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城風雲 第七十一章 南夷巡撫下

景安帝做皇帝這些年, 心計自然不少。

但, 景安帝委實是信了,雖則秦鳳儀是方閣老的高徒, 景川侯的女婿, 但,這二人實在是沒教過秦鳳儀官場上的規矩啊。

一個是京城正四品國子監祭酒, 一個是正三品南夷巡撫。

官階自然是巡撫要高, 但, 南夷州什麼地方啊,不說鳥不拉屎,只看看那些來朝的土人族長是個什麼樣,就知道南夷州的是個什麼境況了。

景安帝身為一國之主,萬人之上,朝廷至尊,自然不會嫌棄南夷州鳥不拉屎,但南夷州的確不是什麼豐腴的地方,與章顏先時所在揚州更是天上地下。

舉朝上下,能說出南夷巡撫比京城國子監祭酒要好的,估計只有秦鳳儀這一個人了。

而且, 秦鳳儀這認真模樣, 他是真心認為, 到南夷州做巡撫比在京城做祭酒要好啊。

景安帝是實權帝王, 其實, 章顏在外為官, 他心中都有數。如章顏這樣的官宦人家的嫡系子弟,而且,這樣的年輕出息,一般都是外放個幾年,攢些資歷就轉為京城任職,向六部努力。如章顏的年紀,便是景安帝看他,都覺著,他有內閣之才。

景安帝自然是喜歡章顏的,不然,當初也不能讓他知揚州。

就是國子監祭酒一職,倘不是秦鳳儀突發「高論」,景安帝都認為,調章顏回國子監任祭酒是不錯的決定。

結果,秦鳳儀這一番「高論」,竟然讓景安帝都有些猶豫了。

景安帝道,「南夷州苦啊。」

秦鳳儀道,「要是陛下讓我去,我一點兒不嫌苦。」

景安帝笑,「你歇歇吧你,沒學會走,就要跑了。」

秦鳳儀是真的很想去南夷州任個知縣啊啥的,他聽羅朋說的,南夷州風景特別好,物產也豐富,就是那裡許多山都是土人的地盤,而土人文化落後,多是以物易物過活,雖則守著寶山,過的卻是窮苦日子。

秦鳳儀就喜歡這樣的地方,而且,秦鳳儀對於做官還頗有一番高論,他與景安帝道,「陛下,等以後我能外放了,哪裡的差使不好辦,你就把我往哪裡派。我就愛辦不好辦的差使,那些溫溫吞吞的事,沒意思。」

景安帝就愛這樣的臣子啊,看小探花愈發順眼,笑道,「行,朕記得了。」

秦鳳儀簡直是極力推薦章顏章大人任南夷巡撫,看他那認真模樣,景安帝忍笑,「朕想一想再說吧。」

秦鳳儀還頗有些小機伶,他還與景安帝道,「陛下不是說,今年土人要過來為太后娘娘賀千秋么。介時他們來了,我帶著章大人見一見幾位族長。南安州要是治理好了,不但於朝廷有益,就是於這些土人,亦是有益的啊。」

這話,景安帝是贊同的。

秦鳳儀自覺做了件大好事,他是個存不住事的,原就想告訴章大人一聲,好讓他多在陛下跟前表現一二,這樣就可以不用做國子監祭酒,改做南夷巡撫了啊。

好在,秦鳳儀這運道十分不錯,在與章大人表功前,他在被窩裡先把這事同媳婦念叨了一回。李鏡險沒叫丈夫這事給噎死,好半天才喘了口氣,低聲說他,「你怎地這樣大膽。不論國子監祭酒,還是南夷巡撫,皆是朝中要職。你給陛下服侍筆墨原是好事,可在這樣的大事上發表意見,就太冒失,太得罪人了。」

「哪裡有得罪人啊?」秦鳳儀半點兒沒覺著自己有得罪人。

李鏡順了口氣,方與丈夫道,「章大人出身尚書府,今次兩任揚州知府還朝,必然是要爭國子監祭酒之位的。而且,他的出身、才學、政績、官位,都配得上祭酒之位。你為何要跟陛下說,讓章大人任南夷巡撫?」

「南夷巡撫怎麼了,巡撫可是正三品高官。而且,南夷巡撫可比什麼祭酒有意思,祭酒就是跟書獃子們打交道。巡撫可是管著很大地盤兒的,我還想去做南夷巡撫呢,可惜我現在官兒太小,做不來。我跟陛下說了,等散館之後,謀個南夷州的知縣啥的做做。」

李鏡氣的都不生氣了,李鏡問,「陛下應你沒?」

秦鳳儀十分失望,咬了媳婦頸間一口,咬的李鏡一陣酥|癢,笑道,「你給我老實些。」一看就知陛下沒允的。

李鏡按住他的大頭,道,「你自家腦子跟常人不同也便罷了,莫去多嘴別人家的事。章大人爭祭酒之位,必是想以後往六部走,要入閣的。」

「入閣急什麼啊,我老了也想入閣,可現在不是還年輕著嘛。我與你說,南夷州的事不好做,所以我才同陛下舉薦了章大人,他可是個有能為的。」秦鳳儀道。

李鏡再三叮囑丈夫,「你這事莫出去說,要章家知道,我看你跟章大人的交情就完了!」

「章大人才不會這樣哪,他很好的。」秦鳳儀覺著自己頗是了解章大人。

章大人章顏現在正與父親商量謀缺之事,章尚書道,「大殿下也說你回來的巧,正趕上祭酒之位出缺。」

章顏倒無所謂,他連任兩任揚州知府,在揚州任上考評皆是上等,不論是回朝任官,還是繼續外任,都少不了一個好位子的。

只是,章顏不是很喜歡大皇子,章顏道,「父親雖做過大殿下的經學先生,畢竟君臣有別,兒子謀缺之事,還是不要與大皇子說太多。不然,落在小人眼裡,反是令人多想。」

章尚書道,「你這話是。只是,大皇子問了,也不好不說的。」

章顏心下明白,父親既做過大皇子的先生,那麼,自家便與大皇子有天然的政治上的利益關係。章顏倒是與父親打聽了一回秦鳳儀遇刺之事,章顏道,「恭侯府在帝都一向沒什麼實權,倒是他家長子,既是連大駙馬之位都守不住,也不似什麼有本事的人。焉何就能使喚得動那些個江湖中人,謀害鳳儀。這事,兒子一直覺著有些可疑。」

因是父子倆私下聊天,章尚書便將內情與兒子說了,「也不只是柳大郎一人手段,秦探花是個張揚人,你在外不曉得,這位探花,頗有手段,陛下愛他愛得跟什麼似的。時不時的便要留飯說話的,我們這些老臣自是沒什麼,可當初,他本不是殿試前十,陛下因喜他俊俏,破例點他為探花,你知道,這就擋了多少人的道?不說別個,傳臚心裡就不能服。要是別人,這樣得了探花位,必要收斂行事,他不一樣,他簡直高調的不得了。你是不曉得,自從秦探花入了翰林院,翰林外頭時有女娘車馬等侯。也就是他娶了景川侯府的大姑娘,還是方閣老的關門弟子,不然,早不知多少人動手了。」

「鳳儀雖則有些跳脫,為人並不討厭啊。」

章尚書搖頭道,「他那為人,哪裡是正常的。不管探花怎麼來的吧,反正也是金榜進士,正經清流出身,你不曉得,他那舉止,與佞幸沒什麼兩樣。陛下尋他下棋,他就拉著陛下關撲。就大公主之事,還當朝大哭,嘩眾取寵,不成個體統。禮部盧尚書,都察院耿御史,都不大喜他。咱們做清流的,誰與宗室走得近啊,就他,見著愉親王直接叫爺爺的,與壽王也說得上話。」

章顏笑,「這不為奇,爹你沒在揚州呆過,鳳儀出身商家,天性就會攀關係,也不似尋常讀書人好臉面。你知道他是如何拜得方閣老為師不?」

章尚書於此事當真有些好奇,道,「這說來真真是千古奇事,就是我們平日里說起來,也不曉得老閣老如何到老收了這麼個關門弟子。」

「我聽說過一些。」章顏道,「開始他白身就去拜師,連個功名都沒有,方閣老自是沒有收他。他為人十分活絡,就退一步說能不能過來請教文章。方閣老這樣的身份與名望,自然不會拒絕。秦鳳儀便每天去方家念書,他的確天資出眾,在第二年中了秀才後,方閣老便收下了他。爹,他與尋常清流不一樣,多是因其性情原因,可要我說,鳳儀性子還有些單純,雖是好攀附,為人並不壞。」當初秦鳳儀要考秀才,秦老爺還給揚州捐了兩座橋。當然,章顏當年取中秦鳳儀為秀才,自然不是因秦家捐的兩座橋的原因。他就是想說,秦家家教就是這樣的行事。因秦家還屬於土鱉暴發一流,沒有官宦世族的講究,很正常。

章顏道,「爹你想想,拋開鳳儀這些不靠譜之事,他讀書四年便中了會試,便是會試名次低些,這也不是尋常資質。方閣老的眼力,不會差的。」

「這我自然曉得,就是他這行事,委實欠些書香氣。」

章顏繼續問秦鳳儀遇刺之事,道,「難不成,就因著鳳儀在京城太過著眼,就引來這些害他的人。」

章尚書輕聲道,「自古以來,嫉妒最是醜陋,陛下因此事處置了不少人,還有些公門侯府的子弟,有些謀害過秦探花的,都有所處置,還有一些,皆是一概攆去了荒僻地界兒為官。這些人,前程算是完了的。」

章顏皺眉思量一二,並未再多說。

章家都覺著,國子監祭酒之事,十拿九穩了。

就是大皇子,因著與章尚書有師徒之情,也很樂見章顏出任小九卿之一的國子監祭酒之位。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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