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南事之一

五皇子繼續公幹,由於五皇子是得勝還都,故而,他的話相當有份量。就是穆元帝,若不是願意聽一聽五兒子對江南的看法,也不會日日召他進宮。

御前聽用的好處是,在穆元帝跟前,有啥就能說啥。要說朝臣顧慮多些,五皇子是沒這顧慮的,他與親爹的感情一向不差,五皇子雖有自己的私心,但心裡還是把老穆家的江山看得很重的。五皇子心裡透亮,要是江山都沒了,還爭個鳥啊爭!

也正是因這個緣故,五皇子舉薦起南安侯來,絕對是跟他爹掏心掏肝,他先自陳自己的不足,「兒子上次是趕鴨子上架,這頭一回打仗,也多有運氣的原因。論兵事,不能同南安侯比。再者說,南安侯閱歷見識,也是一等一的。扶風與他比,只是初出茅廬了。扶風的長處在於,他對閩地熟,但要說全盤考量,非得南安侯這樣的才幹方成的。」

穆元帝道,「徐尚書倒是更囑意你。」

「說句老實話,昨兒徐尚書那樣說,當著諸位大人的面兒,我要謙虛說自己才幹不足,倒顯著沒士氣。再說,我也想干。我要不想干,早就跟父皇舉薦南安侯了。可我尋思了這些日子,我說是就藩,也只有短短三年的時間,經營的地方,不過閩地偏僻之地。我雖想為朝廷出力,更怕誤了父皇的事,畢竟關乎江山社稷。朝廷中既有才幹遠勝於我的,兒子雖有私心,也當以江山為重。」五皇子現在很懂說話的藝術了,成天喊口號,忠於人民忠於朝廷沒用,這些話,說的人太多了。五皇子說話,就說實話,有私心,就直說。誰沒私心啊,他這麼一坦誠,穆元帝反不會放在心上,倒覺他實誠。而且,五皇子這樣說,明明白白的就是告訴他皇爹,他不是打算竟爭江南大總督的位子了。能把這樣巨大的利益都放下,穆元帝是相信五兒子實心舉薦南安侯的。更關鍵的是,南安侯同五兒子關係很一般哪。

故此,即使穆元帝也對五兒子另眼相待了。

「南安侯,嗯。」穆元帝沉吟片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道,「你如今倒學會看人了啊。」

看他爹語氣中透著隨意,就知他爹心情不錯,五皇子笑,「其實以前在帝都,不大懂這個,那會兒就覺著,反正有事找父皇商量就是。到了閩地才學會的,剛開始徵兵,兵其實好募,將領沒有啊。當時還不大敢用太多閩地人為將,怕是被收買的細作,那會兒愁的我喲,實在沒現成的人用,就得從帶去的人里選,會武功的,考一考,擇優當職。等低品階的將領選出來,沒個攬全局的。那會兒其實我尋思過好些原有的將領,我就想著,只要有才幹,破格也提拔他。找來找去,都不大合適。我也不大懂打仗的事,這麼著,才叫扶風去試一試。扶風自己心裡也沒底,他跟著我原是想做文職的,都是摸石頭過河。」

穆元帝愛聽這個,笑,「可見你這法子是對的。」

五皇子也說,「以前許多沒細想過的事兒,在閩地突然就明白了。像人手不足時,我就命人出題考試招人,這法子,就是跟春闈學的。雖不敢跟春闈比,起碼能試出些水平來。」

穆元帝道,「既要學會用人,也要懂如何用人,更要有威懾力,不能叫人哄騙了去。」

五皇子深以為然,因殿內沒別人,五皇子說話也直接,道,「父皇也知道,我初就藩時,閩地查出不少事情來。那時真是焦頭爛額,開始我以為治一地,是治理一地百姓。後來我巡視閩地時,才覺著,百姓其實最好滿足,有吃有喝,當官的公道些,他們便滿足了。真正難治理的,反是士紳。百姓們一粥一飯便無怨言,士紳們不一樣,略軟和一些,就當你好性子,略剛硬些,就說你刻薄,略松泛些,他們便無法無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可治理百姓,還是得用他們。如今,便是,他們替咱們治理百姓,咱們治理他們了。」

「這是明白話,可見的確是長進不小。」穆元帝呵呵一笑,「你要知道,為上者,不一定如何驚才絕艷,有一件事做好便好。」

五皇子慧至心靈,頓時了悟,道,「吏治。」

穆元帝笑而不語。

五皇子這才明白為什麼六部中五部都分派皇子過去當差,唯吏部,他爹是提都不提,他爹肯定是把吏部當成自己地盤兒了。

五皇子是個會聊天的人,尤其是跟他皇爹在一起,他比較敢說話,自己怎麼想的,他敢說,哪怕是私心,也敢承認。偶爾,穆元帝看他摸著門兒的時候,就會點撥他一二。

五皇子也挺享受這樣跟他爹說話的,這世上,小事能分派給手下人去做,真正能請教的人實在不多,除了他爹,就是他媳婦了。

父子倆說的樂呵,太子就過來了。

太子笑,「五弟比我還早。」

五皇子給他二哥見禮,笑,「早朝後我沒回去,在父皇這裡蹭了頓早飯。」五皇子向來是有什麼想法就趕緊過來跟他爹說的。

太子笑,「越活越像個孩子了。」

五皇子笑嘻嘻地,「我好幾年沒回來,這次回來,可不得好生孝順孝順父皇。」

穆元帝笑,「你孝順朕就是每天在朕這裡來蹭飯?」

五皇子厚著臉皮,「這算是其中的一種。」

穆元帝笑,對兩個兒子道,「都坐吧。」

二人坐下,父子三人略閑話幾句,說的仍是老話題,設立江南大總督之事。太子道,「魯、徽、江西、閩四弟,都是戰略要衝之地。要總領四地之人,必得德高望眾才行。」

這都是老生常談,但太子這話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五皇子想了想,他已經薦了南安侯和柳扶風了,不好再薦別人。五皇子道,「大事上自有父皇和太子安排,我就是想著,除了大總督一職,還必然得有分別穩定四地兵事的將軍,這些人選,也是極重要的。而且,除了軍略,政務上也得安排個一流好手,這四地調度,可不是小事。」五皇子說的委婉,五皇子的意思是,靖江王不是死的啊。別看上次大勝靖江,那並不是朝廷的兵力就優於靖江王的兵力,五皇子這一勝,除了用計得法外,他還請了強有力的外援——安夫人。若江南大總督一設,就是正式與靖江決裂,靖江王可不是死的啊,一旦與朝廷正面對上。朝廷想四地聯手,瓮中捉鱉,靖江王能甘心做被捉的鱉么?朝廷就是天羅地網,靖江王也要往外沖一衝的,若這網一破,還聯個屁的手喲。

這麼一想,五皇子當初就藩的舊事就想起來了,道,「哎,國家承平日久,閩地的事我是清楚的。魯、徽、江西三地的兵,到底有多少人,拋去老弱病殘,能上陣的有多少?要不要重新訓練,這些都得有心理準備才好。」

太子道,「這些事,自有新任總督料理。」

五皇子點點頭,「太子說的是。除了兵務,還有政務。一動兵,跟著就是糧草兵器,花銷甚大。還得讓個幹練的留意四地賦稅,不能抽稅過重,總得給百姓留些過日子的底子。」

太子雖與五皇子的關係不若從前,也不是自欺欺人的,知道五皇子說的是正理,太子道,「這非小事,不說別的,就是把這四地的事理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穆元帝問,「老五,依你說,要真正節制靖江,要多久時日?」

五皇子早就想過此事,他道,「魯、徽、江西三地我不熟,閩地是理順了的,唐總督蘇巡撫都是乾材,扶風也能守住閩地。若是將四地軍政打理嫻熟,軍民可用,起碼三年,真正節制靖江的話,最少也要三到五年吧。」

太子道,「要這麼久?」

五皇子正色,「我是以自己來推斷的,不瞞太子,我就藩閩地之初,軍政不熟,很是抓瞎。而且,軍務說來簡單,都是耗時間的事。別的不說,兵不成,這仗就打不贏。若要練一支得用軍隊,新兵的話起碼三年時間。若是老兵練成精兵,也得兩年。除了兵務,當地豪強士紳,富賈大戶,這些人也不是好相與的。我說三到五年,還是往少里說。」當然,五皇子也沒把話說死,他道,「不過,這是按部就班的說法。若有非凡之人,行事不同俗流,也不一定就要這麼久。」

太子聽到最後一句,面色很明顯好轉,在太子看來,四地圍困靖江,哪怕進展慢些,撐死三年也足夠了。老五畢竟閱歷淺些,在窮鄉僻壤的閩地呆了幾年,就覺著處處都如閩地了。

不過,太子也道,「五弟在閩地這幾年,果然大長進了。」以往五皇子也就是會修修宮殿,搞些禮法上的事,這去閩地三年,軍務政務都能說一說了。

五皇子笑,「弟弟就藩這幾年,著實長了不少見識。就是離父皇母妃和兄弟們遠了些,不然我們閩地也是山明水秀的地方,很有幾處好風景,沒事兒還能去吹吹海風,嗚嗚的。」五皇子毫不掩飾自己對藩地的感情,都說閩地窮,其實呆慣了也挺好的。而且,看一窮地慢慢建設起來,那成就感也不是一星半點兒。

看五皇子說的起勁兒,太子笑,「真那麼好?」

五皇子道,「除了帝都,就是閩地啦。」

太子與穆元帝聽這話都樂,太子道,「你也就在這兩地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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