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團聚

法遠的呼吸細密綿長,顯然已經睡熟了。我悄悄翻身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裡沉甸甸的,就像塞滿了石塊,沉重而毫無內容,於是伸手去揉太陽穴。潔遠突然動了一下,我手一僵,等了會兒看她沒什麼動靜了,這才繼續揉。雖然命令自己不要再想,可根本沒用,腦子像是有了自主意識地飛轉著……

傅騁,這個名字整整糾結了我一個晚上。六爺對他的形容越發讓我覺得這個人很神秘,而且他肯定知道墨陽的真實身世,不然他不會特意尋了個空子,跟墨陽提陸雲起。

之前墨最已經下定決心要去一探究竟,我沒法攔。不論是敵是友,他知道陸雲起對於我們而言就是個危險,更何況他現在還跟陸仁慶走得這麼近。我問墨陽要不要和六爺商量一下,被他一口回絕了。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如果是朋友,自然沒什麼危險,如果是敵人,那何苦再連累他人。畢竟六爺現在還沒有和陸仁慶起什麼衝突,誰也不知道這個傅騁是不是陸仁慶或者其他什麼人設下的陷阱,如果六爺貿然參與其中,結果很可能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雖然墨陽說得有道理,可我心裡還是不踏實。和他分手之後,我就去找了六爺打聽關於傅騁的來歷。葉展和陸青絲都已經離開了,我先跟六爺說了聽到的姜瑞娉的那番話。聽我說完,六爺只是點了點頭,彷彿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心裡一直想著該如何開口問六爺關於傅騁的事情,可拐彎抹角的想了半天,就是不知如何開口。「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去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吧。」六爺說完,看我還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不動,就從椅子上讓了起來,從書桌後面繞到我跟前。

他溫厚的手掌從我臉上輕柔撫過,我下意識地貼著那隻手。六爺的手停頓下來,臉上的表情放鬆了。「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他笑著問。「嗯……」我扯動了一下臉部的肌肉,也不知道是不是個笑容。

六爺沒再繼續問,我倆僦這樣靠在一起,不緊貼卻親密無間。我安靜地享受了一會兒,才問:「關於那個傅騁……」六爺原本半閉著的眼睜開了,他仔細看了我一眼才問:「怎麼想起問他?」

我咬了咬嘴唇,「我有我的理由,但能不說嗎?」六爺聽我這麼說,好像有點吃驚,不過他很快就笑了,「當然可以。清朗,我相信你。」他握住了我的手,拉著我走到窗邊的長椅上坐下,想了想才說,「大哥其實並沒有詳細介紹他的來歷。」

六爺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我倚在他的肩頭,一抬眼就能看見他線條堅毅的側臉。「我現在只知道他是從香港來的。」六爺緩緩說,「傅騁常年住在香港,但他做生意卻是在南洋。聽大哥席間介紹說,他在南洋的產業很多,各種各樣的生意都做。」……

「清朗,你怎麼還不睡?」潔遠睡意矇矓的嘟囔聲打斷了我的回憶。我伸手拍了拍她,「沒事,我想喝杯水,喝完就睡,你睡吧。」潔遠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

我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水杯,繼續想著六爺在書房說的話。一說到冶煉,我就想起陸家發家靠的也是冶煉,當初他們逼迫母親冒充陸風輕,也是為了一個什麼冶煉秘方。

六爺說過他從不知道秘方的事,也沒有聽說過白家的事情。母親在那本札記上也曾說過,陸老爺逼迫她用一種很可怕的方法來奪取這個秘方。陸家出產的鋼鐵,一直都不愁銷路,而且在鋼鐵廠那裡有專人管理,陸仁慶都不曾讓六爺他們參與過。

看來有些事情,陸仁慶根本就不想讓六爺和葉展插手,我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暗自決定,如果墨陽想要單獨去見那個傅騁,我一定要想辦法跟他去,就算只在門外守著,也好過一旦出了什麼事,他孤立無援。

屋裡的光亮讓我再也睡不踏實,我伸出手蓋在眼皮上想要多睡一會兒,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頓時眼前金星亂冒。「哎喲!」秀娥的驚叫聲傳入耳中,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起來:秀娥站在床邊,一手拎著一個衣架,正要把手裡的衣裳往上套。

「清朗?」她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才小心地叫我,「你怎麼了?做噩夢了?」我胡亂地搖了搖頭,「沒有,就是突然發現天亮了。」秀娥這才呼了口氣出來,「你可嚇死我了,明明睡得挺熟的,猛地一下子就坐了起來,你……」

「墨陽呢?」我打斷了秀娥的嘮叨。她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二少爺?我剛才上來的時候,他正在樓下吃早飯呢,潔遠小姐跟他在一起。六爺和七爺早就出門去了。」秀娥連我沒問的都答了出來。

「是嗎,幾點了?」聽到墨陽還在,我鬆了口氣,可能因為剛才起得太猛,頭昏沉沉的,我用力搓了搓額頭。「八點了。潔遠小姐說你昨晚好像睡得很不好,早上她醒過來的時候,你靠在床頭就睡著了,還是她幫你躺好的。」

我趕緊掀開被子下床,秀娥過來幫忙。等我急匆匆地收拾好跑下樓時,就聽見潔遠的笑聲從餐廳里傳來,我站穩了腳步,讓自己平靜一下。「清朗,早啊。」石頭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回頭看向他,「石頭,早。」

石頭原本笑眯眯的,這時笑容一收,「清朗,你昨晚睡得不好嗎?臉色這麼差。」「是啊,不知怎麼回事,光做夢了。對了,秀娥找你呢。」我勉強笑了一下,剛才洗臉的時候就看見了,自己不光臉色暗沉,黑肯圈也清晰可見。

「清朗,你起來啦。」潔遠聽見我的聲音,從餐廳里迎了出來。我被她拉到了座位上,一邊聽著她對我難看的臉色報以關心,一邊打量著正在喝咖啡的墨陽。

相較於我的烏雲慘淡,墨陽精神煥發。我忍不住苦笑,難道昨晚聽到的一切都是我在做夢嗎?「潔遠,」墨陽打斷了正給我提供如何去除黑眼圈偏方的潔遠,「你不是說要給你哥哥打電話嗎?再晚他就該出門了吧。」

「對啊,我差點忘了,昨天晚上就沒打。那清朗,你先聽飯,回頭我幫你弄。」潔遠急忙站起身來,拍了拍我的肩,往客廳跑去,我看著她輕巧的背影,直到消失。

「清朗,昨晚上沒睡好?」我一扭頭,墨陽已經把他的椅子挪到了我身旁。我點了點頭,「怎麼可能睡得好?哥,你昨晚和我說的話不是我在做夢吧?」

「昨晚?我和你說了什麼嗎?」墨陽挑眉問。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一下子愣住了,只覺得腦子裡迷迷糊糊的,難道……哧,墨陽突然笑了起來,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逗我玩,忍不住沖他翻了個白眼。

我都愁得快要一夜白頭了,他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可也奇怪,被他這麼一打岔,原本心裡沉甸甸的感覺突然輕鬆不少。「你放心,我有種感覺,他應該不是壞人。」墨陽的表情嚴肅起來,聲音放低了少許。

他伸手拿了一片吐司,仔細地塗好果醬之後遞給了我,我搖了搖頭,「沒胃口,。」「就算要打仗,也得先填飽肚子才行。」墨陽笑了一下。我趕緊接了過來,「你不是今天就要去見他吧?」

墨陽一搖頭,示意我先吃完再說。我無奈之下只好大口地吃了起來,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味同嚼蠟。「你對他的感覺如何?」墨陽突然問了一句。我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才說:「嗯,這個人風度翩翩,做人很有分寸的樣子,也很溫和,我感覺還不錯。」

「是嗎?」墨陽低喃了一句,然後對我說,「你不覺得他有點熟悉嗎?」「熟悉?」我重複了一句,仔細想了想,「沒有,我肯定沒有見過他。也許是你以前在哪兒碰到過,他既然是個商人,肯定去過北平。」

墨陽一搖頭,「也許吧,我也說不上來,只總覺得他有點……」他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你知道嗎,我今天一早用陸仁慶手下的名義給百樂門酒店打了個電話,那兒的經理說傅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問我是否要留言。」

「他走了?」我皺起了眉頭。「應該不是,」墨陽沉思著說,「你記得他昨天不是說有些私事要辦嗎,也許是去辦事了。」「那你今天還要再打他嗎?」我問。

「昨晚聽他那麼說,我是有點沉不住氣,不過現在想想還是再等等。他既然跟我說了這些,就不怕他不露面。」墨陽說完,不再說話,我們兩個各自想著心事。

「喲,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啊?這麼安靜。」潔遠笑著走了進來。

墨陽沖她咧嘴一笑,「我家可是有規矩的,講究食不語。不守規矩就得打手心,習慣了。」潔遠正要坐下,聽他這麼說,不禁有點奇怪地問:「真的嗎?你家的規矩還真多呢,還打……哎,不對啊,你剛才吃東西時還和我說話來著。」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潔遠愣了一下,接著就明白過來,沖我嬌嗔道:「你哥真討厭呢。」「他討厭,你瞪著我幹什麼?欺負老實人啊。」我故作無辜地說。墨陽立刻笑出聲來。

潔遠的臉也綳不住了,氣氛頓時變得很輕鬆。我和墨陽都不想潔遠知道太多,這也是為了她好。「對了,清朗,你別故意借著機會嘲笑我。一報還一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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