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底漫長的打坐

五月初,Q大百年校慶,策划了隆重的慶祝活動,許多重要人物受邀前來。

盛杉休學一年多,如今重回學校,瞧著周遭嫩嫩青青的臉蛋兒們,悲從中來,「想當初,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大好光陰卻這麼給浪費。」

浪費?她這一浪,浪出了周印的真心。我倒也想浪一回,看誰會千里迢迢為我奔赴。誰來,我就嫁給誰。

劉大壯湊熱鬧,聽說我要以身相許,蹭蹭地,「婚姻大事怎能如此兒戲?萬一人家只是路過呢?不生生把別人耽誤了嗎?」敢情他擔心的不是我,是別人。

好小子,最近沒操練,他皮又開始癢。

盛杉是學生會的人,被安排監管舞台道具,有的忙,沒空管我倆,風一陣消失了。我力不如前,氣喘吁吁喊暫停,他神氣活現叼根煙,沖著路過的一新生妹子吹口哨,演足了紈絝子弟的模樣。

我這才發現哪裡不對勁,問他好淑女呢?從來寸步不離的,今兒這麼好玩的事,居然沒她的影子。

劉大壯微一滯,「我和她講清楚了,對她沒那意思。」

據說愚人節,好淑女給劉大壯發來一條簡訊,抑揚頓挫告白,說我不喜歡你。既然是愚人,那就要反過來理解啦,可這貨,給人家認認真真回了三個字,可我喜歡你。

這年頭,拒絕人都要這麼燒腦了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不過,我還挺喜歡好淑女這姑娘的,雖然長得沒程穗晚仙氣,可心眼兒實在,忍不住幫她爭了幾句,「我聽說,她在那邊挺好,估計不會再回來。好淑女也不差啊,心知你喜歡別人,還說服自己睜隻眼閉隻眼,哪修來的福氣?」

男孩狠狠吸了口煙草,說,「其實還有更狠的,你沒講吧?你想說,即便她回來,也無心於我。」我才忽然發現,劉維不傻。

氣氛正經了一秒,他忽然擠眉弄眼地將臉湊到我眼前,「不過,誰都有資格勸我,就你沒有,青梅。因為,你和我,都是撞了南牆還要跨過去的主。」

我嘁一聲,「她不就給你送了瓶寶寶霜嗎?至於你惦記十多年?我要是好淑女,就劃爛你的臉,再帶你去整容,恐怕你得記我一輩子。」

我倆差點又吵起來,盛杉風風火火出現,要我幫忙去小賣部那團買彩帶,說搭舞台的彩帶不夠用。

一般這種大型活動,總有學生削尖了腦袋從外邊進各種各樣的貨,在學校販賣。盛杉忙得忘了給我錢,我身上現金無多,逛了好大一圈,才找到比較便宜的一家,卻還是差些。

老闆應該是大三或大四的學生,我砍了好久價,他依舊硬氣地梗著脖子,氣得我轉身就走。沒想這一轉身,竟瞄見冤家葉慎尋。

他的目光剛打過來,我頓時覺得腳下一重,回頭便見大腿被方才賣彩帶的學生抱住,大喊,「別走!從了你就是!」

接著,打量我的目光更為複雜了。

Q大校慶,邀請了許多傑出校友。聽盛杉說,周印和葉慎尋也在其中。

「師兄!」我尷尬地將腿從男生胳膊里撤出,沖他揮揮手。

離開慎周后,他不再是我老闆。看情況,也沒閑心和我做朋友。我不知該怎樣稱呼他比較好,乾脆隨了盛杉的口,叫師兄。

他抄著手,沒應,我眼睛提溜一圈,又轉到他身旁的女孩。有點面熟,卻不是解冉,好半天才想起,是和魏光陰齊齊出現在報紙上的那位,據說身份背景迄今成謎。

見我,兩人不知說了什麼,那女孩轉身走了。葉慎尋不咸不淡靠近時,我費解的目光還停留在她的背脊,「你倆什麼時候……」她是魏光陰的人啊。

見他不打算回應,我以為自己猜對了,嫌棄道,「嘖嘖,真惡劣。搶不了魏氏的業務,乾脆搶人家少主的女人,這樣好LOW的師兄。」

葉慎尋咬咬牙,「比這更LOW的事情我還做過呢,例如認識你。」說完,轉身就走。

我倆一前一後,途中經過幾束開得千嬌百媚的海棠,突然一陣風來,半朵落在男子肩頭。他想伸手拂掉,我先一步跳上去摘了,說這麼美的花,碾碎了多可惜。

其實,我本不是什麼惜花人,只因那是一朵海棠,所以我另眼相待。因為魏光陰曾告訴我,海棠的話語,是跟隨別人的引導走。他說,我斷文識字的本領很強,如果自己肯學,沒什麼能將我難倒。

見我捏著花發獃,葉慎尋眉心蹙了蹙,「你瞧得那樣認真,該不會有誰送過海棠。」他話中有話,我渾然不覺,忽聽一聲恍然大悟,「看來是了。」

「海棠的花語,是痛苦的愛。那人送你的時候,估計特別希望你快消失吧?」

痛苦的愛?

不是跟著別人的引導走嗎?

我感覺太陽穴附近的神經突突,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但想起那晚何伯的話,不該起的反應又被生生壓下去。

盛杉適時打來電話,問我在幹嘛呢,買個彩帶那麼啰嗦,「賓客已經陸續到了,入場時要站在門口發胸花,我們人手不夠,你趕緊回來。」

到了現場,人確實不夠,連劉維都被拉來當幫手。見我和葉慎尋一起出現,劉大壯顫顫地,「該不會,葉總也來幫我們發花……」

發花?他這種人,只會發話!

果然,他發話了,「你們這樣要發到什麼時候?萬一中途有領導進來,也容易遺漏。」於是,提議盛杉將襟花紮成一簇,寫上入廳自取。

可我是手工渣,什麼玩意到我手裡,大多七零八落的下場,更何況扎花。

葉慎尋見我手拙,竟屈尊下身,手把手教我技巧,忘了前一刻他才說,做過最LOW的事,是認識我。

周邊有五彩氣球,在他視線里滾啊滾,連帶印得眼波都五顏六色了,霎是好看。我正無下限花痴,突然人潮攢動,好像第一波嘉賓提前入場了。

眼角餘光瞥見幾個學生會的妹子,扯了裙子跑去迎。我抬眼,便見齊悅英。她單薄的背一閃,露出魏光陰的側臉。

何伯也在,隔得不遠不近,沖我微微頷首。於是,我也起身,想打個招呼。沒料剛走了兩步,身後突然傳來轟隆又清脆地響。

回頭,原來氣球爆了,擠壓出的空氣橫掃千軍,剛才還散在地上的紅色襟花,頃刻化為飛花,在半空洋洋洒洒,好似婚禮現場。葉慎尋一襲西裝筆挺,從紛飛的亂花里站起來,俊雅得周邊女學生五迷三道。

再細瞧,氣球爆炸後的屍體,就殘留在男子手心,他卻不動聲色吩咐劉維,「怎麼回事?找個質量好的來。」

晃神間,我怎麼覺得,他捏碎在手裡的,是我的腦袋。

不過,我沒想會在這裡見到顧圓圓。

她率先發現我,跟在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旁邊,從人群里跳起來沖我招手,砍斷了魏光陰的視線。

看見盛杉,她也有了印象,「這不是?不是那條圍脖熱門裡的天山童……」

我趕緊捂了她的嘴,生怕她被盛杉當場滅口。

禮堂陸陸續續來人入座,葉慎尋也不知什麼時候被引去了貴賓席,我忙裡偷閒和顧圓圓八卦了幾句。

「Q大要建新校區,所以今天的場合不止為慶祝,也是引資,像這種百年老校的項目,自然許多建築企業也想分一杯羹。」

顧父是濱城有名的出版集團負責人,顧圓圓作為傑出校友家屬跟隨前來。聽說,那位何姓主編果然公報私仇,當天晚上回去便要人事部開了顧圓圓,哪知引火燒身。

「我本來不打算找他麻煩,畢竟一個人單槍匹馬闖蕩不容易,只要他息事寧人,我也就當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可他惡人先告狀,拿著雞毛當令劍,我不能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這孩子,比我想像中狠!幸好在我拖稿的日子裡都對她採取懷柔政策,要是和她吵架,估計會被封殺吧!

難為我心理活動如此多,她已轉身找她爸。

順著那道嬌小的身影望去,視線無可避免地接觸到魏光陰挺直的背脊。

何伯場外候著,他坐第一排斜方,左手邊是齊悅英,右手邊正是他的緋聞女友。能帶入這樣的場合,估計不能冠緋聞二字了,應該叫正牌。

盛杉從背後拉我一把,將我弄到工作人員的位置,和劉大壯一起,順便小聲告誡我們不要弄出什麼幺蛾子。

劉大壯好奇萬分地與我盯著同一個方位,發問,「那女的究竟什麼來頭?」

我耳朵一尖,看盛杉秀氣地皺著眉頭回:「我也不清楚。不過從周印那兒聽說,魏氏和葉氏都打算進軍環保,似乎是某國際環保巨頭的女兒。常年在國外,所以國內媒體也不甚了解。能入了齊悅英的眼,那必須身份不能低。」

「可剛剛買東西的時候,我看見她和葉慎尋站在一起,該不會在密謀什麼不可告人的……」

「神經病。」盛杉推我腦袋一把,「認真算來,人家才是葉慎尋的師妹好嗎?兩人都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的。」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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