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位就是盛光的負責人,蘇今,蘇小姐。」

不知暗涌的方宇如是介紹,宋詩嘉下意識起身,順便繫上了小西裝外套上的扣子,佯裝平靜伸出手。

「你好蘇小姐,我姓宋,宋詩嘉。」

蘇今依舊是長長的慵懶捲髮,氣質自成,看起來相當有自信。她並沒有盛裝出席,簡單的女款DR雪紡襯衣加長裙,別有風情。身上隱隱約約的香水味,正是她在副駕駛聞過的那股。宋詩嘉在半秒內將對方的一切窺探完畢,然後心裡做總結陳詞,是他會喜歡的類型。

雖然強逼自己鎮定地下出這個結論,心口處還是止不住一陣滾燙的翻騰。

正躊躇,蘇今已面相友好地握住宋詩嘉的手,甚至微微笑,「我記得你,上次紀家公子的婚禮,你是伴娘。」

當日的烏龍,宋詩嘉不知說點什麼好,只道:「蘇小姐好印象。」

蘇今精緻的眉眼一揚,一語雙關。

「不是我印象好,而是宋小姐很難不讓人注意到。」

果然來者不善。

她就說,盛光這樣的大單怎麼就輪到他們分羹。設計館在望城雖然也小有名氣,卻絕對不夠格讓蘇今主動拋橄欖枝。

兩人間的氣氛詭異,令方宇也神經緊繃,指了指宋詩嘉,主動開口將話題繞到工作上:「詩嘉是我們公司頂尖的設計師之一,初初的設計方案就是她完成的,蘇小姐可以先看看方案,有什麼問題和改進的地方及時溝通。」

蘇今四處走動打量,冷了方宇半晌,而後才回頭來悠悠道:「方案不用看了,你們這裡的裝修風格我很喜歡,按照這樣的來就行。再者,方總監御下有方,我和宋小姐也投緣,所以盛光的主設計,我希望交由她來做。」

乍聽,宋詩嘉懵,她踏出幾步想靠近蘇今,方宇卻已迅速反應過來,無聲拉了她的胳膊,喜笑顏開地應好:「蘇小姐願意相信我們公司實屬慧眼,主設計無論交給誰做都一樣。」

蘇今默笑,臨離開時輕輕對宋詩嘉道:「那麼宋小姐,再聯繫。」

人一走,宋詩嘉不知說什麼好,方宇卻溫和得不似剛被搶奪大單的人,反而比她還高興,「定是你的初建方案客戶太喜歡,儘管放手去做吧詩嘉,我相信你的實力,只是缺少機會,現在機會來了。」

宋詩嘉被那雙熾熱的眼盯得不自在,只好問他要不要喝咖啡,留下稍顯倉惶的背影。

周五,宋詩嘉拉阮雪碧出門打牙祭,她在路上報告了自己完成這單後將有多少分紅,「我們亞洲游一圈的資金指日可待。」

阮雪碧高興得忘記自己在過斑馬線,馬路中央便撲過去一個擁抱,恰巧此時有車輛啟動著要衝過斑馬線,宋詩嘉嚇得踉蹌,猛地朝後方倒去,避過了疾駛的車輛,後腦勺卻狠狠撞在紅綠燈柱上。

這一幕止住其他車輛的腳步,阮雪碧慌張地跑過去查看她的傷勢,好半會兒,宋詩嘉才捂著有些暈的腦袋搖搖晃晃站起來。

「沒大礙。」

到了吃飯的地兒,那股暈勁尚未過去,反而越來越厲害,宋詩嘉感覺後腦有些黏黏的,以為天氣太熱沒作多想,卻沒什麼胃口。

阮雪碧倒是一見到吃的什麼都忘記,並未察覺異樣,直到買單時,對面人起身,似乎經歷了一個天旋地轉,接著眼一閉,順勢栽倒在桌上,身體緩緩滑向地面,耳邊只余嘈雜的人聲和阮雪碧尖銳的呼喚。

「詩嘉?!」

電話鈴響,顧長風正在開車,看了看顯示,掛斷。

宋詩嘉的確比誰都了解他。在她頭也不回地離開北京時,他們之間已沒有餘地。

眼見電話被掛斷,阮雪碧再打,接著繼續被掛,她繼續打,直到她聰明地改為發簡訊——

詩嘉出事了!!

原先還淡定開車的人手一個打滑,方向盤不受控制脫落,車子飆出人行道,撞向路邊的電線杆,嘭地一聲,將黑夜偽裝的寧靜劃破。

候診室門口,阮雪碧一看見顧長風就沖了上去,她注意到男子額頭上的紅腫,有些疑惑,最終卻被焦急覆蓋。

「前台說今晚病患太多急診醫生不夠,簡單看過後就不管了,把她扔在那裡!」

顧長風抬眼看了下醫院的標誌,眸色一深,隨後將電話扔給阮雪碧。

「打電話給通訊錄里叫徐振的,叫他過來。」

說完,人已經一陣風地衝進了宋詩嘉在的房間。

宋詩嘉最後被轉到一家私立醫院,規模不大,裝潢與器械卻先進,那名叫徐振的醫生早已候著,接過病人便關上了大門。

阮雪碧和顧長風一起在休息間等候,她坐在沙發上,木訥地向顧長風說對不起:「要不是我老這麼莽撞,詩嘉也不會出意外。」

那人沒說話,背對她,隱在夜色里。

宋詩嘉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徐振也後腳出來,邊脫手術服邊抱怨:「傷口的簡單清理工作也沒做,那姓蘇的可真行,開那麼大一家醫院,不可能不清楚,這種外擴型傷口不及時縫合會導致失血過多而死,居然敢拿人手不夠來搪塞。你看,要不要給葯監的遞個話?」

顧長風凝眉,「人沒事就行了。」

徐振依舊氣憤,片刻後恍然大悟:「我差點忘了,你和蘇勇的女兒……」

忽視徐振語氣里的抑揚頓挫,顧長風刻意轉移話題,「她什麼時候醒?」

得到迅速反問:「你想她什麼時候醒?」

徐振也是望大的,對宋詩嘉和顧長風這段有所了解,他曾以為,憑宋詩嘉死纏爛打的功夫,顧長風這輩子也逃不出她的五指山,沒想最後卻是如來佛自己鬆開了手。

已近凌晨,男子坐在床邊,靜觀姣好容顏,良久,在黑暗中輕嗤一聲。

「也許你死了,還是件好事。」

烏漆麻黑的深夜,唯獨窗外一點路光與月光,顧長風在病床前久久無語,聽見背後傳來一聲長吁短嘆。

「我一直認為,你們是最不會分手的一對。因為我記得,以前問詩嘉,她有多喜歡你。她說,她喜歡你所有的樣子。也許將來會喜歡上別人,但對方一定像你。」

阮雪碧的話並未讓顧長風高興多少,反而蒼涼叢生。

他入伍後,體格比年輕時好了些,真正的挺拔如白楊。月光照在身上,風景一樣。

不可複製又怎樣?

到頭來,不敵他沒能伴她身邊的一點孤寂時光。

見這番煽情沒得到回應,阮雪碧眨眨清明的眼,背著手在後方探頭探腦,沒料顧長風忽然起身,嚇了她一跳。他似乎準備離開,臨走前道:「別告訴她我來過這兒。」

阮雪碧佯裝看破紅塵地答應,顧長風卻對她的快嘴有了解,不放心又加了籌碼,半哄半認真道:「如果你不想那位找你麻煩的時候沒人幫忙,最好站在我這一邊哦。」

光說說那位,連名字都沒提及,阮雪碧已驚,重重點頭道:「嘴巴不牢,地動山搖!我懂,我懂……」模樣乖僻極了,令顧長風忍俊不禁,竟微微慶幸,世事變遷,至少還有心性簡單的阮雪碧陪在她身邊。

像有感應似地,顧長風前腳剛走,宋詩嘉後秒便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發現不是在尋常醫院的房間,張嘴問:「這哪兒?」

見她睜眼,阮雪碧雞血上腦,壓根忘記了方才答應過的事情,立即聲淚俱下地向她說起起因經過結果。

「顧總,您看,要不要向葯監的遞個話?」

阮雪碧不僅轉述,還陰陽怪氣地學徐振的問話,捂著雙頰,面色嫣紅得整個一小花痴似地說:「天哪,你不知道,當他將越野當飛機開地停在樓下時,我都差點想撲上去把他就地正法,哪怕事後和你絕交也行啊!」

宋詩嘉本來後腦勺就疼,聽她歪七倒八的敘述後更是滿臉黑線,這裡面唯一值得汲取的信息是:顧長風來過,並且救了她。

後來阮雪碧還說了什麼,她已無心再聽。只感覺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住的一顆心,幾乎叫囂著要跳出來,奔向它一直想去的地方。可惜長夜太漫漫,能借著「腦子受傷出了問題」之名,不顧一切去思念的時間又太短。

翌日,長風集團。

上次造訪周衍公寓,顧長風一句話掐斷了他的露水姻緣,周衍報復心起,找了私家偵探跟蹤宋詩嘉,沒幾天就拍到了她和方宇吃飯的照片,今天得空來SHOW成果。

看他一臉幸災樂禍,顧長風蹙眉,按下通話鍵教訓助理艾米。

「狗與姓周的不得入內這規矩忘了嗎?」

早已習慣兩人明爭暗鬥的艾米乖乖挨訓,掛掉電話繼續工作,坐等辦公室里的主子們武力決鬥。最終周衍耍賴,氣急之下一把將帶來的信封扔炸彈似地扔到顧長風面前。

赫赫烈日下,女孩笑得施然的臉,第一時間躍進眼。

見他諱莫如深的表情,周衍別提多高興了,緊接著又將一份還未面世的報紙攤過去,食指戳了戳報紙上方的大字,用生怕別人聽不見地聲念:「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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