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月瞳

貓妖趁大家警惕略松,露出勾魂攝魄的微笑,試圖迷惑眾人,我心神一盪,差點被他的可愛動搖,費了好大意志才靜下心來,然後回首四顧,發現大家意志堅定,跑得跑,躲得躲,拔刀的拔刀,被迷惑的似乎只有我和周韶……真丟臉。

貓妖化作白影,奪門而逃。

我踏雲而起,從乾坤袋中取出寶劍,隨手一抖,化萬千劍影,伴千萬霞光,直衝而去。御風召龍,讓四面大門迅速關閉。

貓妖無路可逃,卻沒有反抗,只不停用爪子撓牆,口中「喵嗚喵嗚」叫得凄厲。

滿大廳里只剩下周老爺子、劉老爺、周韶、白琯和兩個膽大下人沒暈沒跑,拿著繩子過來支援我,周老爺子還老當益壯,手持鋼刀,誓要殺妖除害。

「恩公救命!」貓妖嚇得變回原形,連爬帶竄,一頭鑽進周韶懷裡,只露出尾巴在外頭瑟瑟發抖。

我將貓妖拖出,狠狠摸了兩把漂亮毛皮,喝問道:「若你再逃跑,莫怪我仙法無情。快快將事情從實招來,你是何方妖怪?為何要化作劉婉來『報恩』?」

貓妖見逃不過,老實招供:「神仙哥哥,我住在西山山側,名叫月瞳……」

白琯輕輕「咳」了一聲。

我醒悟,立刻打斷他話頭:「我不是神仙,只是修道之人,你切勿弄錯,繼續說下去。」

周韶幫腔:「美人師父確實是抓妖道士,法力高強,不是裝神弄鬼騙人之徒!你可要小心,若說實話,她會放過你的。」

月瞳很迷惘地看看我,又看看周韶,猶豫了好一會,被白琯拿著匕首嚇唬幾句,立刻同意了周韶的意見,繼續交代:「道士哥哥,我才修行五百年,法力很低微。五個月前,在鎮上偷魚吃時,差點被屠夫抓住砍掉尾巴,是阿韶路過,救了我,所以他是我尾巴的恩公。」

周老爺子怒道:「即是恩公,你還害他媳婦?」

月瞳給嚇得渾身一抖,垂下耳朵道:「西山的三尾狐妖是我老大,她曾說過,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可是阿韶天天跟道士哥哥蹲一塊,我沒辦法靠近他以身相許,想了好久,才想出這個好辦法,先扮作他新娘,待入洞房報恩完畢,再偷偷把新娘換回來。」

美人投懷送抱,周韶露出受用的表情,把周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連連罵道:「孽障!孽障!」

月瞳滿臉迷惘:「報恩不對嗎?」

我覺得這貓和我小時候用師父換兔子一樣傻,頓生幾分同情,解釋道:「不是每個人都希望對方以身相許來報恩的。」

月瞳更迷惘了:「不會吧,大家都很希望我以身相許啊。」

這貓妖長得確實漂亮,西山的妖怪太無恥了,盡給他灌輸不良思想,我思量片刻,再道:「你和周韶人妖有別,在一起可能會傷他元氣。」

月瞳搖頭:「以前有隻青蛇姐姐,嫁給凡人,日子過得也很好,我怎會傷阿韶元氣呢。」

我繼續解釋:「你和青蛇不同,你和阿韶兩人都屬陽,彼此相剋相傷,所以不能在一起行……行周公之禮。」

「等等!」滿臉歡喜的周韶聽著不對,叫道,「什麼叫兩人都屬陽?」

「咦?」我回過頭,見滿場眾人的表情似乎都很莫名,驚訝問,「月瞳很明顯是公貓,萬物分雌雄,雌屬陰,雄為陽,陽陽相交,有違天法。」

大家都被我詳盡的解釋折服,呆在原地張大嘴不作聲。

月瞳不停搖頭道:「你胡說!明明可以的!很多男妖怪都希望我侍寢!他們會送我好吃的!」

我聽得面紅耳赤,硬著頭皮解釋:「有些男人體內帶陰氣倒也無妨。可周韶卻是純陽體質,再加上人妖隔膜,所以是萬萬不可的。」

白琯偷笑,周韶臉白了,他問:「你打算如何侍寢?」

月瞳毫不知羞,大刺刺地說:「我先把你推倒在床上剝光,然後#¥¥#(此處省略兒童不宜字眼若干個),絕對讓你□,欲罷不能!」

周韶的臉更白了,口不擇言問:「你來報恩不是被我干,而是要干我?」

周老爺子氣得在他腦袋上敲了個響栗,嘴裡除了「孽障」二字,再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月瞳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大家都誇我技術好。」

周韶迅速躲去白琯身後,結結巴巴道:「我不要。」

月瞳慘被恩公嫌棄,表情很受傷。漂亮的眼睛黯然下來,就如通徹純凈的寶石光輝被塵埃掩去。

我見大家鬧得實在不像話,愛女被劫的劉老爺氣得快爆發,趕緊制止他們對侍寢問題的討論,喝令月瞳將劉婉姑娘交出。

月瞳怯生生地對我說:「道士哥哥,我沒害劉婉姑娘,只是將她關在我的洞窟里,旁邊還放了食物水源,本只打算過兩天就把她送回來,你可不可以不要殺我。」

劉老爺罵道:「你害我女兒名節清白,還想活命?!道士,你快快收了這無恥妖物!」

我見這妖怪天真無邪,心生憐憫,存心想保他性命,便道:「天道有章可循,如果他真沒做過壞事,我殺死他會造成殺孽。而且你家女兒……還是可以回來嫁給周韶的。今天這事鬧出來,劉婉姑娘和周韶都很難說親了,不如就此作罷,兩人繼續成親。我來好好管教此妖,讓他將功折過。」

除周韶外,大家都不依,就連白琯也不贊同。

我只好說:「我怕胡亂殺了他,惹西山眾妖動怒,若一起找上門來,群蟻噬象,我怕自己無能為力。」

周老爺子立刻依了,劉老爺雖不願,卻無可奈何。

月瞳鬆了口氣,撲入我懷裡歡喜叫恩公。我從小到大,喜歡動物到發痴,一直都試圖讓師父給我養仙寵,或者收個有皮毛的可愛師弟師妹,可是,我沒動物緣,無論是嫦娥家月兔,楊戩家哮天,南極仙翁家神鹿,元始天尊的白鷺,觀音娘娘的金魚,就連福壽老人的烏龜都討厭我,只要略微靠近,他們就逃。樂青待我雖好,卻也保持距離,不肯讓我摸他皮毛。

這頭傻乎乎的貓妖是有生以來肯親近我的第一頭動物。

我好感動。

我讓月瞳帶路去西山,將劉婉姑娘放出來,了結此事。

月瞳的家在隱蔽陰暗的懸崖地下,幽暗無光。

濃濃血腥味迎面而來。

我心生不妙,點起三味真火,率先衝進洞內。

恐怖的景象映入眼帘,讓我們震驚了。

鮮血四濺,已經凝固發黑,劉婉被砍成幾截,慘死在地上,美麗的容顏變得扭曲,腹上腸穿肚爛,露出的腸子和鮮肉還被野獸噬咬,吃去幾塊。

凡人似乎都害怕妖怪。

自進入暗無天日的西山初始,劉老爺就一直瑟瑟縮縮躲在周老爺子背後,兩個腳都快抖成篩子,待見到洞內慘狀,嚇得兩眼一白,暈死過去,他帶來的三十多個僕役立刻連滾帶爬,慘叫著逃了大半,剩下幾個膽大的給他掐人中。就連周老爺子也臉色發青,很不好看。

大部分天界仙女為矜持,平常見了血都要暈一下。但關鍵時刻,持刀仗劍上戰場面不改色,我也曾在仙魔大戰時去戰場幫忙補魂救人,死人見過不少,這種情形雖覺噁心,卻不害怕,很快鎮靜下來。

「喵嗚!」月瞳他慘叫一聲,尾巴上的毛根根炸起,飛快撲向屍塊,傷心難過地問:「怎麼會這樣?!」

我質問月瞳:「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婉姑娘才貌雙全,應是月老千挑萬選,給周韶命安排的姻緣,不應如此短壽,此事大有蹊蹺。

我湊上前,捏著鼻子,用帕子隔著,細細翻看屍身傷口,見已完全僵硬,大塊屍斑也已凝固。若《洗冤錄》中記載無誤,應是死了十個時辰以上,傷口是一擊斃命,被砍下頭顱,空氣中還隱隱藏著魔氣。

月瞳還在「喵嗚喵嗚」哀嚎不已,活像上個月在大街上為自家愛妾出殯的大情聖一般,聽得讓人耳朵難受。他從血泊翻出一個破碎的黃金碎片,可憐兮兮地捧著問我:「不知哪裡來的賊人,把我鎮在門口的琉璃八寶黃金塔給弄破了,這讓我如何向乾娘交代?她會打我的。」

我這才發現,他從頭到尾,對劉婉屍身都漠不關心,彷彿只當家裡宰了頭豬,把豬血弄倒滿地,骯髒屋子,惹得不喜罷了。他唯獨擔心的是自己家遭賊了,東翻西找,從魚乾翻到寶石、骨頭等等,見寶貝安然無恙,又抱著黃金塔發愁。

這番沒心沒肺的做派,能把人活活氣死。

周韶見美人逝世,哀嚎了一場。白琯是好奇寶寶,到處東摸西看。我覺得這場合兒童不宜,便一手抓一個踹出洞外,繼續審問月瞳,嚴厲告誡他:「若不說實話,此女之死,與你脫不了干係,你若再說謊,會被天雷劈死。」

月瞳迷惘地抬起頭,異色雙瞳在暗處擴大,變成滾圓,更加媚人。他問:「乾娘說,妖怪修道不能殺人,殺人過多會被雷劈,我除了偷東西外,從未殺人,還被人弄髒房子,為什麼要被劈?」

我說:「她死在你家裡,你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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