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議儲位三

這個年似乎比去歲更加熱鬧幾分,宮裡胡太后與承恩公府一門心思的巴望著二皇子做太子,正是團結一切可團結力量的時候,更不會再費盡心思的去尋謝莫如的麻煩。過了方氏的祭禮、蘇妃的生辰、壽安老夫人的壽宴、四皇子府旭哥兒的周歲酒,便迎來了又一個熱鬧非凡又波濤暗涌的新年。

五皇子回城後,與四皇子兄弟兩人說起話來時,四皇子一口悶掉杯中的美酒,道,「以後再有什麼麻煩事,我也學你帶著媳婦兒子躲出去方好。」

五皇子很同情他四哥,親自給他四哥再斟了一盞,道,「我那裡三月一過,禮部就沒什麼大事要忙了。四哥你正好相反,三月一過,天氣回暖,工部正是忙的時候,這麼些事,四哥你也走不開。」

「是啊。」四皇子嘆口氣,也不再吃酒了,停了杯道,「過年都不得消停,真盼著父皇趕緊把太子的事兒定下來。」這眼瞅著到年下了,他爹還沒下旨呢。一日旨意未下,一日人心不定啊。

五皇子深以為然。

非但四皇子五皇子這種覺著與大位無望的皇子心煩,便是在外人眼中看來十拿九穩的二皇子,他爹一日不下御旨,他這心也一日不得清靜呢。尤其諸臣聯名,唯南安侯未上摺子,二皇子私下還問過承恩公,是不是南安侯對他有什麼意見。

承恩公能說什麼呢,承恩公道,「殿下不知道,他素來性子執拗,可要說對殿下不敬,那是萬萬沒有的。只是天生這幅脾氣,除了兵事,什麼都不愛,也什麼都不理,待時日久了,殿下就知他這性子了。」

二皇子道,「南安侯在軍中多年,熟悉兵事就好,保家衛國,全賴忠勇。」倒也沒有說什麼,也並沒有流露出不滿的意思來,和顏悅色的同承恩公說了幾句話,承恩公便告退了。二皇子也只是問承恩公一句,承恩公是南安侯的親爹,自然不會說南安侯不好。二皇子就是覺著,自己平日里對南安侯一向尊重,南安侯這是吃錯藥,還是說,南安侯更偏向老四?想一想這種可能性不高,老四跟老五都是自己的擁泵,立儲之事能到今日,全賴他倆起的頭兒。他倆倘有爭儲之意,根本不會在此時提議立儲。

南安侯的事二皇子一時不能解,索性就暫擱下了,倒是錢長史道,「南安侯是武將,於朝中文事素來寡淡,殿下待他一如往常便好。」不必過分去親近,也不要冷淡。

二皇子點點頭。

正式立太子的旨意是第二年二月十九正式發的明旨,不為別個,二月十九這個日子也是欽天監親自卜出來的一等一的吉日。胡太后在宮裡還說呢,「都說文休法師最靈驗不過,要不要再請文休法師去瞧一瞧這個日子。」這話說的讓許多人好想死,尤其欽天監,決意不叫他兒子接班占星,改叫兒子在家念科舉正經考進士光宗耀祖、改換門庭,以後子孫萬代都去考科舉,再不受這占星的氣!他堂堂經朝廷正式任命的欽天監監正,在信譽上竟還比不過一個廟裡念經的和尚!欽天監暗搓搓的想,怪道當年輔聖公主死也不叫你做太后哩,輔聖公主就是有眼光。心下很是嘀咕了胡太后一回,深覺這老太太不是常人能理喻的。

旨意是下了,但立太子並不是一道旨意就能夠了的的,下了旨,硬體上要修東宮,鑄金印,制儀仗,祭太祖、祭天地、通知各臨國屬國前來觀禮等林林總總的事前準備,而正式冊封的日子,又要欽天監算一吉日,欽天監憋了七七四十九天,憋出一大吉大利的日子,卻要到秋後九月初三日,這是最近的吉日了。

穆元帝既已下旨,就不再小氣,便圈了這最近的一個吉日,同時讓太子每日進宮輔政,另外東宮屬官也要開始遴選,穆元帝問二皇子,「你可有熟悉的官員,只管與朕說,將他們安排到東宮,以後你們也好相處。」

二皇子忙道,「兒臣也只是於戶部略熟一些,要說屬官,還得請父皇幫兒子掌眼,只要忠心勤懇的就成。」

穆元帝點頭,「你府里原就配了屬官,他們服侍你一場,想來還算忠心,就讓他們繼續在東宮服侍吧。另則,東宮屬官不比尋常,蘇相為內閣之首怕是抽不開身,李相馮相兩個,一個為太傅一個為少傅,如何?」

這二人皆為朝中重臣,且李相就是掌戶部之人,這些年二皇子一直在戶部,不可謂不熟悉。馮相則是禮部尚書,今春剛主持完春闈,冊東宮之禮也是禮部的差使,接下來二皇子也少不得與禮部打交道。選此二人為太子之師,不可謂不大手筆了。穆元帝又道,「太子府詹事,朕早封了寧祭酒,寧卿此人,才幹是有的,當時只作虛銜,如今轉為實缺,你未與他相處過,他性子激蕩,暫與你做個詹事,容後再看。餘下侍讀之位,皆自翰林來選吧。」翰林有儲相之稱,好不好哪個以後就是將來內閣的材料,穆元帝甭看先前在立太子的事情上扭扭捏捏、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以至於二皇子一度覺著自己可能是從大街上撿來的。如今聽著他爹給他安排東宮屬官,二皇子方重新感到父愛,覺著自己重新變親生的了。

穆元帝也只是大致與二皇子一說,要緊的職位穆元帝給兒子安排好,剩下的再讓內閣擬出名單來斟酌,反正正式冊立在九月,倒不必很急。父子倆說一回話,穆元帝帶著兒子去東宮走一走,道,「其實先帝在位時命人修繕過東宮,只是朕少時先帝便撒手東去,朕未住過這裡。雖一時有人打掃,沒人住也有些陳舊氣了。」廊柱上的油漆繪彩已是斑駁,少人居住的宮殿透出特有的冷清與寂寥來。東宮在皇城內,面積比二皇子在宮外的府邸還小一些,也是分為內宮外殿,女眷們住的院落居所,太子理事的宮殿房舍,還有一處花園倒是草木繁茂,穆元帝指著園中的一棵松道,「這是朕四歲生辰時,先帝帶著朕植下的。先帝還說,待朕大些就讓朕搬到東宮來住。」想到自己頂頂好的親爹,穆元帝眼角一時濕潤,再看二皇子便升起許多慈父情懷來,指著這棵松樹的一畔空地道,「等阿遠大些,你與他在這兒也種一棵樹。」二皇子嫡子小名叫一個遠字。

有些話不必多,一句就夠了。二皇子忽就喉中酸澀,哽咽的應一聲,道,「兒臣定不負父皇期待。」

穆元帝拍拍兒子的手,父子倆倒走了大半個東宮,其實穆元帝對東宮的回憶有限,當年他祖母程氏一直想叫靖江王住進來,他爹跟他姑先時倒沒什麼意見,有了他之後,他爹他姑那是死活沒答應,他爹就盼著他長大叫他進來住呢,結果沒想到他長大,爹就死了。

這樣的絕世好爹,絕世好爹還早早的去了。於是,在絕世好爹的影響下,穆元帝對自己的兒女也有一種絕世好爹的溫情。他覺著,他爹當年怎麼對他,他就要怎麼對他兒子。雖然他兒子現在已經有八個了,穆元帝也不嫌多。

與二皇子說了許多衷腸話,穆元帝道,「朕待老三、老四、老五寬和,待你與你大哥嚴厲,你沒怪過朕吧。」

二皇子連忙道,「兒子曉得父皇是盼著兒子成材呢。」

穆元帝欣慰,「江山不是容易坐的,等你坐了就知道了。你是嫡子,朕對你的期望自來就不與諸皇子同,至於你大哥,他是長兄,朕對他也嚴苛了一些。」

二皇子心說,父皇你就一直對大哥嚴苛著吧。嘴裡卻道,「大哥待弟弟們一向都好。」

「那朕就放心了。」穆元帝道,「這東宮,朕譴工部和內務府去你那裡,該怎麼修,你與他們商量著,以後你住這裡,勿必要合你的心意方好。」

二皇子連忙應下。

夕陽西下,將天邊晚雲染出一層又一層瑰麗絢爛的色彩,和著春夏的暖風,帶著一絲黃昏逐漸沉寂安靜的草木香,穆元帝笑,「陪朕用了晚膳你再回府吧。」

二皇子求之不得,冊立大典就在今年,二皇子只恨與父皇相處時間不夠,正巴不得多多增進與父皇之間的感情呢。胡太后聽聞兒子留二孫子在宮裡用飯,樂不顛兒的吩咐人送了幾個菜過來。碰到這種實在的老娘,穆元帝除了一笑,還是一笑罷了。

穆元帝與二皇子父子感情日漸增進,其實二皇子本身素質不差,在戶部當差幾年,都做得井井有條,如今雖未舉行冊封大典,但穆元帝讓二皇子每日入宮輔政,二皇子謹慎周全,於戶部之事他自是熟悉的,但其他各部部務也有自己的眼光與看法,便偶有稚嫩之處,穆元帝略作點撥,二皇子也都能明白。

穆元帝心下頗是滿意,覺著兒子不驕不躁,先時讓兒子在戶部歷練果然是對的。

二皇子府就要準備打包搬家了,其他幾位皇子府的皇子妃們湊在一處商量著給太子府賀禮的事,諸人是常在宮裡走禮的,東宮的禮倒也好預備,不要逾了穆元帝、胡太后便好。

五皇子私下同媳婦道,「二哥這一搬家,倒是大賺了一筆啊。」

謝莫如自青瓷碟中取了個小孩兒拳頭大小的紅杏,捏一捏,掰開來,遞了一半給五皇子,笑,「太子理當住東宮。不過,我喜歡住宮外,宮外我願意去哪兒去哪兒,倘要在宮內,不說別個,以後二嫂出門就不若如今這般便宜了。」

五皇子接了紅杏,咬一口,糯且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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