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在迪爾的槍「親切地」頂住腦袋的情況下,蘭多簽下了被他私下命名為「有生之年想活命的話就不能被雷蒙德看見」的賣身契。

蘭多眼睜睜地看著迪爾收起槍將賣身契的副本認真地卷好塞進一隻精緻的竹筒中,又將這隻竹筒綁在了一隻不知名卻擁有強壯的羽翼的鳥類生物腿上,大約幾分鐘後,迪爾放飛了這隻鳥——已經鬆綁的蘭多湊過去,看著那隻漂亮的鳥在天際懷中消失成一個黑點,好奇地問身邊的金髮青年:「這是要讓小鳥把賣身契帶給誰啊?」

迪爾:「雷蒙德。」

蘭多:「……」

迪爾伸出手,扣住身邊黑髮年輕人的下顎,指了指那大鳥飛走的方向,調侃道:「看見那了嗎?它即將帶回來的,要麼就是令我滿意的財產轉移證明書,要麼就是你的死亡宣判書。」

蘭多覺得迪爾的想法果然還是太天真,在他看來這個故事的走向很有可能會變成第三個結局,那就是:這隻大鳥再也回不來了,它會被雷蒙德當場一槍斃掉做成白煮鳥,然後在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當中,「雷蒙德大副」啃著鳥腿榮升「雷蒙德船長」。

以上,一個皆大歡喜、眾人喜聞樂見的結局。

此時,那隻騷包倉鼠湊了上來,扒在迪爾的帽檐上嘰嘰嘰嘰了一頓,對了,在蘭多簽署下賣身契的這段空當時間裡,他掌握了另外一條情報——在這條令人匪夷所思的船上出現的這隻令人匪夷所思的騷包倉鼠擁有一個匪夷所思的名字,蘭多聽見迪爾叫它為「小帕德」。

這就新鮮了,地中海上有一名出了名的衝鋒隊長名字叫「老帕德」,現在他人如果沒在剛剛那場與莫拉號的海戰中死翹翹的話大概正站在席茲號的甲板上帶著自己手下的那群流氓耀武揚威風光無限中……為了表達自己的友好,蘭多伸出手指戳了戳那隻圓滾滾的倉鼠:「你好,小帕德,我有一位朋友的名字叫老帕德,他是一名很有名的衝鋒隊長哦,乾死過很多名海盜……」

迪爾不客氣地拍開了他的手,盯著蘭多看了一會兒後,輕蔑道:「是連內褲都輸給我的那個蠢貨衝鋒隊長嗎?」

「聽見了嗎?我都說了你們船長是地中海海上賭博小霸王,」蘭多對迪爾一臉正經地說,「還有,小傑羅,你不要拆我的台。」

迪爾輕蔑嗤笑:「那也要你有『台』給我拆——再叫那個名字試試?」

與此同時,跟主人一個尿性的騷包倉鼠「嘰嘰」兩聲,用那金屬大白牙狠狠地咬了蘭多沒來得及挪開的手指一下。

蘭多捧著飈血的手指:「鼠疫!」

「告訴過你很多次不要亂咬髒東西,小帕德,」迪爾換上一副懶洋洋的表情教育自己帽檐上的胖子騷包倉鼠道,「沾染上猴瘟就不好了。」

蘭多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已經淪落到要被一隻騷包倉鼠欺負這番田地。

可能主要是因為倉鼠的主人太兇殘。

而蘭多自己那更加兇殘的主人卻不在身邊,沒有人給他撐腰,汪。

在黑髮年輕人萬分無語的注視中,迪爾被一名湊上來的海盜叫走,此時趁著部分船員還在想辦法將莫拉號從擱淺狀態搶救上來,剩下的那部分人正圍繞在桅杆下方,降下攻擊事件才會讓其飄揚的墨丘利女神海盜旗——這個時候,蘭多注意到在旗幟的下方還掛著一枚沙漏,這個沙漏只會出現在海盜船上,蘭多曾經聽雷蒙德說過,當沙漏被倒置開始流動的時候,象徵著海盜們進攻開始,當進攻結束,沙漏將會被重置——曾經蘭多對此表示萬分不解——

蘭多:「打起仗來的時候,誰還會注意這種事情?這玩意存在有什麼切實的意義嗎?」

雷蒙德:「不知道,大概是在裝逼。」

蘭多:「……」

以上,這桅杆上的旗幟與沙漏兩項活兒完成時,海盜們的甲板上的清理工作算是徹底結束。

當太陽逐漸消失在海平面,無數的船員跳下船踩在珊瑚礁上,拉著繩子喊著口號將拉扯他們擱淺的船隻,與此同時,在這一次的海戰中的傷員聚集在甲板上,準備抓緊時間將人員傷亡的善後工作一塊兒做完,整個工作的過程是這樣的:作為船長的金髮男人翹著二郎腿姿勢慵懶地靠在手下搬到甲板上的華麗長椅子上閉目養神——他的某位大概是軍需官的人物手拿一張長長的名單開始念每一位船長的船員,被叫到的名字的人就答道,叫了名字沒有回應的人說明他已經不能回應了,甲板上就集體默哀一秒鐘——也就是直接跳過,繼續下一位。

……

失去右手的海盜將會得到600枚金幣的補償;

失去左手的海盜將會得到500枚金幣的補償——蘭多親眼看見一名海盜為了多得100枚金幣拚命強調自己是個左撇子——但是當閉目養神的迪爾船長猛地睜開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身邊一名手下的佩刀刺向他的時候他卻舉起了右手來了個閃瞎人狗眼的空手接白刃——在迪爾的冷笑中,他訛詐不成,被倒扣200金幣,著實令人心疼;

失去隨便哪邊腳的海盜將得到400枚金幣以及免費假肢以及免費假肢維修服務補償;

失去一根手指或者一隻眼睛的海盜將會得到100枚金幣的補償。

因為這次海戰除卻蘭多之外沒有捕獲任何一名奴隸,所以沒有奴隸補償。

迪爾也受傷了,不過他受傷在肩膀——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自找的——所以他沒有補償可以拿——介於他是船長,所以他決定要對自己好一點,於是他獲得了唯一一名奴隸的所有權。

站在迪爾身邊,蘭多驚訝地說:「和商船的補償方式幾乎一樣,雷蒙德也是這麼做的。」

「是嗎?」迪爾收起了受傷者的名單,在盤算完需要新招多少名成員後漫不經心地掃了眼身邊的黑髮年輕人,「這是幾百年前由海盜公會流傳下來的統一補償方式,一群秩序正義的人卻來學習海盜的規矩?你們這群偽君子。」

蘭多:「……這樣也要被罵偽君子?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跟海盜講道理?對不起,請跟我們講錢。」迪爾收起了那寫滿了受傷成員名單的羊皮紙,將之縮手一塞隨即拖長了嗓音神情慵懶道,「下次見到雷蒙德的時候,記得提醒我跟他收版權費,偽君子。」

蘭多:「……」

……

當夜,夜幕降臨時分,莫拉號成功脫離礁石區。

莫拉號得以成功脫險,這一切還要歸功於終於忍無可忍的迪爾船長跳上了駕駛艙,一腳踹開當前掌舵的舵手躲過舵盤——很難想像那修長、肌肉均勻分布的手臂可以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當一陣夾雜著夜晚的氣息、稍顯冰涼的海風吹過時,伴隨著船下拉扯船隻的水手們發出的歡呼聲,已經沉寂了一天的莫拉號船底,終於發出了一聲因為移動而與礁石碰撞摩擦產生的嗡鳴!

當時蘭多正撅著屁股趴在船舷上看熱鬧。

當他意識到這似乎是他最後一個趁亂逃跑的機會時,他已經被人拎著後頸脖子的領子拎回了甲板上——蘭多回過頭,卻對視上一雙深綠色的瞳眸,海面上泛起的月光倒影在他的眼中,將那雙眼睛襯托的異常的沉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高層甲板上回到一層甲板上的迪爾壓低了聲音,嗓音顯得有些沙啞道:「船還沒脫離礁石區,現在跳下去,你會成為第一個在海上摔斷脖子的蠢貨。」

蘭多眨眨眼,說:「等到雷蒙德收到你的『愛鳥』給他送去的賣身契後,他也會擰斷我的脖子,其實……那血腥程度不相上下的。」

「……」聞言,迪爾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後顯得有些目光古怪地掃了面前的黑髮年輕人一眼,「既然知道怕,做什麼還單槍匹馬跑到我的船上來?」

蘭多滿臉認真地想了想後,回答:「因為被雷蒙德罵了,有點無地自容,於是想做些什麼挽回一下自己的顏面。」

迪爾露出個嘲諷的表情問:「結果呢?」

蘭多面不改色回答:「面臨即將被雷蒙德擰斷脖子的危險。」

「我當初上席茲號,就沖著整條船最愚蠢的那個人去的,」迪爾抬起大手,彷彿獎勵自己的寵物似的拍了拍面前黑髮年輕人的腦袋,「我果然沒選錯人,小乖乖。」

言罷,他轉過身,大步往船艙方向走去。

留下黑髮年輕人獨自一人站在甲板上,怔愣片刻後,當迪爾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他這才抬起手撓了撓自己的下巴,顯得有些遲疑地說:「可是老子可是害你們在這地方耽擱了整整一個白天的人啊,我都算最愚蠢的人的話,你這麼一船拿我束手無策的海盜們可怎麼辦啊?這會兒船才剛剛開出來就說大話,還真是……不要臉呢。」

蘭多話語剛落,便看見明明已經消失在船艙門後的迪爾又重新推開門,一張英俊的臉在月光下白森森地,盯著他。

蘭多一臉警惕:「……做什麼?」

迪爾:「滾進來。」

蘭多:「孤男寡男共處一室,不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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