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488年 巴比倫海

七月,夜。

晝日裏海面上的悶熱粘稠終於伴隨著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一塊兒沉寂于海平線,從北邊吹來的咸濕海風夾雜著一絲絲令人放鬆的涼意從巴比倫海海面吹過——天空烏壓壓的像是上帝打翻了墨藍色的墨水瓶,沒有星辰卻難得異常靜謐的仲夏夜,卻被破開海霧緩緩駛來的一支龐大的船隊打破了寧靜。

這是一支運擁有著一艘西爾頓大帆船、五艘四梔大船、十艘武裝商船、八艘圓船以及十五艘輕帆船以及其他若干幾十艘普通船隻組成的巨大船隊——這支相當於西爾頓皇家海軍三分之一規模的船隊,載著一批從塞維利亞出發的瓷器、香料以及絲綢等貨物,此時它正與一片高聳的懸崖區保持著絕對安全的平行距離,緩緩向著位於巴比倫海沿岸的梵蒂岡駛去。

「——揚帆啟程嘍,喲嘿~

「載著我的貨物我的夢想,離開我的家鄉嘍,喲嘿~

「我的女人在我的睡夢中出現嘍,喲嘿~

「我們水手的生涯,在暴風中奏響!

「喲嘿!」

……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水手們終於迎來難得的放鬆時間。在為首領航、被命名為為「席茲號」的大型三桅帆船上,水手們點燃了火把。

席茲,神話中與海怪「利維坦」、陸地巨獸「比蒙」在古老文獻中同時出現,象徵著天空與自由的巨鳥。

象徵著無邊無盡、浩瀚碧海般自由的席茲號的船艙甲板之上,今夜沒有被安排值班的水手們喝著火辣的威士忌或者淡啤酒,圍繞著升起來的篝火歡歌載舞,他們用歌聲歌頌著自己手中的美酒,用熱情的舞蹈讚頌這富饒的家鄉和在家中等待著的美麗妻子……伴隨著時間一點點地推移,陸續有一些喝高了的水手被同伴相許攙扶著回到底艙去休息——

而在船尾的甲板上那沒有點燃篝火的陰影之中,卻忽然間亮起了星火點點。

「啊,好他媽的暈,簡直要了親命吶——什麼時候才到陸地啊。」

伴隨著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一個依靠在船舷上、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的修長身影懶洋洋地動了動。

靠在船舷上的黑髮年輕人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氣,他緩緩地將手中那桿剛剛點燃、這會兒這閃著忽明忽滅火光的精緻的長煙桿湊到唇邊吸了口,乳白色的煙霧從唇角吁出,他停頓了片刻,忽然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隨即抬起頭,看向天空。

天空中,烏黑厚重的雲層逐漸積累翻滾,緊接著,不遠處的海面上一群海鳥撲簌著翅膀嘰嘰喳喳叫著飛過,海面上蕩漾開不自然的波浪,仔細看去,卻是一大型魚群匆匆游過……眼前的景象讓黑髮年輕人微微眯起眼那雙哪怕在黑夜之中也顯得異常晶亮的黑色雙眼。

「唔?船長老爸,下雨打雷收衣服啦。」手中的煙桿在船舷上敲了敲,煙灰飛揚之間,黑髮年輕人隨即轉身走向此時還沉浸在一片歌舞昇平的甲板之上。

……

半小時後,原本一派平靜的海面忽然颳起了大風。

「——非甲板工作人員回到底艙去——暴風雨就要來啦!」

「——聽我指揮——三——二——推——轉動絞盤,放開錨鏈,一百一十英尺深度準備就地拋錨!」

「——雷蒙德!雷蒙德老大在哪?」

「——報告船長!雷蒙德大副跟著底艙人員下去清點貨物了!」

甲板上人群忙碌地奔跑著,訓練有素的水手們上一秒還沉醉在酒香歌舞之中,這一秒卻已經各就各位,起帆拋錨準備迎接新的異常暴風雨來襲!

空的淡啤酒桶在搖晃的船隻上從這頭滾到了那頭,伴隨著「呯呯呯」這樣錯亂緊繃的腳步聲,第一滴黃豆大小的雨滴「啪」地落在了甲板上,甲板之上,不知道是誰吼了句「下雨了」,這樣的聲音突破天際劃破雲層就像是傳到了上帝他老人家的耳朵里似的,忽然之間,大雨傾盆而下!

風變得更加狂肆!

浪翻滾著拍打在船身,咸濕的海水和雨水一塊兒從天而降,完完全全浸濕了甲板上水手們單薄的夏季衣衫——大型三桅帆船在大海中央卻彷彿成了一葉扁舟無力搖曳,這是一場比想像中規模更加巨大的暴風雨!

「——船長!巴塞羅羅船長!風太大了,錨抓不住!」

「——收錨!全速前進開離這片暴風雨區——狗娘養的雷蒙德呢?」

「——報告船長,大副還在貨艙,他已經猜到您會下令全速前進,現在已經準備好組織船員準備進行拋貨啦!」

上層甲板上,人們七嘴八舌用你傳我我傳你扯著嗓子嘶吼的方式試圖跟暴風雨比音量——儘管此時船員們還算鎮定,但是只要是有經驗的老海員都知道,船長那邊下下來的命令及其冒險,若是這片暴風雨覆蓋區域過大,他們的船很有可能在開出這片暴風雨區之前就連人帶貨物一塊兒被掀翻吞噬在這無情的大海中!

就在這一片混亂當中,誰也沒注意到一個修長敏捷的身影在這風雨之中蹭蹭兩三下順著桅杆從一片忙亂中的一級甲板中楞殺出一條另類血路,猴子似的一路翻上了二級甲板——

當整個船隊的船長巴羅巴塞羅羅正焦頭爛額地指揮著船員們試圖從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厄運中逃過之時,那腰間別著一桿長長的煙槍,身上穿著亂七八糟弔兒郎當的黑髮年輕人卻如同做賊一般溜進了駕駛艙里——駕駛艙里,一名渾身肌肉的水手正用勁兒吃奶的勁兒試圖控制住那瘋狂胡亂轉動的船舵時,他聽見了駕駛艙門被人打開的聲音,下意識地微微一愣回過頭去,他卻在只來得及看見一個黑髮年輕人的身影靠近之後,被對方手快腳快地一下砍到後頸脖,乾淨利落地兩眼一翻暈過了去!

黑髮年輕人:「……耶?」

一邊思量著自己會不會下手太重搞得別人翻白眼,黑髮年輕人一邊伸出手握住了那正瘋狂地打著圈兒的舵盤——說來也怪,那舵盤被那雙相比之下顯得瘦弱蒼白許多的手一握上,便像是遇到了主人的瘋犬似的忽然安靜乖順了起來——突然闖入船艙的黑髮年輕人只是用單手,便控制住了方才肌肉水手用雙手都控制不住的舵盤!

他微微眯起眼,透過被雨水模糊的前方視線,將目光對準了那一片懸崖區,而後手上一個使力,伴隨著蒼白皮膚上青筋暴起,那舵盤被猛地轉向一個方向——與此同時,原本正全速直線前進的船隻在毫無徵兆之下,船頭一擺、活生生地在人都站不住腳的暴風雨中擰轉了一個四十五度!

甲板上頓時響起罵聲一片,駕駛艙中的黑髮年輕人卻一塊地勾起唇,唇角邊溢出不成調的曲子——

在這艘擁有三層甲板的巨型三桅帆船的帶領下,後面跟著的整隻巨大船隊也跟著集體轉向,幾十艘巨大的船隻由為首的這艘大型三桅帆船的帶領之下,以令人膽戰心驚的速度向著那一片被水手們向來視為魔鬼之地的懸崖區飛快駛去!

「——要觸礁啦!」

「——我的娘喂!!」

「——駕駛員吃大便啊啊啊啊啊啊啊!!!!」

甲板上一陣鬼哭狼嚎之間,水手們各個都傻了眼似的瞪大眼看著他們的船就這樣異常艱難地闖入了懸崖之間,伴隨著「呯」地一聲巨響,船頭整個兒撞開懸崖夾縫!巨石壁摩擦著船體一側讓整個船舷都發出了不堪負重的「嘎吱」聲響,碎石不斷伴隨著雨水從頭頂落下,整個船隻被擠壓得彷彿就要這樣活生生地壓碎,水手們叫苦不迭一片哭爹喊娘,站在甲板上的中年船長更是一片面色鐵青——

而三十秒後。

船隻卻忽然停了下來。

頭頂上,暴風雨吹過發出彷彿魔鬼哭號般的嗚咽,暴風雨比剛才更加強烈肆意,然而,此時此刻已經完完全全全部駛入、穩穩地鑲嵌在懸崖之間的船隊卻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任由頭頂上風雨大作,他們卻只能感覺到刺骨的風從甲板上吹過,船身因為天然懸崖峭壁的固定,反而完全地穩定了下來!

甲板上,上一秒還在哭爹海娘屁滾尿流的水手們傻了眼。

就在這時,從船艙通往一級甲板的爛木頭門被人呯地一聲踢開——巨大的聲響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來人腳踩貴重的獸皮製長靴,一頭火紅的頭髮哪怕是在夜晚中也異常耀眼,狹長的湛藍色瞳眸微微眯起的時候不怒自威閃爍著凌厲的光芒,鼻樑高挺,下顎曲線彷彿藝術家的雕刻作品一般完美——當高大英俊的男人來到甲板上的時候,那群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對此時突如其來的情況束手無策的水手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隻猴子呢?」

雷蒙德掃視一圈周圍的面孔,發問時,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大副當然沒有養猴子,船長也沒有,其實曾經巴塞羅羅船長想要養一隻寵物來著,但是雷蒙德大副發話:船上只能有一隻吃閑飯的寵物,要麼是某個人,要麼是猴子。

於是巴塞羅羅船長果斷打消了「養猴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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