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鳳凰城主 第二章 第二張餅

秦鳳儀因為人品太好, 然後, 發現麻煩事了。

這事兒呢,還是秦鳳儀的緣故, 秦鳳儀當真是個善心的, 當然, 這種善心很大程度上來自於, 自小衣食無憂,別個大戶人家還有個兄弟姐妹爭奪家產的事兒呢,秦家就秦鳳儀一個,沒人跟他爭,故而, 秦鳳儀連這種事也沒遇到過,秦鳳儀一路小紈絝的長大。他就與李鏡說過小時候見著乞丐乞討, 他給銀子受騙的事。秦鳳儀就是這樣心軟的人, 他當然也干過要對小秀兒如何如何的事,但那時,秦鳳儀本身對自己的觀感有所偏差,他一直覺著自己招人待見的不行, 他覺著小秀兒能跟他, 是小秀兒的福氣哩。完全不曉得, 人家姑娘會不願意哩。

總得來說, 在秦爹秦娘的養育下,秦鳳儀幾乎是在一個純白的空間長大的。

所以,他方能至情至性。

而人的性格的塑造, 最重要的一段時間便是少時光陰,但在秦爹秦娘的精心養育大,秦鳳儀很完美的錯過了這段時間。當然,秦鳳儀也不是不知人間疾苦,他身為商賈子弟,也曾被人深深的歧視過。也曾遇得嚴師,被師父嚴格的管束過,但,這種都是極短的時間,還不足以對秦鳳儀的性格產生深遠影響。秦鳳儀人生遇到的第一個大坎坷,就是十六歲去京城提親,他岳父給他提的兩個條件:不中進士,就要入軍營,成五品將領,方答應他的提親。

但,縱是這樣的條件,秦鳳儀都能憑著過人的天資,一舉中了探花。

可知秦鳳儀人生之順遂!

為什麼許多優秀出眾的人遇坎坷反容易一厥不振,並非優秀之人禁不起打擊坎坷,是因為,出眾的人,因其自身資質出眾,反容易越過許多常人必經的坎坷。就像秦鳳儀春闈,別人讀二十年,能中進士,已是罕見的俊才,他讀四年,金榜題名。你這區區數載便中探花的心境,與人家二十年苦讀的心境,自然不同。

然後,順遂了二十一年,秦鳳儀終於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坎坷,他自己的身世。

好在,秦鳳儀熬了過來。

但,秦鳳儀性情已是養成,縱經他自己的身世,他也只會說,縱天下皆是賤人,我也絕對會活得堂堂正正。

可見,秦鳳儀之脾性。

這樣的秦鳳儀,頭一回見著冬天乞討之人時,直接就吐了。冬天不同於夏天,夏天不論是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裡游的,再沒吃的,啃幾口青樹皮也餓不死人。可冬天不同,便是豫州這樣富庶的州城也會開粥棚,救濟那些窮苦百姓。秦鳳儀哪裡見過這個,潘琛就要驅散那行乞之人,秦鳳儀吐過之後,正喝水漱口,攔了潘琛,「這是做什麼?他們只是餓了,又不是刺客。」命人給些糧食。好在,秦鳳儀也沒昏頭去給細糧,給的都是粗糧,但,就是粗糧,也足夠這些乞討者多活幾日性命了。

秦鳳儀見著可憐的,必要發善心,潘琛也知道這位殿下的好意,潘琛卻是暗暗的加強了秦鳳儀身邊的護衛工作。秦鳳儀這樣發善心,有些人,乞得些糧食,便磕頭後離去了。而有一些,則是遠遠的綴在車隊之後,待得將士們停下吃飯時,他們過去幫著升灶做飯打掃,俱是可憐之人,哪裡就真能驅趕呢?便是驅趕,對著惡人,給兩鞭子不算什麼,對著這些個人,也下不去手。

潘琛身為秦鳳儀的親衛將領,自然要與秦鳳儀說這事兒。

秦鳳儀自己每天時常軍中走動,也知道這些事,潘琛道,「不如每人給幾兩銀子,打發了吧?」這話相當厚道了,也很照顧鎮南王殿下的心情。

秦鳳儀問,「他們跟咱們走了有五六天了吧?」

潘琛道,「六天了。」

「咱們行軍,現在路不好走,每天也有三十里,六天便是一百八十里地,現在打發他們,他們也找不著家了呀。」秦鳳儀道。

潘琛道,「可,殿下,臣知道殿下是個善心人,但,咱們該救濟的也救濟了,總不能,帶他們去南夷吧?」

潘琛說呢,眼睛望向張羿,想張羿也勸諫一二。張羿道,「眼下只有百十來人,這麼下去,怕是人越來越多。百十人便是百十張嘴,殿下,現下還不顯什麼。待到千餘人時,咱們的糧草必然吃緊。」

秦鳳儀沉默半晌,方道,「當年,我科舉,最初是為了娶媳婦。後來,娶到媳婦了,知道中進士就能做官了。那時,我便想,做什麼樣的官呢?」

「我的才幹,巡撫總督或是不成,我就想,在一個小地方,做個縣令,縣裡該修的路修一修,有窮苦的百姓,想法子讓他們能過得溫飽的日子。這就是我的志向。」秦鳳儀道,「若將他們遺棄,輕而易舉。可我輩來世上一遭,我們不是這些饑民,可誰能永世的富貴?我今日救他們,不是為了讓他們對我感恩戴德,我只希望,我今日對他們伸出的手,將來有朝一日,他們遇見一樣的饑民時,也可伸出手,活人性命!」

秦鳳儀起身道,「你們都隨我過去!」

那些個饑民因為尾隨大軍,秦鳳儀又是個心善的,故而,晚上也會給他們休息的地方,不令他們在外凍著,不然,這樣的冬天,真能凍死人的。

秦鳳儀率將領侍衛過去,這些人見著一行穿戴如此威武之人過來,都嚇得跪到了地上。秦鳳儀下馬道,「都起來!本王是朝廷欽封的鎮南親王,這是要就藩南夷。你們跟隨我們大軍數日,我問你們,你們可有去處?」

饑民以為是要驅趕他們,紛紛叩頭不止,饑民里有一位黃臉漢子,雖身量高大,亦是瘦得可憐。這漢子跑稟道,「我們委實是沒了生計,厚顏追隨大人車隊,求吃討喝。大人仁善,我們不能欺善,求大人再收留一夜,明日我們便往他處去。」

秦鳳儀擺擺手,「不是問這個?你們若有去處,焉能隨我大軍數日?我問你們,你們再跟著我,可就怕回不了鄉了!」

饑民們紛紛道,「便是回鄉,亦是餓死。」

秦鳳儀嘆道,「既如此,你們可願與我去南夷!到了那裡,我予你們土地,予你們房舍,你們只要勤勞,只要肯耕種,不敢說富貴,絕對讓你們填飽肚子!不再受饑寒之苦!」

饑民們一聽這話,又是紛紛叩頭謝恩。

秦鳳儀指了指那黃臉漢子,「你與我來!」

秦鳳儀並沒問別的,只道,「我看如今世道還成,你們如何落得這般凄苦。」

黃臉漢子道,「我等原是村裡地主家的佃戶,可今年,自春天就少雨,到收成的時候,又開始澇,收成十分不好。待交了佃租,剩下的糧食活口都難。哎,我們村的地主,家裡都只余粗糧糊口了,不得已,只得出來討些吃喝。可今年收成不好的也不只我們一村,便是到縣裡,也討不得什麼。路遇大人這樣的菩薩,肯給我們些吃食,為著活命,臉皮便顧不得了。大人慈悲,我給大人磕頭了!」

「罷了,起來吧。」秦鳳儀不愛看人磕頭,他道,「那你家不要了,跟著我,不會後悔?」

黃臉漢子慘淡一笑,「先時為了活命換糧食,屋舍地基都賣了,我們全家都在這兒了。」

秦鳳儀問他姓名,黃臉漢子道,「姓施,單名一個田字。」

「聽你說話,倒似念過書的?」

「我少時,年景好的時候,家裡也有幾畝薄田,跟著村裡的秀才認得幾個字。終不是那塊料,如今落魄,能遇得貴人,也是施田的福分了。」

秦鳳儀道,「以後就跟著我吧,眼下軍中尚是粗細各一半給將士們吃,他們是要打仗的,必然得吃得好些。你們這裡,便有隻粗糧了。」

施田連忙道,「能得活命,已是三生幸事!大人待我們大恩,我,我,我都不曉得說什麼好……」話到感激處,已是虎目含淚。

秦鳳儀問他些話,便打發他下去了。

之後,秦鳳儀對張羿道,「阿羿哥,我知你是個有能為之人。饑民們的事,交給別人我還真不放心,就得由你照看他們了。」

差使並沒什麼,張羿也沒覺著小材大用什麼的。張羿問的是,「不知殿下是何打算?」

秦鳳儀道,「眼下這些,我看多是可憐之人。但,人一多,事情便多,別個不說,先活命吧。眼下只有百十來人,可如你說,以後人會越來越多,這些個人,得有人管。我便交託張大哥你,咱們私下說,饑民雖可憐,但我看他們穿的都十分不成樣子,也怕有什麼瘟病。待得下一城,我想法子給弄些棉衣來,叫他們洗換乾淨。就是張大哥你,自己也注意些,阿泰還小呢。」

「放心,我心下有數。」張羿道,「先不使其饑寒,我瞧著如軍中這樣,總要給他們尋幾個領頭人,這樣以後有事也好分派。」

秦鳳儀見張羿十分有條理,笑道,「就是這個理。」

張羿提醒秦鳳儀,「糧草之事,殿下必要放在心上。可不是所有官員都如豫州巡撫一般的。」

「我明白。」

秦鳳儀是把善心先發了,再想法子。

說來,秦鳳儀真是個好人,不說認識他好幾年的張羿,便是在秦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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