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姐妹

「姐,姐……」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只會哽咽著叫姐姐,其他的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潔遠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正好碰到我和墨陽從花園裡回來,我正興高采烈地跟六爺說:「我哥說了,他這兩天暫時住在這兒,晚些時候再在咱們家附近找個房子住下來。」

「是嗎?那好啊。」六爺溫文一笑,伸出手來,「歡迎,這兒你可以當成自己的家,一切隨意。如果你一定要找房子出去住,我也可以幫你。」墨陽無聲地看著六爺伸出的手,沒有半點伸手的意思,就在我的心又有點不安的時候,他突然一笑,伸出手來握住六爺的手。

「謝謝你,那我就不客氣了。反正你做好準備,就算另尋住處,我也不會離清朗太遠的,要是你欺負我妹妹,我立馬趕到。」六爺淡淡地笑了笑,「這你放心,隨時歡迎。」

我頓時鬆了口氣,看看六爺,看看墨陽,再看看他們握在一起的手,臉上的笑容憋都憋不回去,要是沒耳朵擋著,我估計自己的嘴角真能咧到後腦勺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葉展嘻嘻一笑,「行了,行了,以後咱們可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時間親熱,還是先說說正事吧。」六爺任何事都不會瞞著葉展,方才發生的事情,他自然也告訴葉展了。

六爺放開了手,神情自若地對我一笑。墨陽的臉色卻多少有點古怪,他若無其事地活動了一下手指,我這才發現他的手背有點紅。樓上的潔遠聽見葉展那樣說,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我們都看了過去。

六爺和葉展只禮貌地對她點了點頭,墨陽卻緩步走到樓梯口前,仰頭與站在上方的潔遠對視了一會兒,輕柔地說:「對不起,潔遠,讓你擔心了。」

潔遠頓時眼圈一紅,掩飾地用手背揉了揉鼻子,然後微笑,「沒關係,只要你沒事就好。」咻——站在我旁邊的葉展輕吹了聲口哨,好像很感慨似的對我說:「有人關心著可真好啊。」我無聲地一笑,樓梯上的潔遠一下子羞紅了臉,一時忘情地說出了心底的話,卻忘了我們的存在……

葉展也沒帶來什麼好消息。徐墨染只留了那一攤血,人卻消失得乾乾淨淨,生死未卜。按照葉展的說法,流了那麼多血,看樣子人八成是不行了,而且,那邊離江邊也不遠,把人綁塊石頭往江里一扔,那可真是沒處找去。

對於這個結果,墨陽神情陰鬱。我也有些擔憂,雖然對徐墨染沒有一絲好感,可那畢竟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雖然他做了太多泯滅天良的事,那也是在大太太的誤導教唆之下,雖然這不是能夠原諒他的理由,可總覺得他也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墨陽跟著六爺還有葉展去了書房,我帶著潔遠回了房間。我知道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談,六爺既然讓墨陽留在了這裡,那就意味著他跟陸家之間的裂痕將不可避免。

那次在賭場遇襲,我不是沒有想過陸仁慶是不是故意不出現,可一來想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二來,六爺他們對於陸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陸仁慶怎麼能夠輕易地捨棄他們呢?

「清朗,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住在你這兒?」潔遠癱坐在我的搖椅上,一邊喝著果汁,一邊懶洋洋地和我聊天。我忙點點頭,「當然好啊,可是……」我猶豫了一下,「你不跟家裡說一聲嗎?霍夫人她……」

我深深明白霍夫人對丹青的厭惡,她一定認為自己兒子的噩運都是丹青引來的,自然她對我也不會再有什麼好感。雖然她不敢招惹陸家,可私底下大概也和霍長遠一樣,認為自己是名門正派出身,不同於陸家這種靠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發跡的暴發戶。

潔遠細細的眉梢一揚,「你放心,我最近都住在大哥那裡。我媽就是想啰唆,也不會特意跑到大哥那兒去說的。」潔遠的笑容有些無奈,「現在她跟大哥的關係有點僵。」

「哦,是嗎……」我應了一聲。不用潔遠多說我也知道,霍長遠母子關係變僵自然是因為丹青。而潔遠住在霍長遠家,那就應該是為了墨陽了。畢竟,在霍先生家出入要比在霍夫人的監管下容易得多。

「丹青她……」我張了張嘴想問,潔遠了解地一笑,「你放心好了,你姐姐恢複得不錯。那個德國醫生的醫術確實很好,用的是一種叫『轉植』的技術。現在只是隱約能看出疤痕的形狀,因為長了新皮,所以膚色還有差異,但是多打些粉大概就看不太出來了。」

潔遠安慰地拍拍我的手,「那醫生說了,仔細調養的話,再過半年,就應該能徹底好了。這段日子她都在那個醫生那裡住著,好隨時治療,並不在家,所以我哥也沒跟她說你受傷的事,怕她擔心,不利於傷口癒合。」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秀娥早就告訴我了,丹青說過在她治療期間不讓我去看她,也盡量不要聯繫,因此她的消息我都是聽秀娥轉述的。醫生講的很多名詞張嬤都是一知半解,再在秀娥這兒轉道手,我聽得是越發糊塗,只知道丹青一日好過一日。這會兒聽潔遠這麼一說,總算是徹底地放下心來。

潔遠看我放鬆下來的樣子,突然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清朗,你說,生活是不是很奇妙呢?」我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潔遠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今天早上我還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墨陽對我若即若離,我認為他的心裡還一直記掛著你,他又殺了人……」

說著,她把鬆散的雙腿盤了起來,兩手支撐在膝頭,清澈的眸子亮得發光,「可現在,你居然變成了墨陽的親妹妹,墨陽又像從前那樣對我笑了。而且他還保證不會再隨意地消失,我隨時可以碰觸到他。你說,生活是不是很奇妙?」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一直以來都覺得年紀比我大些的潔遠很成熟,現在看來,她的心思甚至比我還要單純。我們臨上樓前,墨陽跟潔遠說了幾句話,他沒有刻意背著誰,但我和六爺、葉展都禮貌地避開了,隱約聽到的也沒什麼特殊,潔遠卻已經這樣心滿意足。轉念想想,六爺要是對我說幾句貼心的話,我也是臉熱心跳,高興得不得了。原來,一個深陷愛河的女子都是這樣容易滿足。

看著潔遠紅撲撲的臉,這會兒她只是一個跟閨中密友訴說女兒心事的幸福女子。雖然眼前的幸福薄得就像糖衣一樣,但她很知足。我突然覺得潔遠現在的樣子,很像以前的墨陽。熱情、執著,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不顧一切。不知道她是否能填滿墨陽內心已經殘缺的那一部分。

「你笑什麼呀?是不是覺得我很不自愛,一直追著墨陽,渴求他的一點施捨?」潔遠的口氣很平常,可放在膝頭上的手已經不自禁地握緊了。我輕輕將手覆蓋上去,她微微一顫,「潔遠,我很高興你一直沒有放棄墨陽。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以後是否會永遠在一起,但是我真的慶幸,現在陪在他身邊的是你,你一直很辛苦吧。」

潔遠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眼底陰霾盡去。她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低低地說:「真好,我們是朋友呢。」「嗯,真好。」我用力地點了下頭,彼此的眼眶都有些濕潤。我故意清了清嗓子,「是朋友我也得說,你捏得我傷口好痛。」潔遠愣了一下,趕忙鬆開了手。我倆對視一眼,「哈哈。」同時笑了起來。

有個知心的朋友真好,我一邊笑一邊想,我和潔遠之間最後的隔閡也消失了。「喂,真的捏痛你了?傷口還沒好嗎?」潔遠笑著說,還想抓起我的手腕察看。我一閃,「沒事,早就好了。」

看著一臉笑意的潔遠,我還是決定把話攤開了講,「潔遠。」「嗯?」「如果以後墨陽喜歡上了別人,或者說他還是不接受你,那你怎麼辦?」潔遠的笑容一滯,她垂下了眼,長長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陰影。

我舔了舔嘴唇,之所以問她這句話,不光是為了墨陽。墨陽應該是欣賞,甚至喜歡潔遠的吧,因為潔遠跟他的個性、思想,甚至以前的生活經歷都很像。

或許以後墨陽對我的心思會逐漸改變,可是他要做的那些事情應該都很危險,也許他不願意把單純的潔遠扯進來,進而傷害到她也未可知。

單看他對大太太和徐墨染的態度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棄追查母親的下落,那也就是說他遲早要跟陸仁慶對上的。陸家花費了那麼多心力甚至人命來掩蓋的秘密,肯定不會輕易讓人知道,這其中的危險顯而易見。更不用說,他做的那些隱秘的大事……我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清朗,」潔遠突然抬起頭來,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有這個自信,除了你,我不會輸給任何女人。」我愣了一下,「之前我也曾埋怨過,我和你不是一個起點,你放在墨陽心中太久了,甚至已經變成了他的一部分,但是現在這個已經不是問題了,所以,我不會輸。」

看著自信的潔遠,我喉嚨發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也許是我啞口無言的樣子很好笑,潔遠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啦,你放心,我會竭盡全力去愛他。可是,我能有勇氣開始,就有勇氣面對結束,不論是什麼理由。」

潔遠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眼神卻平和而堅定。我無話可說,只直起身子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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