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真相(三)

水墨被人摔在了地上,她飛快地翻身而起,半蹲雙拳橫擺做防衛狀,一陣熟悉的笑聲響起,水墨循聲看去,不可置信道:「你還在緋都?」赫蘭巴雅從椅中起身,蹲在水墨面前:「你怎麼跑出來了?」水墨打了個哈哈:「宮中憋悶,出來透透氣。」赫蘭巴雅莞爾:「若是將你報官,獎賞一定不低吧。」「那裡敢跟大汗您比,你的腦袋比小人的可值錢多了。」水墨微笑回答。

「嗤!」阿濟笑了出來,「你們南人就是這樣,只有嘴皮子利索!」水墨跟赫蘭巴雅胡說八道,除了想要探明他的態度,更重要的是讓他沒工夫想,如何收拾自己。水墨認識阿濟,見他少了一臂,不禁愣了下。「好了,廢話說完了,說,你出宮為什麼?如此狼狽?圖雅公主可好?」赫蘭巴雅語音平穩,但眼神銳利如刀。

想起圖雅被皇帝扼死那幕,水墨不自覺地垂下了目光,仔細觀察著她表情的巴雅心中一冷,看來妹妹真的出事了。行宮那裡消息封閉極嚴,潛伏在緋都的探子只探明,燕秀峰和顧邊城都已帶著親衛隊伍朝草原的方向出發了,而昨日,謝之寒只帶數人,也離開了緋都。「啊!」水墨痛叫出聲,她的下巴被赫蘭巴雅緊緊捏起,他藍色的眼眸寒淡如冰:「說,圖雅到底怎麼了?!」

「我不知道!」水墨知道自己不能說。她不確定赫蘭巴雅得知圖雅死訊會做出什麼事來,難道告訴他自己眼睜睜看著他妹妹死?更何況當時還有那麼多不能告人的秘密,要講也只能講給顧邊城他們聽。

阿濟拔出腰刀,利刃在燈火下閃著寒光,他冷冷說道:「小子,不想受活罪就直說!」水墨怒視著他:「你們為什麼問我,送她來天朝就是進火炕,九死一生,還說南人虛偽,你們又何嘗不是,現在表現關心有個屁用!」

幾個男人彷彿被水墨的話鎮住了,赫蘭巴雅突兀地鬆了手,阿濟想要反駁,但他從不說謊,狡辯的話說不出口。水墨跌坐在地上喘粗氣,心中苦笑,自己何嘗不虛偽,見死不救還能說得這般大義凜然。

赫蘭巴雅忽然伸手將水墨從地上拉起,他發現了水墨腕上纏著白布,問道:「你受傷了?」說完就拆卸白布想要查看傷口。水墨掙扎道:「沒有,沒有!」赫蘭巴雅動作極快,握著水墨纖細的手腕檢查,他一怔,盯著水墨手腕上尚未消退的痕迹半晌,忽然笑了出來,但眼中毫無笑意:「你在太平關曾遇到一個叫玉娥的女子嗎?」

玉娥?一個嬌柔的面龐出現在水墨腦海中,她對自己含羞帶笑,下一刻卻面色猙獰,被顧邊城當胸一劍刺穿胸膛,然後……水墨臉色一白,想起來了,臨死時她曾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水墨沉默地跟著赫蘭巴雅等人前行,她怎麼也想不到,玉娥臨死竟將燕秀峰的虎符印在了自己手腕上。當時赫蘭巴雅無聲大笑,說是天佑草原民族不會枉受屠戮。他原本想跟隨商船離開緋都,現在有了虎符樣式,他們冒充黑虎軍,憑藉著假造的公文,順利離開緋都。

水墨瞟了一眼蘇日勒攜帶的箱子,裡面裝著的是昏迷不醒的風娘,赫蘭巴雅要將她帶回草原,在自己父汗葬身之所,用她祭拜!那身為「幫凶」的自己呢?赫蘭巴雅已經警告過了,如果敢搗亂,絕對要讓自己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更何況,自己還要靠他離開緋都,伺機而動。

也不知他們從哪裡搞來的黑虎軍服,天朝校尉都喜歡帶半盔,只露出下巴。對於征戰的好處水墨不甚了了,但顯然很適合偽裝,赫蘭巴雅等人的異族面孔都被遮住,他們又人人講一口流利漢語,憑藉著燕秀峰虎符文件的威力,竟無人敢來探查。他們一路夜行晝寢,非不得已,才會通過城防。

因與赫蘭戰事將起,更是無人敢招惹這些要上前線的官兵,看他們食寢皆不卸甲,那些守衛城關的兵衛們反而更是尊重,事事優先,殷勤之意溢於言表。膽大包天的赫蘭巴雅,就大搖大擺地享受著天朝兵卒的伺候。一路上他們都在打探消息,可各種傳言都有,赫蘭巴雅也無法判斷真偽。唯一知道真相的水墨被蘇日勒緊緊地盯著,不敢妄動。

「大汗,前面就是松岩城了!」阿濟探路回來稟報。松岩城!水墨忍不住張望,自己曾在那裡九死一生,沒想到不到兩個月,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地方。赫蘭巴雅眉頭微蹙:「必須通關嗎?」阿濟點頭:「這邊都是高山密林,我們不熟悉路線的話,很容易迷路,二王子那裡已經開始行動,如果我們回去遲了,那元老頭只怕也頂不住!」

赫蘭巴雅用鞭稍兒輕輕敲打頭盔幾下,做了決定:「也罷了,那個守關的石老將軍好像尚未迴轉,讓我們去騙上一騙吧!過了松岩城,急馬快行,不出三日,就到太平關,我們就可以回家大戰一場了!」赫蘭戰士們紛紛發出怪嘯迎合,水墨不及反應,胯|下戰馬就被蘇日勒抽了一鞭子,快跑了起來,水墨無奈,只能握緊韁繩。

疾馳不到半個時辰,松岩城熟悉的高大城牆映入眼帘,水墨五味雜陳,她熟悉那城牆上每一處防禦特點,哪個垛口適合放箭,哪個垛口適合長矛阻敵,當然,她最擅長的就是倒大糞了。眼見到了城門口,這隻武裝小分隊被攔了下來,現在戰事緊急,城防的警戒級別提高了很多。此時已過了城門開放時間,大門緊閉。

因為水墨長了副南人面孔,又熟悉天朝軍隊規制,有時必須出面都是她。見赫蘭巴雅示意,水墨接過蘇日勒遞上的假文書,無奈縱馬上前,剛要開口,就聽城牆上有人大喊,聲音極傲慢:「城下何人,報上名來!」

水墨聞聲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把頭盔往下拉了拉,這才抬頭看去。城牆上那鎧甲閃亮,耀武揚威的男人,正是石老將軍愛子——石羽!

赫蘭巴雅策馬上前低聲道:「怎麼不說話,你又想玩什麼花樣?」水墨苦笑:「你要想死的快,就讓我開口,上面那個石老將軍的兒子,當初我得罪了他,守城時就是被他打下城牆,被高延人抓去,他恨不能我死!」赫蘭巴雅聞聲抬頭看向城牆之上,將石羽的小白臉牢牢記住。

「呔!為何不回答,難道你們是姦細!」石羽大喝!赫蘭巴雅朗聲道:「我等乃黑虎軍校尉彭中麾下,攜帶緊急公文,請上官予與通行!」「黑虎軍?」石羽打量著城下之人。早聽聞燕秀峰元帥麾下黑虎勇不可擋,戰力與天下聞名的驃騎不相上下,看馬上這十幾個人,果然是虎背熊腰,殺氣騰騰。只不過,石羽又往下探了探身,剛才第一個策馬前行之人身形細瘦,瘦不拉幾也就罷了,怎麼看起來還有幾分眼熟的感覺呢。

聽聞有全副武裝之人想要入城而匆匆趕來的傅友德,剛上城牆就嚇了一跳。他一個箭步竄到石羽身邊大聲說:「少將軍!」石羽聞聲收回了身子。傅友德鬆了口氣,若城下是敵人,他身子探出這麼遠,一箭就被結果了。

這少爺趁老將軍不在,作威作福,非要擔當守城重任。傅友德身為屬下,也不好抗命,只能一邊小心謹慎,一邊祈禱老將軍速速返回。「傅將軍,他們說是黑虎軍的人,」石羽說道。黑虎?傅友德站在垛口內側觀察,看盔甲確實不錯,他揚聲喊道:「城下之人聽著,邊情緊急,你們可有信物?!」

赫蘭巴雅示意蘇日勒拿過偽造文書上前,一個籃子垂下,蘇日勒將文書放了進去。傅友德命人舉著燈籠仔細查驗,封皮,行文格式還有虎符印記都沒錯,但他總覺得不踏實。石羽也翻來覆去地看,但他更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正沉思的傅友德忽然伸手抓住石羽手腕:「少將軍,你幹什麼?」

石羽不滿道:「你既然懷疑,乾脆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傅友德哭笑不得:「少將軍,如果這是真的軍務公函,擅自啟封,那是要抄家滅族的!」不學無術的石羽嚇了一跳,公文飄落地上,傅友德撿了起來,想了想沖城下喊:「諸位稍待,末將去城下迎接!」城下人回道:「有勞!」

「他們是真的?」石羽問。「虎符確實不假,少將軍放心,就算讓他們進城,我也有辦法一辨真偽!」傅友德壓低聲音在石羽耳邊說了幾句。石羽驚奇道:「有這事?」「末將剛剛收到的消息。」傅友德點頭。「唔……」石羽再度靠近垛口,不自覺地盯著城下的水墨看。

水墨感受著城上目光,一個勁發毛,這石少爺不會對自己這麼「戀戀不忘」吧?難道他被謝之寒塞進茅廁數日的仇,也記在自己身上了?高大的城門緩緩開啟,門軸被巨大的壓力壓的吱嘎作響,赫蘭巴雅小聲道:「松岩城果然名不虛傳,易守難攻,可惜草原之上,永遠建不起這麼高大的城池!」「搶過來就是!」阿濟大咧咧答道,赫蘭戰士們都深沉一笑。

為了防備追捕,赫蘭巴雅故意繞行松岩城,只要過了這一關,他就重新自由了。夜晚城中寂靜,但高低起伏的民宅,寬闊的道路還是讓赫蘭人感受到城中的繁華,赫蘭戰士們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一旦有變,何處可隱藏,何處可以突圍。

傅友德和赫蘭巴雅閑聊,看似熱情實則試探,赫蘭巴雅不動聲色,應付自如。水墨被裹在赫蘭戰士中間,她有些吃驚,看方向,這不是去北城門的方向啊。她也不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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