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失落的

今日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好天氣。於公公卻頗有些惴惴不安,倒不是幹了什麼壞事兒被上頭知道或者有什麼把柄落在對頭手裡,實在是,他又領了件往謝府給謝莫如傳旨頒賜的差使。

皇恩浩蕩,今日是先魏國夫人七七祭禮,陛下這龍體剛剛大安,就記掛著給先魏國夫人的祭禮賜下奠儀。於公公在宮中多年,自然知道先魏國夫人在陛下心下不同於他人。

只是,跑腿頒旨,於公公是做熟了的。就是一想到這是要面對謝莫如,於公公就腿肚子抽筋,唉喲,他這次去了可千萬別再叫謝莫如給個沒臉才好啊。不然,上次僥倖未得上頭怪罪,再來個第二遭,怕是沒這般好的運道了。

於公公正發愁呢,就見四皇子自遠處走來,後面還跟著兩個小內侍捧著不少東西。於公公連忙換個笑臉,蘇妃娘娘於後宮不顯,但近些時日,陛下少近後宮,唯獨在蘇妃娘娘處小坐兩次。再者,蘇妃雖位份恩寵不顯,卻是有皇子的妃嬪,於公公不是短視的人,平日間也不敢怠慢這對母子,連忙上前請安。果然好人有好報,四皇子一句話解了於公公的難處,因為四皇子道,「公公準備好了嗎?我已向父皇請旨,與公公同去。」

見四皇子身後的內侍也捧著玉帛,於公公便明白,這大概是蘇妃娘娘準備的奠儀。於公公心下嘆口氣,遠遠看到自己徒弟小李子帶著兩個小太監跑來,忙道,「都齊全了。」

四皇子帶著於公公一道出了宮去,在路上,於公公思量著,要不要提醒四皇子一聲謝郡主脾氣不大好的事,讓四皇子有些心理準備啥的。可轉念一想,蘇妃娘娘與先魏國夫人是舊交,四皇子定也知曉,他倘是多嘴說謝莫如的不是,倒顯著是有意挑撥枉做小人了。如此,於公公便未多言。

好在,這次頒旨頗為順利,於公公很是鬆了一口氣。

而且,謝莫如脾氣表現的很是不錯,於公公簡直感天動地。

四皇子這是第二次見謝莫如,相較於三年前那一面,謝莫如長大許多,當然,四皇子說這話有些託大,他自己年歲也不大,不過與謝莫如同齡。但在四皇子心裡,自己還是比較大的,他覺著謝莫如太過瘦,有些弱不勝衣的感覺,白衣白裙襯得她的臉如同上等的雪瓷,只是少了雪瓷那一種溫潤的光澤,彷彿被外力重擊後隨時都會蔓延出無數傷痕,已經脆弱的難再經一指之重。

四皇子心中也不由生出一絲沉重來,溫聲勸道,「姑娘還請節哀。」

謝莫如輕聲,「多謝。」

謝家在西山寺做法事,今日來的人委實不少,謝家本是帝都名門,姻親故舊的都親自或者打發人過來送了祭品。李宣李樵兄弟也都來了,李宣還一人兼三職,他送了三份祭品,一份他娘文康長公主府的,一份是他媳婦長泰公主府的,另一份是他家永安侯府的。李樵代表他自己。另外,蘇不語也來了。還有寧榮大長公主府也打發人送了東西,便是與謝莫如有些過節的永福公主也著人走了個過場。不得不說,在靜心庵呆了兩年,永福公主大有長進。連帶靖江王府穆七也露了一面,江行雲與謝家人站在一處。

稍晚些時間,胡太后宮中馮內侍趕來,頒下太后所賜奠儀,與之同來的還有謝貴妃宮中王內侍,謝貴妃自然也賜了一份兒。

方氏在帝都靜默十幾年,走的可謂風光。

一直待法事結束,四皇子方告辭回宮。

四皇子奉御命出宮,回宮自然是先去見他爹,與他爹稟過先魏國夫人七七法事上的事,穆元帝認真聽了,什麼也沒說,揮手打發四皇子下去了。

四皇子又去同他娘說了一回,蘇妃臉色有些蒼白,歪坐在軟榻上,斜倚著一個松香色的萬字引枕,嘆口氣,問,「你看莫如還好?」

四皇子沒敢如實說,道,「有些憔悴,倒還撐的住。」

蘇妃道,「撐得住又如何,撐不住又如何。撐得住撐不住也沒人替她撐一撐的。」靜默片刻,蘇妃方緩了精神,問兒子,「這會兒回來,定還沒用午膳吧。」

四皇子道,「我想著母妃在宮裡一定牽掛,法事一了就先回來了。母妃也還沒用吧。」

母子倆一道用午膳,蘇妃到底沒多少胃口,只是略用了些,一意給兒子布菜添湯。待午膳後,四皇子方道,「皇祖母和謝娘娘也打發人賜了東西,我大約是去的早了,也不知道,不然一併帶去就好了。」他去的早,太后內侍去的晚,搞得像兩撥人似的。其實的確也是兩撥人,四皇子就是覺著,這樣顯著不大好。

蘇妃卻是不以為意,淡淡的模樣,「太后怕是聽聞陛下有所賞賜,方令人補了一份奠儀,自然比你去的晚。」

四皇子道,「怎麼趙娘娘沒有順道打發人送一份奠儀呢?」捎帶腳的事兒。趙謝二位貴妃共同打理宮闈,這種事,既便趙貴妃同謝家沒啥交情,但看著謝貴妃的面子,又能追隨著陛下與太后的腳步,趙貴妃怎麼說也不該落下。

蘇妃道,「今天和柔公主進宮了。」

這就難怪了,和柔公主雖說被陛下收為義女,畢竟出身趙國公府,這次進宮,一則感受下皇家恩典,二則趙貴妃怕是私下有些話叮囑她,所以未知胡太后賜下奠儀之事。略說幾句話,四皇子下午還有功課,而且,蘇妃中午也要小憩,蘇妃便讓兒子先回自己宮裡歇著了。

時光匆匆,但對於謝家,好像進入了一個靜默期。方氏的死,對謝家的影響並不大,但謝莫如對謝家到了一種漠不關心的境地,她時不時的會去別院住些日子。不是謝家的別院,寧平大長公主與方氏產業頗多,別院更是不缺,個個幽靜漂亮,她願意住哪個就住哪個,到了冬天,她還會去萬梅宮住一段時間。

說到萬梅宮還有件事,謝莫如第一次到萬梅宮就發現萬梅宮的梅樹不大齊全,審問了看守的宮人內侍後才知道萬梅宮外的梅林素有名氣,竟被倒賣了不少,倒賣的還都是帝都有名的人家,除了萬梅宮門外為前朝明月公主手植的兩株梅樹,余者多有缺失。

謝莫如審問之後列出清單,直接一狀告到帝都府,狀詞頗是毒辣,大意是,今天有人敢偷盜大長公主別宮外的梅樹,聽聞太祖皇帝陵前松柏亦是郁郁青青,不知明日他們是不是連太祖陵前松柏都要偷盜回自家祖墳上去?謝莫如還說了,以後自己死了,墳前大概是不敢種樹的。帝都府尹大人,您敢種嗎?

帝都府尹心說,這事兒解決不起來,我怕是真得想想墳頭種樹不種樹的事兒了。這案子不算什麼大案,無非是偷買偷賣的事兒,但關鍵,涉案的都不是尋常人家,這小案子也就成了大案子。

謝莫如是失主,要命的是買主個個都稱不知情,不是推個奴才出來頂缸,就是說受了賣樹人的騙,很有一番拉扯。謝莫如是不管這些的,凡是偷買過萬梅宮梅樹的人家,都被謝莫如親自上門將梅樹一棵棵挖出來,又栽回了萬梅宮。當然,除了梅樹還回來,每家還要按棵,一棵樹給她一千兩的賠償。其他是罰俸是降官或者是丟臉,就是他們自家事了。有刺頭如承恩公府,硬是咬緊牙關說自家梅樹與萬梅宮無關的,謝莫如也不急,她就是隔天差五的白衣白裙的親去承恩公府,看自家梅樹。

承恩公府還不敢不讓謝莫如進去,他家一關門,謝莫如立刻告他們對上不敬。是的,謝莫如現在是郡主了,官階比承恩公只高不低的。

壽安老夫人哭哭啼啼告到宮裡去,哭訴,「家裡日子要過不下去了。」被謝莫如欺負的。

胡太后氣得直拍桌子,「豈有此理!」

胡太后深知自己兒子心裡那點事兒,不好越過兒子先處理謝莫如,安撫老娘一遭,當晚就將此事與兒子說了,怨氣衝天,「她這是怎麼了,白得了郡主銜兒,不識足不說,成天沒事兒找事兒,她這是要做什麼啊?」

穆元帝問,「承恩公府是不是偷了萬梅宮的梅樹?」

胡太后替娘家喊冤,「莫須有的事兒!這帝都公府侯門,誰家沒有幾株梅花冬天賞景兒用的,怎麼她就黑上你外祖母家了!還不是她記恨先前的事!有意找你外祖母不痛快么!」

穆元帝仍是不鬆口,道,「那朕打發帝都府尹去問問。」

「皇帝還問什麼,這樣沒大沒小的丫頭,還配做郡主!」

穆元帝道,「朕說她配,她自然是配的。」

無意戳中皇帝兒子的肺葉子,胡太后只得閉嘴。

胡太后又同閨女抱怨,「姓謝的丫頭要上天,隔三差五的往你外祖母家尋晦氣!」

這事兒吧,文康長公主早聽說了,皺眉道,「何苦與她較真兒,倘那樹真是寧平姑姑別宮的,趕緊叫外祖母家還回去。什麼長臉的事兒,遮還遮不過來,難不成真要大張旗鼓打官司?」

「誰說那是寧平的樹啊!樹上還寫了字兒不成?她說是就是啊!我還說那是你外祖母家的樹呢。」

文康長公主道,「那就叫帝都府尹去問個清楚,趕緊把事兒了了,這麼著還不夠丟臉的。」

「真叫帝都府尹把你外祖母家當賊問才是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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