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飢餓的大學(四)

周末的下午,坐在床上,用薄薄的蚊帳來把自己和外面喧鬧的世界隔離開,透過蚊帳,瀘妮看著窗戶外面的小院子,那裡就和宿舍一樣的熱鬧。那裡大都是守侯自己「公主」的「王子」,其中有二十來歲的年少輕狂的同學,也有老到可以做自己爸爸的西裝革履,腰間別著大哥大,開著各種小車的「老闆」。

外面有那麼多熱鬧的等待,裡面自然也忙得不亦樂乎。宿舍里除了瀘妮,都在忙碌著,挑衣服,穿著褲衩和奶罩在那裡試著不同的衣服,有的還商量著互換衣服,沒辦法,學生嘛。然後是精緻的妝容,粉底,睫毛膏,口紅,遮暇霜,蜜粉,眼影……一大堆的東西飛來飛去。凌亂的宿舍里就這樣造就了幾個精緻的美人。她們有男朋友的就去會男朋友,沒男朋友的就約會同樣「單吊」的女朋友。這是個不能有孤單寂寞存在的日子。

她們都忽略了瀘妮的存在,剛開始的時候,她們刻意要孤立瀘妮,因為瀘妮太冷傲太難以接近了,而且動不動就給她們白眼看。但後來她們發現孤立瀘妮沒有一點意義,瀘妮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加入誰的生活,她們對瀘妮的打擊失敗了。

四周都安靜下來,瀘妮還是在思考著,她從來沒有這樣的傷腦筋,一睜開眼想到的就是錢,夢裡還夢見自己一分錢都沒有了,累,累得筋疲力盡。

瀘妮想到了給報社投稿賺取稿費,她的小散文寫得非常地棒,行雲流水,超凡脫俗,她還試著寫了一篇短篇小說,都在拿到那二十塊錢以後寄出去了。但現在還沒有迴音。

瀘妮兜里的錢換成了飯菜票,還剩了幾塊錢,前幾天她還買了兩塊錢的衛生紙,同學都用的是衛生巾,但她不能用,那種東西太貴了。

瀘妮下了床,她已經放棄了繼續找家教,也放棄了去餐館做臨工,那些都需要時間去找,她必須要找到別的路子。儘快。

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鋪,瀘妮把這一條街都通行的菜票換了兩塊錢的,現在她兜里的菜票就更少了,她只能孤注一擲。

上了一輛前往鬧市區的中巴車,她想好了,最好離學校稍微遠一點的好。

瀘妮看著窗外,神情憂鬱蒼涼,被霓虹燈寢染的夜晚詭異而恐怖,但瀘妮決定了要踏進去,義無返顧。現在能拯救瀘妮的唯有錢,錢能給她買到溫飽,錢能給她買到尊嚴和自由,錢能給她帶來一切,只要是她自己掙的。

在曖昧的燈光下,瀘妮接受著一個三十幾歲女人的目測。

女人穿了一件黑色的弔帶緊身裙,肩上鬆鬆地搭上鏤空的黑色真絲披肩,一副很風塵很風情的模樣。女人的面容應該是嬌好的,但她的臉已經被煙、酒、熬夜、縱慾侵蝕得毛孔粗大,皮膚鬆弛,真正一副殘花敗柳,昨夜黃花的模樣。

「多大了?」女人慢悠悠地問。

「二十二。」瀘妮有意識地把自己的年齡加大了兩歲。

「做什麼工作?」女人眼裡有隱隱的笑意,應該不是太難處的人。

瀘妮咽了口唾沫說:「工人。」

「下崗了?」女人還是那樣一副探詢的口吻。

瀘妮點點頭。然後瀘妮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我只坐台,不陪客人出去。」

女人臉上浮了微微的笑容寬容地點點頭,許多女子剛來這裡的時候都要這樣的要求,但她們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錢和色交換的地方,赤|裸裸的,不用感到一點羞恥。當你看到別人大把大把數鈔票的時候,看你心理平不平衡。

瀘妮要求當天上班,她是孤注一擲來的,她必須要儘快地掙到錢。

女人看了她的衣服一眼,讓一個女孩先借一套衣服給瀘妮,再給瀘妮上點妝。

幾分鐘以後女孩拿了一條黑色的緊身弔帶裙給瀘妮,還有一大包的化妝品。

瀘妮看了看周圍走動的幾個女子,都妖艷風情得很。

躲在洗手間間換好行頭,瀘妮壓抑著自己顫抖的手惡意地給自己上了一個濃濃的妝,鏡子里的女子變得媚俗起來。

瀘妮不光是心在顫抖,手在顫抖,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她很想把身上的衣服扯下來跑出這道門,想想令她窒息的「錢」,一個字,就足夠讓她放棄逃跑。

洗手間灰暗的吸頂燈旁,一隻飛進來找不到出口出去的黑色蝴蝶胡亂地衝撞著飛不出去。

瀘妮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拉開門走出去。

瀘妮被帶到了門廳旁一個半開放的小房間里,裡面的燈光比外面的更亮,為了客人更好地挑選「商品」。

時間還早,「小姐」們才開始陸陸續續的,打扮的花枝招展地過來。瀘妮坐在角落裡,顫抖得厲害。

這時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以前她們寢室的一個女孩麗蛛,不久前自己租了一間房搬了出去住。她穿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一副清醇可人的模樣。瀘妮下意識地把自己的低了低。

「梅瀘妮!」女孩驚喜地叫了一聲。平時的冷漠灰飛湮滅,相同的境地讓她對瀘妮徒然地增加了許多好感。

瀘妮把自己的腰挺直了,微微地沖她笑了笑,只是嘴牽動了一下而已,然後就不去看她了。

女孩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嘟嚕著:「什麼了不起!都混到這裡來了!」

瀘妮依舊挺直了腰的坐在那裡,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

開始有客人來,一大群三、四十歲的,手裡還夾著公文包的男人。嘴裡不停地嚷嚷著:「大學生,這裡有大學生……諾,就是那個穿白裙子的那個。」邊說邊向麗蛛叫起來:「雪兒!過來過來!」

花名叫雪兒的麗蛛就笑了站起來,款款地向前走去。

「真的假的?」同伴發出疑問。

紅姐滿臉忠誠地笑著說:「真的!真的!如假包換!還是XX大學的呢!」

「好了!算一個!」

瀘妮低了頭,緊張和恐懼像白蟻一樣那把她完全地淹沒了。

她知道她的面前已經站了人,不能老低著頭了,我是自願來到這裡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娛樂我,我賺你的錢,各取所需,互不相欠。瀘妮這樣對自己說。然後瀘妮把腰直起來,把頭微微地揚了起來,一張濃妝烘托下驚艷的臉。

「新來的?」已經有些浮腫的中年男人眼睛裡閃閃地亮了一下,然後男人放肆地問。

紅姐忙不迭地說:「芳芳今天剛來,不過她是不出台的哦!」

男人不耐煩地笑罵起來:「你羅嗦個啥!有生意儘管做!這個要了!」

又是一番挑選,幾個已經開始發福的男人和幾個風塵女子笑鬧著在紅姐的帶領下去了一個包間。

到了包間,男人們像到了自己家一樣的自在,外衣一脫就沒了骨頭樣的攤在了沙發上,皮鞋也蹬掉了,把腳胡亂地搭在茶几上。

女人們溫柔有加,風情萬種,風騷撩人,麗蛛也在瀘妮面前暴露了從來沒見識過的一面,讓瀘妮覺得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卡拉OK 放了起來,蠱子搖了起來,酒送了上來,小吃和果盤也送了上來。

「王總」隨意摟了瀘妮,隨意地就像瀘妮是他的一件東西,衣服,或襪子。瀘妮接受了,從進了這扇門開始,瀘妮就狠了心要接受一些東西的,瀘妮知道自己到這裡來,就沒有了什麼自尊可言,只要保留底線就行了。

「王總」要合唱一個「杜十娘」,瀘妮不會唱,她聽過那首歌,簡單的旋律,幼稚可笑低俗的歌詞,瀘妮有些懊惱,因為自己要會唱這樣惡俗的歌。

王總也不勉強,「李總」把他的「女朋友」借給王總用一首歌。

兩個人唱得也還馬馬虎虎,中氣十足,是經驗十分豐富的老手。

王總回到沙發上又把瀘妮肆意地摟在了懷裡,攤在沙發上,不是急著去參加已經開始的猜拳活動。他的手隨意地在瀘妮身上摩挲,瀘妮的身體僵硬起來,當王總的手接近她的胸部的時候,瀘妮神經質地站了起來。

目光都注意到了她的身上,瀘妮猶豫著,又坐了下去。

王總也沒生氣,寬容地笑了笑,拿起酒杯和瀘妮碰了碰,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旁人都誇張地哄鬧起來。瀘妮一狠心,也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第一次喝酒,是紅酒,味道有些怪怪的,但不難喝。看著瀘妮的空酒杯,旁人發出更響亮的哄鬧聲。

王總開始和他們一起猜拳,瀘妮不會,王總也不勉強,就讓她給大家的酒杯里加酒。

酒很快地減少著,麗珠又輸了,她嬌媚地撒了嬌問:「我講笑話來抵酒好嗎?」

「可以,要沒聽過的,不好笑的也不行啊。」大家附和著。

麗珠就放平了聲調說:「有一個小姐在和客人講好了條件以後,兩個人就把那事給做了,完事以後,老闆想賴帳了。就開始挑毛病,說客房太大了。小姐就說,是老闆的傢具太少了……」有人開始笑起來;麗珠更加得意地接著說:「老闆又說小姐的房間太髒了,小姐說是上一個房客剛搬走老闆就急著要搬進來,沒來得及打掃。老闆又說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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