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延師

張長史對於他老闆時不時休假的事不大滿意,正想著諫一諫呢,結果他這剛用過飯,老闆就過來商量事情。張長史這才知道一樁天大的好差使落到他老闆頭上,張長史搓搓手,笑道,「殿下終於轉運了。」

五皇子心說,不知道張長史還是個迷信的人哩。五皇子細與張長史說了這築書樓的事,張長史做人屬下的,何況他這差使就是輔佐藩王的,自然知道如何為藩王加分。五皇子得這一好差使,張長史也來了精神,道,「參與築書樓籌備的名單,北嶺先生那裡應該有齊全的。這裡頭,既有翰林大小官員,又有民間有名望的名宿大儒,殿下必要一視同仁敘功方好。」張長史雖然迷信了些,但有其主必有其屬,五皇子一向公私分明,所以張長史也是個端正人。

「這是自然。」

張長史倒是很放心他家殿下的鐵面無私,不然也不能一個科弊案得罪半朝人,最終得了那麼一小破封地。張長史感慨,「想是陛下深知殿下公允,方將此差使交與殿下。」不然,這事實在是假功濟私,收買人心的大好機會。

五皇子道,「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明兒我去北嶺先生那裡頒賞,後兒個就將那籌備名單要來,你這幾天辛苦些,咱們一併理一理。」

「是!」張長史心潮澎湃的應了。

雖然張長史與籌備築書樓無干,但想到自己能參與到築書樓的收尾行賞工作,身為一個文官,也是相當自豪的。

穆元帝把這差使給五皇子,難得別的皇子只是微微有些羨慕,而無嫉妒恨,主要是剛分封過,大家都知道五皇子分了塊兒什麼樣的封地,如此,穆元帝關照他一些,別個皇子也沒說啥。四皇子這與五皇子關係好的,還為此慶幸,私下與妻子胡氏道,「父皇心裡到底是有五弟的。」

胡氏道,「老話都說,日久見人心。五殿下是為朝廷當差盡心,父皇心裡都是明白的。」

五皇子也是幹勁十足,這麼好的差使,可不是容易落在他手上的。五皇子白天去頒賞,傍晚夫妻二人一併進宮領中秋宴,回府又帶著側妃兒女們賞月吃瓜果。五皇子給孩子們出題,指著月亮道,「看看這月亮像什麼?」

大郎是做長兄的,自然要先答,想了想,念了兩句詩,「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五皇子挺美,點頭,「不錯。」兒子會背詩啦。

二郎是個樸實的孩子,放下手裡的月餅,慢吞吞的說,「像月餅。」

五皇子知道二郎是個貪吃的,也不打擊孩子,道,「恰當。」

三郎早憋著想說話了,待二郎話音一落,三郎便急著道,「這麼圓,像妹妹的臉。」

大人們俱都笑了,過了中秋節,五皇子忙於築書樓的事,時常去北嶺先生那裡走動。北嶺先生到這把年歲,這等人生閱歷,自然是個值得敬重的人。五皇子在外多少都端著,回家就與謝莫如叨叨,說北嶺先生人品啊學識啊啥的,每天叨叨個沒完,謝莫如耐心十足,俱認真傾聽,道,「北嶺先生快九十的人了,精神頭上如何?」

「硬朗的很,先生調理出來的樂伎,帝都也是有名的。」五皇子八卦的同媳婦透露,「先生身邊的侍女,都沒有過了十八歲的。」

謝莫如:……

五皇子還是頭一回看自己算無遺策的媳婦露出木了的神情,不由偷笑。謝莫如半晌方道,「那我就放心了。」

「完全不用擔心,我們一道吃飯,看先生食量不比我小。」

謝莫如道,「可惜蘇才子不在帝都,不然依蘇才子的性子,應能與北嶺先生相投契。」

五皇子笑,「李九江已是北嶺先生的得意門生,不過先生都說九江於己嚴苛,不夠放達。我想著,趕明兒有空帶大郎他們去見一見先生。」

「這個主意好,殿下不是要給大郎他們尋先生么,北嶺先生德高望眾,請北嶺先生來教導咱家兒女,豈不好呢。」

「昔日北嶺先生初來帝都,那時我們兄弟都在念書,父皇就有請他入宮為皇子師的意思,他卻是不願。咱們兒子,身份不比皇子,怕是先生不樂意。」五皇子道,「我倒是想著,先下門下也多有大材,若有合適的,請入府中做先生,也是好的。」

謝莫如道,「此一時,彼一時。昔年北嶺先生不願為皇子師,焉何願意主持築書樓之事。他不為皇子師,不過是不想再卷進皇室爭鬥,咱們孩子身份自不比皇子,正因如此,先生方不會拒絕。殿下試一試,不試怎麼就知道不行呢。」有權利的地方,都少不了爭鬥,但藩王府與皇室不可同日而語,一個藩王府,北嶺先生的名望,是極容易脫身的。再者,他的年歲擺在這裡,還能活多少年,他不一定能活到大郎他們長大,這將是一份純粹的師徒之情,江北嶺怎會拒絕?

五皇子自然願意給兒子們請一良師,就是江北嶺門下的有名弟子,五皇子亦是極願意的,何況北嶺先生,五皇子都沒敢想。謝莫如這樣說,五皇子道,「那我就厚著臉皮試試。」不成無非是碰個軟釘子。江北嶺的釘子,他祖父碰過,他皇爹也碰過,他碰一碰也無妨。五皇子又有些不自信,「要不要多讓他們背些書?」

謝莫如笑,「天性自然,大郎他們正是璞玉未雕琢時,誰會不喜歡他們?」

五皇子給他媳婦爆棚的自信感給驚了一下子,道,「可別這樣誇孩子。」

「本就是事實。」有教養的孩子們,如果不喜歡,也不是不喜歡孩子,怕是不喜歡大人。不過,謝莫如覺著,北嶺先生會給他們這個面子。

北嶺先生當然會給五皇子這個面子,不只是因著五皇子的身份,其實,人很難因為一個單獨的原由做一件事,人做一件事,必是許多理由湊到一起而形成做此事的原動力。

北嶺先生亦是如此,先說五皇子,畢竟是皇子之尊,然後,今歲科弊案,五皇子是主審,雖然五皇子得罪了不少親貴大臣,但在清流中,對五皇子的評價也有了一個新的高度。穆元帝把築書樓這差使給五皇子,也不只是因著分封上五皇子受了委屈,更是因著穆元帝清楚的這一點。所以,給江北嶺頒賞的人選了五皇子。畢竟,江北嶺的不馴,皇室是心知肚明的。偏生穆元帝要拿江北嶺做個牌坊,是故,不得不多考慮一些。故而,選了清流中風評最好的五皇子來給江北嶺頒賞。如此,既給了五皇子以分封上的安撫,二則憑五皇子在清流中的聲譽,江北嶺也會配合朝廷的頒賞,省得老東西有什麼突髮狀況,叫皇家沒面子。穆元帝為帝多年,是深知這些傢伙們慣會用掃皇家顏面來成全自己名聲的。

這便是穆元帝帝王心術的考量了。

至於江北嶺對五皇子的感觀,一個快九十歲的老傢伙,歷經刀兵戰火,見過王朝的傾頹更迭,掃過新朝的顏面,講過幾十載的文章,名遍天下,老了老了,朝廷還要藉助他的聲望立一立牌坊。至如今,還有心思調|教樂伎,老傢伙也沒什麼看不透看不破的了。五皇子的認真、謙遜、踏實,給江北嶺不錯的印象。尤其做為一個皇子,這樣的品格當真是難得了。

當然,五皇子本身的素質中上,並非一流資質,但,江北嶺依舊對五皇子充滿好感,無他,五皇子有自知知明,他知道自己不是個特別聰明的人,所以,五皇子懂得聽取別人的意見。

你對一個人好,許以榮華富貴,足以收買這世上九成九的人。但,這樣的人,多是可有可無的。而那不能被榮華富貴收買的人,你要如何獲得他們的好感?

其實很簡單,聽他們說話就夠了。

五皇子還不大明白這其間的道理,他也沒有做出這樣的總結,不過,他已經在這樣做了。

五皇子帶著兒子們去拜訪北嶺先生,大郎幾個,已開始學了些蒙學,懂規矩,還有孩子氣的天真,在北嶺先生的花園裡,三人還就花園中的一株桂樹做了一番討論,大郎端正著一張小臉兒道,「這金桂好香。」

二郎說,「花開得真好,可以做糖桂花啦。」

三郎道,「也可做桂花糖和桂花酒啊,老先生,你喜歡吃桂花糖嗎?」

北嶺先生嘆,「牙都快掉光啦,不敢吃糖。」

二郎十分憐憫,「好可憐哦。」竟然不能吃糖,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喲。二郎道,「你別傷心,我給你講個桂樹的故事吧。」

北嶺先生笑,「你還會講桂樹的故事啊?」

「是啊。」二郎剛開個頭,「月亮上也有桂樹,還有個叫吳剛的人……」二郎語速比較慢,於是三郎插嘴,「吳剛把桂樹砍倒啦,完啦!」

二郎白眼三郎,「你又搶我話。」

三郎道,「這故事你都講二十遍啦。」

二郎想了想,伸出手指算,認真道,「沒二十遍,十七遍,這次是第十八遍,我還沒講完。」

三郎吐槽,「聽得人耳朵里長繭。」

二郎揪住三郎的耳朵,仔細瞧瞧,「沒長繭。」

三郎別看嘴巴伶俐,他小上倆月,兄弟間他最挑食,所以,沒有大他倆月的二郎生得結實,二郎又揪住他耳朵,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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