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讖語

誠如以前對魏光陰所言。

但凡我心情不好,就要給劉大壯打電話,要他陪我出來吃小龍蝦。

儘管,他是個賤人,什麼重要的事情都不會和我商量,還總喜歡聽從自己天馬行空的臆斷,整顆心也都偏向少女程穗晚,可……我只有這麼一個肯陪我吃小龍蝦的朋友了啊。

接到我電話,丫來得很快,還拖上了好淑女,因為我曾經說,看見劉大壯與好淑女同框的畫面,就叫人忍不住想起「小美好」三個字。

為什麼吶?我也不清楚。

明明並非兩情相悅的男女,卻總能讓我回憶起最純白青蔥的高中歲月。

那時,我也喜歡黏在魏光陰背後,不管他做出多麼冷淡的表情。曾幾何時,我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卻原來,不過痴心妄想而已。

小龍蝦照例三份起上,卻因為剛出院的緣故,不能太辣,不夠過癮,乾脆罔顧好淑女的阻攔,要老闆上半打啤酒助興。

我擺明心情欠奉買醉來的,好淑女如何勸得住?偏偏劉大壯也是個經不住煽動的角色,我一提程穗晚三個字,他立馬莎士比亞附身似地,悲情難敵,仰頭半瓶啤酒就下了肚。

要不怎麼說,就喜歡和他吃小龍蝦!因為夠豪爽。

又一個冬天蓄勢待發地要降臨,好淑女裹了外套,一會兒勸劉大壯,一會兒勸我。

「劉維,你別喝了行么?破事兒往心裡擱不是你的風格啊。你再喝下去,程程姐又得進醫院了。」

「天啦嚕,程程姐,你慢點兒啊,本來酒量也就那樣兒,和他逞什麼能?」

整晚就聽見她啰啰嗦嗦,恨不得塞兩個龍蝦進她嘴裡。

夜越深,空氣越冷,我酒勁上頭,被風一吹,打了個哆嗦,忽然開始哭,「唉,好冷啊,怎麼這麼冷。」這是我已經喝醉的表現,劉大壯十分上道,借著最後一絲清醒,曲指敲了敲我的腦門,「來,開始既定流程,打我。」

知道為什麼只有劉大壯肯陪我喝酒吃小龍蝦了嗎?因為我喝醉就打人。上海那回,也不知靠著多驚人的意志力,才沒對魏光陰下手……

可今晚,我也沒對劉維下手。

我只知道嗚嗚嗚地哭,剛開始哭訴我媽不要我,後來哭訴魏光陰不要我,最後說,「蒼天吶,居然連葉慎尋也不要我了。」好像潛意識裡,我想過被任何人拋棄,卻唯獨沒有他。

這樣的自信,也不知何時植入腦海的。興許,從他給我發的那張自|拍開始……

聽我反反覆復念叨,葉慎尋是說話不算數的魂淡,明明說保護我,真需要他的時候,人呢?!為了趕緊解脫,好淑女立馬掏出我的手機,給通訊錄上一個惡魔頭像的人打過去。

「喂,葉總嗎?那個、程程姐喝醉了,在東桐路第一家大排檔……」

話沒完,那頭猛地掛了電話。

聽見滴滴滴的忙音,我霎時哭不出來,腔一閉,仰頭又喝了大半瓶。

沒過多久,在好淑女的奪命連環扣下,葉慎尋終究是來了,臉色和夜色一樣墨黑。

「先送你們回去吧。」他扭頭朝劉大壯與好淑女說。

劉大壯有心要醉,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好淑女吃力地扶著他,也就不再矯情了,「謝謝葉總。」

上了車,我搖搖欲晃坐在副駕駛,好淑女陪著劉大壯坐後面。

葉慎尋刻意將車開得很慢,不至於難受,孰料后座那一米八的男孩突然昂著脖子,開始唱《死了都要愛》。

「死了……都要愛!不哭到微笑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然後,我也跟著他唱,「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發會雪白!土會掩埋!思念不腐壞!」

我能感覺出,葉慎尋很想丟下我們撒手不管。但此刻,我已無心顧忌他的表情啊心理狀態啊什麼的,我只知道,這樣吼一吼,心裡痛快。

為阻止我們繼續鬼哭狼嚎,葉慎尋刻意甩方向盤,令我兩飄了飄,卻合了劉大壯的意。

他上半身飄到我的方向,探著腦袋吐著粗氣問我,「改改,我兩歌唱得這麼好,不如組個組合唄?」我跟小鴨子似地鼓掌,「好呀好呀,組合名兒叫什麼好?」

「唔,既然有個叫信的,那我們叫愛信不信吧!」

太有內涵了,好喜歡,當即一拍即合。

語畢,劉大壯這才注意到好淑女,伸出戳了戳女孩白生生的額頭說,「誒,那這個怎麼辦?」好淑女苦笑,枉她名牌大學畢業,在學校面對眾人的追求自視甚高,最終竟淪落到陪著說酒話的境地。

「我?我就算了,我比較喜歡當觀眾。以後你們愛信不信組合開巡迴演唱會,我鐵定第一個買票。」

突然,劉維傾身,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來吧,我的第一粉絲。」

猶記女孩當日的表情,從驚詫之極,到逐漸平靜,最終安然帶笑。她嘴角那對淺淺酒窩,盛著春的雨,長出兩顆最相思的紅豆。可惜,無人珍惜。

送完他倆,葉慎尋才將我送回小公寓。

明明只來過一次,他卻輕車熟路地找到開關,啪一聲亮後,將我扔到床上。

整個過程,這位葉公子就像自己多高貴似地,單一隻手扶我,間中搭配特別嫌棄的表情。

待我四仰八叉倒上床,卻見葉慎尋要走,不知哪兒來的勇氣,鯉魚打挺躍起,猛地拽住他西服外套往身前一扯,怨婦般質問,「有什麼不滿意你說?用不著擺這幅勉強的嘴臉。要是勉強,你大可不來,沒人求著你!」

葉慎尋沒有防備,被我一拉,卻手滑沒拽穩,整個人因慣性而撞到衣櫃,後腦勺立時微微腫起,眼底眸色倏深,是要發火的預兆。

見傷了人,我咬唇,低了氣焰,卻還想摘清自己的罪過。

「誰叫你老是喜歡抄著手?今天乾脆還放進西服口袋,深怕碰到我似地。你要是這麼討厭我,直接告訴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發誓,再也不會麻煩您。」

見我發瘋,男子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片刻,他刷地從西裝外套抽出一直藏著的右手,然後將一坨黃色的東西摔到我面前,表情尷尬又怒極。沒等我看清,黃色已啪啪裂成小塊,清冽香甜的味道竄進鼻腔。

定睛,發現是半塊切好的鳳梨,用白色筷子攢著。

畫面一時有些宕機,葉慎尋捂著後腦勺,四平八穩地站在床邊瞧著我,眼色烈得恨不能鑿出個洞。他記得我喜歡吃鳳梨,路過鬧市街時忍不住停下來,買了一串。可畢竟我兩正冷戰呢,他想想覺得此時給我買吃的不合適,於是送也不對,丟掉也不想,才有了這尷尬一幕。可瞬間,我不想再對他發脾氣了。

錯愕中咬到舌頭的我,很快鎮定下來,心尖兒不自覺掛上絲絲竊喜,佯裝沒事人般地盤腿而坐,撿起碎成兩塊的鳳梨,安安靜靜掰進嘴裡慢慢品嘗,「這麼甜,也是沒誰了。」竭盡所能誇獎他。

爾後我想起什麼,嗖地從跳下床,當著他的面將相框暗扣打開,取出照片兒,再上躥下跳地翻出這位公子的錢夾,原封不動塞了進去。

見狀,葉慎尋怒極生笑,「誰告訴你我要放錢包的?」

「那放哪兒?我幫你啊。」我一臉懇切,他卻說想毀屍滅跡,「你的擔憂也不是沒道理,叫別人見了,真以為咱兩有什麼不可告人關係似地,不知您家裡有沒有備剪刀?」

說著,就要伸手拿照片兒,我即刻猛虎撲食飛了上去,制止他的行為,萬分討好地笑。

「我們兩的關係?是不可告人啊!雖然沒走心,可至少走腎,難道不是嗎?!」

葉慎尋的面色這才稍霽,輕蔑地瞧了我一眼,不著痕迹地將錢包收起來,食指往我腦門中央重重一點,「看你這虎虎生風的架勢,估計不用像上次那樣掛急診了,趕緊洗澡睡覺吧。」

我條件反射,「那你呢?」

門口的人抄手,回頭,「你的意思,是想留我過夜?就這麼吃不得虧,給我一個腎也要物盡其用?」

「啊呸!」我被羞到沒禮貌地啐一口,「我生怕你不走,毀我清譽!」

他閑閑地偏了下腦袋,「那我倒是不走了。你硬要把照片放我錢包,毀了我的清白,毀你一次,不過分吧?」說著,開始朝床邊靠近。

見葉慎尋神色不像開玩笑,我立馬趔趄著後退幾步,認慫,「好、好男不和女斗。」熟知他直接越過我,打開衣櫃開始翻找多餘的被子。

「怎麼,不同床共枕你不開心?」

他終於找到床薄的,回過身來繼續揶揄,我扭捏得緊,「不是,您要真想留,我可以睡沙發。但我想說,我的床只長一米八,您睡著可能……」

話沒完,男子眼帘扇了扇,「誰告訴你我要睡床?」語畢,抱著薄被正人君子地去了客廳,往沙發上扔去。

其實,我知道葉慎尋是怕我半夜出問題,才考慮半晌決定留下。

別問我為什麼知道,女人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