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刻 啟蒙之時 貳

蕭子瑜回到房,越發覺得丟人,他躺在床上,看著脖子上的玉墜傻笑,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發現玉墜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他翻身坐起,在燈下翻來覆去地查看,卻沒發現造型有太大區別。莫非是打了光?上了油?他感到玉墜深處,似乎有什麼在呼喚他……

錯覺嗎?

蕭子瑜再次確認玉墜上的斑點和紫藤都沒任何差別後,迷惘地思考著。很快,整日的奔波疲勞讓他漸漸進入夢鄉。

夢裡,他看見了傾國傾城的紅衣美人,被囚禁在白玉做的宮殿中,眉眼裡都是哀怨。

他說:「請你幫幫我。」

蕭子瑜迷惘:「我該怎麼幫你?」

他說:「請你將我帶出囚籠。」

蕭子瑜仍迷惘:「我不明白。」

紅衣美人只說了四個字:「通靈顯聖。」

緊接著,宮殿粉碎,美人消逝。

蕭子瑜轉瞬清醒,天已大亮,心卻跳得很快,他死死握住頸間玉墜,總覺得有什麼會發生,他狠狠深呼吸幾次,才將心神平定了下來。

此時,門外傳來陣陣喧嘩聲,是小學徒們紛紛告別父母親人,收拾行裝,準備前往各大靈修門派。蕭子瑜察覺時間不早了,趕緊洗漱,跟著大家收拾東西。兵荒馬亂許久,各家師父們總算點齊自家小學徒人數,準備出發。

六隻符馬彷彿要遮住整個天空,在空中盤旋,發出陣陣鳴嘯。

符馬降落時不斷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掀起陣陣飛沙,提醒眾人躲避離開,待符馬落地之際,重重的一聲,更顯巨大無比。這是蕭子瑜第一次在近處看符馬,它約莫五丈長,肋生雙翼,有紅色石頭做的眼睛,做工精緻美麗,不少普通人家出身的靈法師學徒都看得目瞪口呆。

莫珍不敢招惹花淺,另找了個容貌清秀的女孩子吹噓:「我以前坐過許多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如紙鸞輕鬆便捷。我也騎過紙鸞,和風一塊兒飛翔的感覺非常美。不怕不怕,以後哥哥帶你一塊兒飛。」

每隻符馬都代表一個靈修門派,接走了屬於他們的學徒。

天門宗的符馬是最後落下的,它是青色的,翅膀上有雲紋的標記,就和學徒們身上的衣服顏色差不多,據說這是門派的象徵。這一屆天門宗招收學徒,岐城錄取的共有七人,其中五個男孩,兩個女孩。

祝明跟隨大家上了符馬,符馬肚子里非常寬敞,就像個狹長的大房間,兩側開著數個窗戶,鑲嵌著五彩琉璃,擺著兩排長凳,凳上有繡花錦緞的坐墊,很是軟和,還有小几放著些瓜果食盒。蕭子瑜好奇地在房間里溜達了兩圈,竟發現符馬尾部還有個小房間放著恭桶,很是奢華。

一聲哨響,吳先生乘著藍色紙鸞,如靈巧的飛燕,滑入藍天。

陳可可乘著只雙色紙鸞,緊跟其後。

在她的指揮下,符馬跟著紙鸞的步伐,徐徐升起,緩緩向天門宗方向飛去。緊接著,天門宗的靈法師們也乘著各自的紙鸞飛起,將符馬團團保護在正中,共同在白雲中穿梭飛翔。

沒乘過符馬的小學徒都激動不已,過了起飛的緊張期後,紛紛湊去窗口觀望,看著白雲在腳下飛過,興奮地叫嚷,惹得那些曾坐過符馬的孩子紛紛側目。最後是祝明攔住了大家的吵鬧,提議大家互相介紹。

那個怕動物的王學知,今年十七歲,在新學徒里是較大的,他說自個兒不怎麼喜歡打架,家裡祖上出過靈法師,父親讓他帶著曾祖父的法器來考核試試,結果就中選了。莫珍那紈絝再次把自家財勢狠狠誇了番,眼睛滴溜溜地繼續繞著花淺轉,似乎不肯死心。另外那個孩子叫廖勇,是武將世家的嫡次子,對王學知的書獃子氣最是看不慣,便坐去莫珍那頭陪他說些風月中事。還有個叫錢大貴的是鹽商的兒子,也是富貴紈絝出身,擅長吹噓拍馬,家裡和莫家有生意來往,對莫珍很是奉承,待聽說莫珍有紅城葉家的表姐,只恨不得能和他同穿一條褲子去。此外嬌滴滴的女孩名馮嬌,是綢緞莊的女兒,瓜子臉杏仁眼,穿著時下閨中最流行的燕尾裙,長得頗為漂亮,卻有些嬌蠻之氣,她對花淺似有不喜,一路上把她從頭到尾打量了無數次,想在她容貌和服飾上挑些岔子來笑話,奈何花淺面若冰霜,不怒自威,讓人心生畏懼。她不敢造次,只嘲諷了句:「穿得真是沒品,一看就是窮鄉僻壤來的土包子。」

花淺對這種程度的挑釁根本不放在心上,待輪到她介紹時,只簡單地說了句:「花淺,十四,南洋,奉天島,花家。」

錢大貴聞言,驚詫道:「奉天島的花家?是不是前陣子遭遇妖魔洗劫,一百多口人都葬生火海的那個花家?莫非你是花家的倖存者?」

花淺答:「正是那個花家。」

眾人沉默了會,感慨萬分,馮嬌趕緊用帕子掩了嘲諷笑意,刻意做出個傷心的表情道:「以前花家頗有財勢,祖上也出過幾個靈法師,如今他家的千金卻成了破落戶,連件好衣衫都買不起,可見世事無常,妹妹真是可憐,以後讓姐姐照拂一二吧。」

花淺沒興趣和一根指頭就能捏死的傢伙拌嘴,沉默不語。

馮嬌拿著帕子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尷尬,眼裡水汪汪的都是淚,旁人看來倒像被人欺負似的,這番梨花帶雨的做派,惹得莫珍憐惜不已,趕緊過去噓寒問暖,百般安慰:「嬌妹妹不要傷心,淺姑娘經過大難,不愛搭理人也是正常的。」他看了眼蕭子瑜,忽然想起曾遭受的屈辱,再看他和花淺坐在一起,靠得很近,心下憤恨,不等他開口自我介紹,指著他大聲說道,「我第一次看見這小子的時候,他看起來就像個乞丐,渾身破破爛爛的,還有古怪的臭味。他攔住我娘問東問西,想討銀子!後來不知用了什麼死皮賴臉的法子,竟討了考官喜,混進咱們天門宗來,然後人模狗樣地抖起來,還想捉弄我珍大爺,真是不要臉的傢伙!」

「乞丐?」馮嬌驚恐地往旁邊縮了縮,看著蕭子瑜的眼光就像看老鼠,她低聲叫道,「我娘說,千萬不能接近乞丐和泥腿子,他們身上都不幹凈,若是碰了乞丐再吃東西會生病的。」

蕭子瑜鄙視道:「你簡直顛倒黑白。」

莫珍用鼻孔對著他:「你敢說你不是窮鬼?」

蕭子瑜怒道:「我就算是窮人出身,依舊是你們同窗。」

莫珍毫不留情:「就算同窗,我們依舊是不同的。我能隨意買無數法器和靈修用品,你呢?你是個連八百兩的法器都買不起的窮鬼!」

王學知聽他說得過分,幫忙出頭道:「聖人有言,成大事者不分貴賤,莫欺少年窮。咱們是同窗,將來的事不好說,何況靈法師歷史上也有過出身貧困的天才靈法師。」

「究竟是有錢人家培養出的天才靈法師多還是窮人家的天才多?窮人就喜歡拿著那幾個特例自我安慰,」錢大貴嗤之以鼻,「發掘培養一個窮人家的靈法師要花多少錢?你們算過嗎?不能成大器的窮人靈法師有多少?你們數過嗎?我承認是有幾個窮人家的天才靈法師成功了,可是更多都是失敗的例子,而且他們的成功並不比有錢人家培養出的靈法師強多少,與其花那麼多錢去發掘栽培什麼窮人,倒不如把名額和機會都讓給有錢去靈修的人家,這算盤打得才不浪費。」

莫珍聞言大喜,誇道:「錢弟,英雄所見略同。」

馮嬌也小聲嘀咕道:「就是,窮人靈修什麼,咱們靈法師門派也不缺這幾個人才。」

他們三人圍攻蕭子瑜,一陣冷嘲熱諷。

蕭子瑜從小在挨罵中長大,遇到這類事情都很冷靜,他觀察了一下,覺得和帶偏見的人無法溝通,很快就放棄了和傻瓜辯駁的念頭。但花淺不確認蕭子瑜的情緒底線在哪裡,唯恐他被氣發病了,便不再沉默,替他圓場:「是啊,人類修什麼靈?在眾神眼中,人類如螻蟻,不管是富有的螞蟻還是貧窮的螞蟻,始終還是螞蟻。人生苦短,縱使修到盡頭,不過兩三百年,如何與諸神媲美?如何與日月爭輝?倒不如早早去死,免得玷污了三界凈土。」

「噗——」一直冷眼看他們吵鬧的祝明忍不住笑了,發現大家都在看他,趕緊制止,「好了好了,就算是螞蟻,咱們也要做不一般的螞蟻。不管出身如何,以後都是同窗,不要胡鬧,早點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比如學學洗衣服刷碗倒夜壺什麼的,新學徒入門可是先過下馬威,再給師父和師兄師姐干一年活兒的,以後有得是你們忙的。」

眾人被他的危言聳聽嚇到了,就連一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廖勇臉色都不太好看,馮嬌幾乎暈了過去,扯著莫珍哭啼不已,莫珍不停向她保證,有紅城葉家的表姐在,總會得到優待的。

「天門宗是最古老的靈修門派,景色一定很美。」

「聽說靈法師門派都很有錢,裡面大概有很多珍貴的建築和古樹,雄偉壯麗。」

「不知和皇宮比,哪個更華麗?我家三嬸的外侄的媳婦的表妹曾進過宮,她和我描述過裡面的模樣,聽說……」

很快,矛盾被拋之腦後,未來的新生活才是大家眼前最關注的問題,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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