼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忘記了什麼——目光猛地沉下,森冷的目光在整個開闊的甲板上掃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了甲板的另一頭……這會兒,在他的目光所及處,黑髮年輕人正從某個獨眼海盜手中接過比抹布乾淨不了的布認真地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在他的腳邊躺著的,是已經被鬆了綁,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水這會兒肚子挺得老高的德菲斯廚子,迪爾聽見,黑髮年輕人壓低了聲音悄悄摸摸地問給他遞擦頭抹布的那名海盜,船醫在什麼地方。

「在海底。」迪爾邁著步子,一張臉色黑如墨走向蘭多,看著後者立刻閉上嘴轉過頭似乎很緊張地看著自己,他心情也並沒有因此而變得好一些,「你要不要把他重新扔進海里,搞不好多喝兩口海水他就死了——避免接下來被老子開膛破肚的慘劇。」

蘭多一臉緊繃地笑了笑。

迪爾微微彎下腰,這樣,他就能無限地將自己的臉逼近蘭多——當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看著自己的臉在那雙漆黑的黑色瞳眸之中變得越來越清晰,迪爾這才終於停下了繼續靠近——而此時,在不知不覺之間,蘭多已經後退到了船舷旁邊,他瞪大眼一臉莫名加不安地看著迪爾,後者彷彿故意一般沉默良久,忽然伸出手捏住黑髮年輕人的下巴,搖了搖,微笑著說:「有膽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救不該救的人,沒膽子承擔後果是吧?」

蘭多:「……」

迪爾鬆開蘭多,心情一瞬間似乎變得不錯一般笑容不變道:「你死定了,拖龍骨,九尾貓鞭,或者被扒光了五花大綁跟著桅杆上的沙漏一起迎風飄蕩個三天三夜,你選哪一個?」

蘭多動了動唇,眨了眨眼睛,忽然鎮定了下來,緊接著完全答非所問道:「你剛才下船是去救我?」

迪爾一愣,臉上笑容凝固。

蘭多歪歪腦袋:「我自己爬上來了,但是我聽他們說你也救上來一個人,真的假的?」

迪爾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蘭多伸出手,拍了拍面前那金髮青年的肩膀,無比淡定道:「你也蠻好心的啊,我就知道你不是壞人。」

迪爾拍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的那隻手,面無表情地問:「小乖乖,你是不是覺得徹底激怒我以後就可以因為我受刺|激一個衝動讓你死得痛快點?」

「不是,」蘭多認真地回答,「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好好地活下去……你負責把德菲斯廚子扔下海里,你的懲罰到這一步已經結束了,沒有問題——而在你的懲罰結束後,我負責跳下海把他撈了上來,他大難不死,而我也安全歸來,整件事我找不出我要受懲罰的點在哪。」

蘭多完完全全就是在詭辯。

但是迪爾卻沒辦法反駁他——確確實實,他的整個船規對於懲罰的這一塊,的確只描述到「將人和受害者屍體捆綁在一起扔下海」這一點就結束,接下來,那個人是死是活還是被救,壓根就沒有詳細規定。

……這傢伙居然敢抓他的漏洞。

「來人!」迪爾瞪著蘭多,咬著後槽牙,手指頭幾乎都快戳在蘭多的鼻子上憤怒大吼,「拿紙筆來,老子要改船規——還有,把這個不知死活的給我拖下去,執行『四十缺一下』,不許手下留情,被老子發現就等著死!」

「四十缺一下」其實就是著名的九尾貓鞭刑,那鞭子構造特殊,每鞭打一下都會在受刑者背後增加九條血痕,幾下就可以將人抽的皮開肉綻,偏偏又不會傷到筋骨,傷口癒合起來也很難,實在是相當地折磨人——蘭多聞言,臉上的血色稍稍褪去:「等下,這不公平!你船規沒有規定不許救人!」

迪爾冷笑,從戰戰兢兢的手下手中猛地扯過記載船規的羊皮紙,刷刷用極為潦草的字體在某條後面增添了一行字,然後扔掉羽毛筆將那羊皮紙拎起來,在滿臉不服氣的黑髮年輕人面前晃了晃,得意地挑挑眉,說:「現在有了。」

蘭多:「……」

迪爾將手中的羊皮紙往黑髮年輕人臉上一拍,猙獰笑道:「好好享受,我的小乖乖。」

蘭多手忙腳亂地將那破羊皮紙從臉上拽下來,一把抓住正準備離開的迪爾想要跟他深入討論一下「論人類的無恥可能性」,迪爾當然是不耐煩地想要甩開他,然而就在兩人拉拉扯扯之間,忽然,聽見從他們身後傳來一聲極為嘶啞、低沉的聲音:「我替他來。」

正拉扯中的兩人俱是一愣,雙雙擰過腦袋,隨即兩雙視線便落在了這會兒冷不丁出現在他們不遠處的那個人身上——男人站著的時候,比躺著的時候看上去更加高大強壯,他赤|裸著上半身,結實而分布均勻的肌肉在月光之下泛著誘人的光澤,而那雙與他戴著的小半塊面具上鑲嵌的劣質藍寶石相同的藍色瞳眸,亦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讓人一眼看去,就挪不開眼睛。

見大家都將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男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先是抬起手撩了撩濕漉漉的頭髮往後擼了擼,然後又伸出手,調整了下自己臉上的面具——在確認面具還在時,他似乎是鬆了口氣,頓了頓後,這才彷彿擔心剛才蘭多和迪爾沒聽清楚似的,將他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邊:「我替他接受鞭刑。」

迪爾反應很快地罵道:「關你屁事啊!你哪位!」

男人:「你剛才撈我上來……」

迪爾:「啊啊啊啊我知道,閉嘴!」

在莫拉號的船長急著跳腳時,他身後的黑髮年輕人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因為此時此刻,蘭多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在看到面前這個男人的時候,昏暗的月光之下,他猛地一眼看去差點被嚇尿了褲子……因為他還以為他家「大副後媽」順著莫拉號的韁繩爬上了船——紅色的頭髮,高大強壯得令人嫉妒的身材,以及那完美的下半張臉——太像了,太他娘的像了!

而此時,彷彿是注意到了蘭多赤|裸裸的灼|熱目光,這個忽然半路殺出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靦腆笑了笑,用那嗓子像是壞掉了所以變得異常沙啞的聲音說:「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救你才下的海……」

他先指了指迪爾,又指了指蘭多。

然後收回手指,似乎有些害羞道:「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可能已經死了。」

男人看上去很緊張。

迪爾看上去很暴躁。

唯獨蘭多鬆了一口氣,首先,這人的聲音太糟糕了,完全不像是雷蒙德聲音;其次,雷蒙德這輩子也不會露出這樣「靦腆」「可愛」的表情;最後,蘭多記得自己上一次想要用手指指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