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八月的B市天氣依然悶熱,阮蘇陌偶爾會有些想念在凈水巷的時候。夏天午休或睡覺的時候都能聽見蟬鳴,如同搖籃曲,讓她遇見再大的事情都能安然入睡。而在這樣繁華的大都市,她不知道會不會有蟬叫,或許是有的,不過最終也被汽笛聲和人群喧嘩的聲音淹沒。

自從醫院別後,那一整個暑假,阮蘇陌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顧安笙,雖然她心裡還隱隱等著他來主動解釋,起碼問一句傷口有沒有事之類的話,可是對方就像知道她的心思般與她對著干,也不主動開那個口。

在此期間,她做了許多事情,好讓自己忙碌起來,第一件就是拿著清單去二手書店掃蕩下期開學需要用的參考書。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本……一共多少錢?!」

「64塊錢。」

「我臉上寫著銀行啊?32塊,多一分也不行,這書別人都用過了,64我還不如添些錢買新的,成么老闆?」

「小姑娘這可不行,我已經是虧本大甩賣……」

「大叔,32已經算是不錯的價了,你看看這天熱的,能有幾個人出來買書?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只需要回答我是行啊,還是行啊,還是行?」

「……」

以理想的價錢成功拿下資料後,阮蘇陌緊接著又提上一摞書去擠超級市場,買好菜跑去秦楚的公寓做飯,再趁機死纏爛打的要求秦楚漲工資。

「加1000?」

「可以。」

答應得這麼乾脆?估計給這地主開的價低了。

「不不,是1200!」

「900。」

「1200!堅決1200!」

「800。」

「靠,你不是有錢人嗎?外邊什麼都漲價了,你就不能不剝削我們這種勞動階級?!我這細皮嫩肉的手都因為給你洗菜做飯都變粗糙了,你看看你看看!工傷啊這是!」

「外邊什麼都漲價了就你素質降低了是吧阮蘇陌?這髒話是越講越順口了是吧?」

女生咬咬牙,想著平常怎麼沒想到在飯菜里放敵敵畏,毒死這黑心鬼。

「……800就800。」

隨即,男人慢條斯理的用銀質筷子挑著盤子里的菜,皺了皺眉。

「我記得我有告訴過你我不吃蘿蔔。」

「這是純天然的紅蘿蔔。」

「當然是純天然的,難不成是你用紅藥水把它染紅的?我的重點是蘿蔔,白的紅的五顏六色的通通不要,聽懂沒有?」

「……聽懂了。」

「鑒於你是初次犯錯,漲工資什麼的都好說,怎麼說也要對得起你的勞動力不是?嗯,工資就漲700好了,你看我對你真好,只減了一百。」

「……」

就說這奸商怎麼答應得那麼痛快,敢情在這兒等著她是吧?阮蘇陌逮著餐桌旁的衣角死捏,而秦楚看著對方欲殺他而後快又不敢輕舉妄動的表情,心裡舒透極了。

然後阮蘇陌盼啊盼,終於盼到了立夏的歸期,她覺得那整個被懸在半空中,沒有主心骨的身子突然著了地。她有好多好多話想對她說,卻又心疼國際長途的話費,每次與立夏通電話,都只是寥寥幾句問候,現在好了,立夏終於在她望夫石般的等待中回來了。

一出旅客通道,立夏只見一紅毛不明物體朝自己飛奔過來,她條件反射的一腳踹過去把那人踢出自己的安全範圍,隨後便聽到男高音似的一聲尖叫。

「啊!……我要是殘了,立夏!你得陪我一輩子!」

聽這嚎叫,立夏才意識過來對方是劉銘義,她看著他頂著那頭莫名其妙的紅頭髮在原地跳腳,再一望,阮蘇陌就從他背後走了上來,一把挽住自己,接著特嫌棄的看了男生一眼。

她說:「劉銘義,你讀的是不是煤礦學校?你學的專業是不是燒鐵爐?」

立夏嗔怪阮蘇陌,「怎麼能這樣說話啊蘇陌?再不濟也是一消防員啊。」

周圍經過的人都隱隱發出了笑聲,將眼光聚集到當事人身上。

原本劉銘義是因為得知立夏要回來了,所以特意改頭換面將頭髮換了個喜慶的顏色,惹得他媽拿著雞毛撣子追著打,他死活不去理髮店將頭髮染回來,就為了想要立夏看看他的新容新貌,哪知竟淪為笑柄。不過也不錯,起碼他讓她開心了不是?於是送阮蘇陌和立夏回家後,劉銘義便乖乖地去把頭髮染了回來。

剛回到兩人小小的出租屋,立夏便被阮蘇陌拉坐下,像描繪武俠場景一樣敘述和顧安笙經歷的那場打鬥,還有秦楚的見死不救後的突然出現,還有之後的一連串事情。聽完,立夏直覺地認為秦楚對阮蘇陌的感情不簡單,當然,這只是出與她作為一個女人的直覺。

立夏抬手戳了幾下女生的臉龐,發現對方依然是嬉皮笑臉,才敢確定那些傷口是真的沒有大礙了。然後她嘖嘖地地感嘆。

「富二代是不是就喜歡你這種平常沒志氣頭暈腳軟,大難臨頭卻寧死不屈的格調啊?!果然是,一米養百人……」

本想好好回敬幾句,阮蘇陌轉念想著立夏剛剛受過刺|激回來,就隨她去了。立夏不主動開口,阮蘇陌也絕口不提周嘉言和英國這些字眼。

開學的前一晚,秦楚像往常那樣送阮蘇陌回出租屋,阮蘇陌下了車,手指卻扣住車門不放手。他問她什麼事,阮蘇陌說:「這個吧,真的是很難以啟齒……」

秦楚伸手扳開女生的手指,「那就不要啟了。」

阮蘇陌見勢不對,被男人揮開手以後又即刻重新抓上門把,閉著眼睛豁出去一般。

「明天你能不能送我去學校?!」

而後又想起什麼似地補上一句:「人到就行,你這車就不要那麼招搖的出現了……」

聞言,秦楚支著下巴打量阮蘇陌,嘴角彎了彎,「這麼想和我散步啊阮蘇陌?」

阮蘇陌順著竿往上爬,點頭如搗蒜。

「是啊是啊,我整天都做夢來著,您老人家肯不肯讓我夢想成真一回呢?!」

阮蘇陌是不想在顧安笙面前丟了面子,既然他與何熏再度成雙成對,她為何不表現得洒脫一點,攜個男人出現向他昭告自己並不是非君不可,順帶扳回一些自尊分呢?而那個男人,想當然秦楚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她的這些小伎倆怎麼逃得過秦楚的眼?阮蘇陌此言一出,那原本還帶點笑意的男人突然抿了唇,而後以讓人揣摩不到的語氣開口。

「是什麼讓你有這樣的自信?阮蘇陌,你以為我是任人利用的傻子?」

利用。

有什麼在這刻突然改變了。

阮蘇陌只是覺得經過這麼久的相處,與秦楚起碼也算得上半個朋友了吧。既然是朋友,既然上次立夏要去英國的事都願意幫忙,那麼現在與她一起演場戲,對他來說真有這麼困難嗎?她到底是長得有多醜呢?秦楚那個似是而非的問句的確將阮蘇陌難倒了,她憑什麼這樣自信以為他會幫她?

不等阮蘇陌理出一個思緒,秦楚已經再次扯開她的手,車子便像離弦的箭那般絕塵而去,似乎還能聽見破風的聲音。

第二天早上,阮蘇陌起得很早,其實是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安穩。她在夢裡都記得秦楚離開時臉有多黑沉,也記得他將車開得有多快,那樣決絕,彷彿要離開自己的世界。

頭昏腦脹的出了門,右拐,去早餐店買一袋豆漿,邊走邊喝。連著一口氣將豆漿喝完,水見底了阮蘇陌還在不停的往嘴裡吸,心裡想著是不是該找個機會跟秦楚道歉。

那吸管在塑料袋和殘餘的水漬之間發出一陣陣「嘶嘶」的摩擦聲,而後阮蘇陌回過神來,將塑料袋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隨後正正嗓。

「秦公子,那什麼吧,我的初衷並不是想要利用你,真的,我發誓,對天發誓。」

背後突傳來一聲輕笑,「那你的初衷是什麼?」

阮蘇陌回頭,看到秦楚一身休閑裝打扮,眼角眉梢統統是笑意,正好整以暇地抄著雙手盯著她。這突然的襲擊讓阮蘇陌不知所措,她愣在原地,而後難得搔了搔腦袋道:「我的初衷……是覺得你整天不是坐辦公室就是坐車裡要不就是坐家裡,肯定不經常運動,所以叫你走路散步多做運動親近大自然,對身體好……」

秦楚不拆穿她,順著往下問,「可是你為什麼要關心我,為什麼想要我身體好呢?」

阮蘇陌一時語塞,只得顧左右而言他。

「十萬個為什麼啊?!答出來有沒有獎品啊?!」

秦楚倒很有閒情逸緻的與她貧嘴,「有獎品,你先答。」

見躲不過,阮蘇陌才支支吾吾拼湊出一個她認為最合適的理由,「因為……你身體不好就要生病,萬一病死了,我就不能幫你煮飯了,不幫你煮飯每個月的收入就少了大半不是?所以,你要鍛煉身體啊……」

聞言,秦楚摸摸自己那泛青的下巴道:「條條在理。」

「那麼阮同學,過來領取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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