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五皇子乾的這事兒,雖然得一好名兒,但沒少招人暗罵,當然,有更多的人想走一走他的路子,求他高抬貴手啥的。五皇子便又擺出以往的嚴整臉來,端的是六親不認。

倒是謝姑太太之女余瑤來了趟五皇子府,余瑤是帶著丈夫李四郎一道來的,李四郎榜上有名,夫妻倆過來報喜,李四郎是個實誠的,道,「國子監的先生們說我的文章火侯未足,尚在兩可之間,原想著今年試一試場,僥倖榜中有名。」

謝莫如記性極佳,道,「既在二榜,就不只是運道好了。」

余瑤笑,「相公念書刻苦,我們也實在是趕上好時運,不然,若叫那些早早的在卷中做好標記的人上了榜單,相公就不知要被擠到哪裡去了。」

謝莫如微笑,「可見為人還是踏實的好。」

「是啊,相公也是憨人有憨福了。」余瑤一向快人快語,謝莫如素來喜歡她,中午留他們小夫妻在王府用飯。

江行雲在春末夏初時歸來,給謝莫如帶了許多南安州特產,江行雲笑,「去歲聽到帝都地動的事,料想你該無事,我還是擔心許久。」

謝莫如笑,「各人有各人的命,這本就不是擔心的來的,不過,人非草木,你在外頭,我也時有記掛。」問江行雲,「南安州冬季當真暖如春日么?」

江行雲遠道歸來,她本就是個神采飛揚的人物,如今更有幾分眉飛色舞的意思,更添生動,江行雲道,「冷的確是不冷,但暖也不是暖,像在帝都在西寧,冬天冷,無非就是坐屋裡烤火,南安州雖暖,但太愛下雨,一場又一場接連不變,我屋裡的傢俱都要小心,不然還會發霉。」

謝莫如笑,「有這樣潮濕?」

「絕對有。」江行雲將話一轉,「不過,我也懷疑為什麼那兒的女子格外水秀,可能就是同氣候相關。」

「這也有理,水秀水秀,這倆字就帶了五分水意。」

江行雲先說了一番南安州的風土人情,接著又說了回蘇不語,「蘇大人那般白皙俊俏,南安州的女子大方的緊,還常有少女過去同蘇大人表白愛意的。開始蘇大人不明白,人家女孩子送他花他便歡喜的接下,有懂風俗的提醒他,人家女孩子的花不是白送的,蘇大人待退回去,倒惹得人家一通眼淚。」

謝莫如道,「不語一向有些風流。」不知蘇相那樣板正的性子如何養出蘇不語這般跳脫的兒子來。

「他也得敢。」江行雲笑,「蘇不語不傻,南安女子性子剛烈,可不似中土女人柔順。」

謝莫如深以為然,不說安夫人這位曾親手剝了前夫皮的前輩,就是南安侯看著威風冷峻,娶了妻子後竟再無姬妾,便是四皇子府,四皇子妃一向細聲細氣的好性子,四皇子卻是將以往身邊的姬妾都打發了。謝莫如不禁一笑,「的確是風土人情不同。」

江行雲去了一趟,大長見識,與謝莫如很有一番暢談,「要說南安州,當真是好地方,雖然經常下雨,不過四季鮮花鮮果不斷,魚蝦更是豐盈,不似我們西寧州,秋天就沒鮮菜可吃了。而且,我看多有人說南安州是外夷聚居之地,那是這些人不知南安州物產之豐,他們當地的土人雖然耕種遠不比漢人,可山裡能吃的東西太多,像咱們中原遇上年景不好,餓殍滿地不是沒有。南安州不同,我看他們往山裡去尋些野味兒就夠吃了。要說不好,就是文化學識了,他們雖有自己的文字,也有族中多年積累下來的歷史記錄,但要說文化發展,遠不如我們。耕織也是自安夫人投奔朝廷後,才慢慢學會的。不過,南安女子的手都極巧,她們繡花做的極精細。男子天生的好獵手,安夫人身邊最有名的一支衛隊,就是挑自族中壯士,戰力非尋常能比。」

午飯吃的就是江行雲帶回的南安特產,江行雲遺憾,「可惜南安州路遠,東西新鮮著才更好吃。」

謝莫如笑,「新鮮有新鮮的吃法兒,晒乾有晒乾的風味兒,菌子一類的東西,若是適合鮮著吃的,一般晒乾了倒沒味兒。而有的,則是相反,鮮著反是沒味兒。」

「不過,我們西寧的草場上有一種白菇,那是真正好的菇,不論是鮮是干都是極美味的,上上等的白菇能長巴掌這樣大,色若羊脂美玉,故而也叫玉菇,通體雪白,彷彿奇珍,有人為了好聽又喚叫玉珍菇。這樣的玉珍菇,非但燒湯極鮮,和鴿子一道燉了來,滋陰養肺,在西寧若有人得了咳喘不治,吃上幾個月的玉珍菇燉鴿子湯,便有奇效。」江行雲笑,「在南安州,我也見了一種菇子,外頭看極類玉珍菇,只是味道尚不及玉珍菇的千萬分之一,就是牛羊也不喜歡吃它,當地人喚作美人菇。」

謝莫如道,「這名兒倒有趣。」

兩人說著話用過一餐飯,飯後繼續暢談至傍晚,江行雲方起身告辭,謝莫如一路送她出去,道,「這老遠的回來了,先好生歇幾日吧。」

江行雲笑,「雖是遠行歸來,卻並不覺著疲倦,我倒想趁著這幾年各去瞧瞧。」

謝莫如送她至大門,江行雲上馬告辭,帶著隨從洒然而去,謝莫如在門前站了片刻,身後一堆門子侍衛的也不敢驚動她,倒是遠遠的見著一輛烏木馬車行來,謝莫如眼力極佳,看出是五皇子的馬車,便繼續等了一時,五皇子下車時見著謝莫如,面兒上不由轉了喜色,下車握住媳婦的手,笑,「怎敢勞你親迎,這傍晚的天兒還是有些冷的。」

謝莫如笑,「行雲回來了,我剛送她走。」

「合著我是自作多情。」五皇子玩笑一句方道,「江姑娘這去的日子可不短了,得有大半年吧。」

「是啊,我們說了一整天,咱們雖去不了南安州,能聽一聽也覺著有趣。」兩人挽著手回了梧桐院,侍女們上前服侍,謝莫如去了外頭披風,五皇子也洗了把洗換下身上威儀氣派的皇子服飾而換了家常衣裳,待吃過飯,五皇子方同謝莫如道,「今天大哥找我說給人說情了。」

「給誰說情?」

「於湘。」

「於湘?」這名字謝莫如不大熟,不過,他是知道於家的,帝都北昌侯就是姓於,於家自北昌府起家,如今仍有子弟在北昌府擔任要職,謝莫如問,「聽說趙貴妃的母親出身北昌侯府,這於湘難道是大皇子的親戚。」

「正是大哥的外家表弟,他也是大哥的伴讀,就是上次大哥不是叫人說江姑娘的閑話么,便是於湘指使人乾的。」五皇了雖愛端著臉擺個架子,到底不是鐵石心腸,大皇子親自出面請他容情,這可真是……

五皇子現下忙的只有一樁事,謝莫如一猜便中,問,「於湘也參加春闈了?」

五皇子道,「可不是么。他以前是大哥身邊的伴讀,後來因那事父皇命大哥逐了他去,不准他再在大哥身邊,他也是,想當官兒還不容易,走路子謀個實缺,於他也不是什麼難事。偏偏去做這等鬼祟事,大哥撐著病體與他說情,我不應吧,得罪大哥。我若應了,還怎麼當這徹查科場舞弊的差使呢?」

謝莫如問,「那殿下如何回答的大皇子?」

五皇子道,「我說這要看父皇的意思,大哥的臉色甭提多難看了。」

謝莫如不以為意,「民間還說呢,新官上任三把火,殿下是初次查這樣的大案子,處處小心還要有人雞蛋裡挑骨頭挑你的錯呢,你要是真徇私了於湘的事,明兒個就得有御史上本,叫陛下知道,殿下這差使就當不長了。倘真前怕狼後怕虎的顧忌這些個,真就什麼都別幹了。」

「是啊。我倒不擔心差使當不長,只是想著,我在禮部這些年,還沒辦過一件真正心底無私為國為民的事,這事雖得罪人,我也不想就這麼礙於人情中途而廢的。」五皇子道,「貴胄之家的子弟,能科舉自然好,可就是不科舉,一樣有路子謀得差使。寒門的路本就窄,這千山萬水千里挑一的春闈大比若都操縱在官員貴胄之手,寒門的路便越來越窄,更有甚者,春闈原是父皇為擇天下之才而舉行的掄才大典,倘連春闈都為這些人所操縱,那麼走這些邪門歪道選出的進士又都是些什麼東西!長此以往,必釀舞弊之心,哎,多少朝代都是吏治敗壞而致天下敗壞,故而不可不防。」

五皇子頗有感觸,主要是他內心深處對他皇爹很是有些孺慕之情,再者,五皇子淳樸的認為,這天下是他父皇的,他父皇的也就是他們老穆家的,有人挖老穆家的牆角,這事兒能忍么!

必需不能忍!

五皇子感觸一回,覺著自己大哥越發糊塗了。

五皇子已是六親不認,連帶著新上任的禮部徐尚書,因受此春闈案的連累沒能如前任馮尚書一般入閣,於是,馮尚書過逝後的內閣相輔之位被早早當了尚書而多年未能入閣的謝尚書補上。

不過,謝尚書入閣,徐尚書倒沒什麼嫉妒之意,主要是謝尚書在去歲的地動防疫一事上也是冒著性命危險陪大皇子回帝都的官員之一,主要是人家謝尚書命大,像馮尚書年歲也不大,染上疫病去了,一樣參加防疫工作的謝尚書則安然無恙,疫死了馮尚書後,依謝尚書之功勞資歷,這內閣之位無人與他相爭。

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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