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回去已經是半夜三點多了,車直接就到了秧秧家的樓下,停車位上沒有父親的車。笛子把這個信息從自己的頭腦里刪除了,她彷彿沒有看見一樣的,對這個現象沒有在意。笛子鑽出車,仰頭看五樓父親家的窗戶,那裡黑糊糊的,和其他任何家一樣,沒有區別。

樓道里,回蕩著兩個人慌張的腳步聲。

她喘息著在門前停了下來,使勁地拍打著那扇緊閉著的門。

裡面的燈亮了,開門的是鄭姐,披著毛衣,趿拉著拖鞋,眼神卻矍鑠得很,她是沒有睡意的,在快一點鐘的時候,家裡亂糟糟地折騰了一下,她就沒有睡意了,並且,事情太恐怖,她睡不著。

笛子徹底地掉進了一個昏沉的夢中。

她抗拒著現實發生的一切,她昏沉地被喬晉架著,去了冷清的街邊,站在寒風中,她不知道下一步是要做什麼?他們將要做什麼?

他招了一輛的士,扶她上了車。

車在陰暗的街道上行駛,彷彿行駛在一個永遠不能醒來的噩夢裡。

一切都恍惚起來,像一部後現代的電影場景。

他們去的那個地方,笛子後來怎麼也想不起來是什麼地方了,她恍惚地看到父親癱坐在那裡,他似乎在流淚,用手撐著自己的額頭悲傷地流淚,他沒有看見他們進來。李麗在和幾個人說著什麼,但她只看見了他們嘴唇的張合,卻聽不到一點聲音。李麗看到了他們,驚訝地用哭過的眼睛看著他們,一切鬼魅般地後退,所有的聲音都被關了一樣,安靜得很,然後她看見了母親,母親半蹲在地上,靠身後的牆壁支撐著自己,她似乎在哭泣,用手捂著嘴,那樣痛苦的表情,而她最怕看到的,就是母親這樣痛苦的表情,和這樣絕望的哭泣。

他走了過去,站在床邊,他要揭開那白色床單,他要揭開那讓噩夢開始的幕布。

她驚訝地看著他的手,屏住了呼吸。

在他的手揭開床單的那一刻,她跑了出去。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的,這真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清晨時分,她發覺自己走在那條她們經常走過的鐵道上,秧秧說,其實鐵路是沒有盡頭的,別看它到了那裡或許就斷了,可它其實是沒有盡頭的。

她沿著鐵路走,走,一直走到了火車南站。

她在趕車的人群中穿梭,她不知道怎樣才能逃離這可怕的夢境,她走到售票窗口,她還穿著喬晉的外套,外套的包里有錢,她用那些錢買了一張火車票。衣兜里還有喬晉前兩天洗的照片,其中一張,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秧秧和喬晉站在一起,秧秧手裡拿著一瓶紅酒,她從裡面的房間出來,三個人都有些驚訝地看著鏡頭。

水滴滴落在照片上,濺了開來。

她撫摩那照片,眼神迷離,真好啊,原來,他們是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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