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如花美顏

知道顧西涼不喜歡聞那些味道,所以阮恩也不勉強,只要他像個客人般,坐等其成就好。

鍋底加了骨頭來熬湯,她以前的廚藝非但沒有退化,還大有進步。禾雪沒有太多這方面的經驗,所以只在廚房和客廳跑上跑下,洗菜端碟,幫著打打下手。顧西涼一身淡色休閑裝,與韓裔坐在客廳的沙發閑聊,偶爾會不經意地偏頭望向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或者是發現阮恩有什麼弱智的小舉動,他也總會先皺眉,而後不著痕迹地笑笑。

那一刻他多麼慶幸,慶幸在他的有生之年裡,她還能陪伴。

韓裔見顧西涼一副人在曹營心在漢的樣子,也不再繼續那些無聊陳乏的商業話題,他順手端起右手邊的咖啡泯了一大口調笑道。

「一日心期千劫在阿顧總。」

將視線收回,對方也不作無謂解釋,只是反問:「哦?韓兄沒有劫?」

韓裔放下咖啡杯,半刻道:「有。」

「我妹。」

顧西涼輕笑出聲。

「你知道我指的什麼,而且我也沒有忘記要看好戲。」

尤其是你明明早就知道阮恩還活著,卻一直不作聲響,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記仇?

「指的是那個肋骨論嗎?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說過的,上帝太忙,忘了給我造那種無用的東西。」

要讓他承認自己的弱點,抱歉,他還沒有到顧西涼那樣甘之如飴的地步。而顧西涼還要繼續說什麼,廚房的二人卻依次走出來,打斷一番談話,阮恩徑直向客廳,禾雪則去了洗手間。

坐在沙發上一臉悠然自得的顧西涼,迎面朝自己走來的人問「熬好了?」阮恩搖頭。韓裔很識時務地移位到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她便順理成章地坐在顧西涼旁邊。

「應該還要大概半個小時湯料才能進味。」

正好禾雪從洗手間出來,她一邊走過去,一邊甩甩雙手還殘留了一點的水珠,心情大好地道:「阮同學,我是有多久沒有吃到你做的菜了?好吧,我承認我很饞。」

大概是在顧西涼與禾雪面前隨意慣了,她已經忘了現場還有另一個人在,脫掉拖鞋盤腿坐上沙發,顧西涼沒有說什麼,只是側身將她腦後那有些鬆動的髮夾固定好。韓裔當然也不介意,禾雪在家裡也是這樣隨性,他反而還覺得輕鬆一些。

女生笑答。

「你不只很饞,還很沒用……切個小菜都弄得奇形怪狀的。我還以為這麼久了你總會有些長進,結果……」

說完阮恩若有所思地轉頭忘了韓裔一眼,最後才又道:「好吧,我也承認我用人不淑……」

正好坐進與韓裔相對的座位的禾雪怒瞪阮恩一眼。對方接受到訊號,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有些激動地開口。

「咦……小雪,我記得你有一項很時尚的特長喲……」

那個「咦」字包含了許多的內容,意味深長,阮恩又明顯是看好戲的樣子,再加上女生聞言後,臉色一下變黑,便充分勾起了顧西涼與韓裔的好奇。是韓裔首先發問「什麼特長?」

明明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問題,卻惹來女生的又一瞪,韓裔也不動聲色地回一個眼神過去,最後是禾雪敗下陣來。

似乎每次都是這樣。無論是漠北,還是韓裔,表面上她永遠都是最霸道的那一個,而實則恰恰相反。因為自己的每次投入,都是全心全意,而對方卻不見得這樣想。所謂高姿態,只是高給外人看,就像那些堆砌起來的堡壘,也只是堆給外人看一樣。

畢竟只有那些對你而言,重要無比的人,才能真正傷害到你。

還在睡夢中的漠北被一陣惱人的門鈴聲吵醒,他不想起身,拉過一旁的枕頭捂住耳朵,企圖等到按門鈴的人放棄,最終卻是徒勞。翻身爬起來,拉開門剛準備破口大罵,卻發現站在門外的是韓敏。他揉幾下惺忪的眼睛,再次確定了來人是誰後,身子依然擋在門口,沒有讓對方進來的意思,只問「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他記得他並沒有帶她回家。

韓敏依然小孩子氣,語氣很是不善,她說:「我今天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本小姐就是喜歡你!我就喜歡你了,怎麼樣吧!誰也勸不住誰拉不了!」

一開始就不應該招惹的,是漠北太過衝動。

上次在咖啡廳,韓裔因為韓敏對禾雪發脾氣的那天,其實漠北也在,他與一家小廣告公司談生意,本不需要自己出面,奈何副經理臨時請假,為了禮貌,他還是自己來了,卻在角落觀了那整場戰役。

在韓裔眼中,明明白白的寫著,對禾雪,根本沒有過多的眷戀。也許是對方習慣了隱藏,又或者是什麼原因,總之禾雪那樣委屈得表情,漠北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憤怒了,衝動了,心疼了。接近韓敏,也僅僅是想替禾雪出一口氣,當然他再壞,最後也沒有將對方拐上床之類的禽獸行為,其實很多時候,他會恍惚覺得韓敏的刁蠻,真的與禾雪有一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從顧西涼提醒他,對方也不過是個小女生而已,他才當頭棒喝,將這段不單純的交往及時剎車。可是他認為剎了車,不代表另一個當事人也同意。

你沒有拐走她的身體,可是你拐走了更重要的,心,那個唯一能抗住時間消磨的東西。漠北是韓敏第一次,第一次那麼去喜歡一個人。瞞著韓裔偷偷與對方交往,相信他所有的話,覺得那就是聖旨,是天下。未料竟會是這樣的結果,她怎麼願意接受?願意罷休?她不問為什麼,只越挫越勇,只想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情。我愛你,就要讓你知道,若你都不知道,我的感情不就是一場笑話?

趁男人怔愣之際,韓敏抓住機會從他手臂下鑽進屋子裡,大大咧咧的往門大開著的卧室跑。直到女生在屋子裡傳出一句「哇,看來我哥真的是絕無僅有的居家好男人了,起碼房間就很整潔不用人打掃……」

這才反應過來什麼,漠北砰一聲將大門關上跑回卧室,韓敏看他氣急敗壞地樣子,不生氣反而很高興,我現在不能被你愛,起碼我還能讓你有生氣的情緒。

漠北幾步過來,將韓敏的手腕拉住要往外拖,女生作無謂的掙扎。掙扎間一轉頭,卻發現床頭柜上有一張照片,因為拉扯中她看不太真切,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不尋常。不知怎麼就來了力氣,韓敏一把甩開男人的手,幾步過去拿起相框,然後時間凝固了。

是禾雪與漠北在巴黎的合照,背景是聖心堂,在蒙馬特的小山上,那個幾乎是巴黎最高點的地方。他們站在教堂前,耶穌雕像的下方,頭挨著頭比幼稚的V動作,禾雪微眯眼睛,兩人的頭髮都被風吹得有些亂了造型,大半個巴黎盡收身後。

這張照片禾雪也有的,在與漠北絕望分手後,整理家裡的東西,便毫不猶豫地燒掉了。她一直是有生氣便扔東西的習慣,就像大學時代,與阮恩鬧小姐脾氣,一怒之下將阮恩送她的生日禮物,一個水晶八音盒扔掉了。事後雖然很後悔,卻再也找不到,那樣不留餘地。而漠北,卻在兩人分手的那個夜晚,在她昏倒被韓裔救走的那個後,回到家,將兩人的照片裱了精緻的框,再也不曾離開床頭。每每望著相片里的那張臉,於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可他心甘情願。

明知那是砒霜,卻含笑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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