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真相(一)

「水主事,水主事?水主事?!」「啪啪啪!」呼喊聲,拍門聲交織在一起,吵得水墨心煩意亂,她眼也沒睜地吼道:「什麼事!」外面的人被她這一嗓子嚇了一跳,過了會兒才有人說道:「公主殿下前來,逍遙王和神將大人也在門外,因夜不得擅入,娘娘命你前去伺候!」

顧邊城?謝之寒?這兩個名字讓水墨瞬間清醒過來,她睜開眼想要跳起身來,一腦袋就撞上了臉盆架子,嘩啦一聲,門外兩個小內侍面面相覷,一個試探地叫了聲:「主事?」「我就來,你們稍待!」屋裡的水墨大聲回答。

水墨入宮這段時間和善的如同泥捏,但終究是血戰沙場而歸之人,內侍們身有殘缺畢竟還是男人,對於強大的「同性」有著本能的畏懼,就算狗熊沖你笑它還是狗熊啊!聽著水墨口氣不佳,小內侍們不敢多言,老實站著,根本不知道屋內的水墨正緊如弓弦地擺出一個防衛的架勢。

銅盆,潮濕的軟布捏在手上,衣衫半解,屋裡整整齊齊的沒有半點打鬥過的痕迹,甚至被背心壓出的紅印也還橫在胸乳之上,她飛快地檢查了一下自身,沒有任何異狀。方才被人偷襲,難道是自己癔症了?!水墨不禁恍惚,眼光一轉,落在屋內唯一能藏人的床榻底下,從外面看自是毫無異狀,她轉手悄悄抄起頂門杠,假裝無事地要離開,突然回身,用門杠在床下一通死命亂捅。

聽著屋裡劈里啪啦的異響,小內侍你看我,我看你,好奇萬分又不敢偷看。水墨最後用棍子挑起榻上覆蓋的布單,床下只有那件孤零零的改良馬甲。「難道我真的在做夢?」水墨蹲在地上喃喃自語。以前看新聞,很多參加過戰爭的美國大兵都得了戰場綜合症,有的癥狀就是會幻想自己仍身處戰場,做出一些過激反應,難道自己今日被初夏的死刺|激了,所以……

「水主事?這個,王爺他們還在等!」小內侍眼看水墨還不出現,不得不乍著膽子催,誰敢讓王爺和將軍久候啊。「就來!」水墨皺眉答道,迅速拿起改良背心,整理著裝。見水墨出來,小內侍鬆了口氣,只是納悶水主事在屋裡折騰了那麼久,怎麼看起來還是有些衣衫不整,頭髮散亂。

水墨沒心思顧及小內侍的想法,大步前行,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想和顧謝兩人商議。天色已晚,內宮不得擅入,顧邊城隨是貴妃親弟也不例外。所以他探望皇帝之後,只能和謝之寒站在外宮門,命人通傳問候。

「怎麼回事,去了那麼久還沒有回覆,不是說貴妃無恙嗎?」謝之寒無聊地用手指纏繞著馬鞭。顧邊城只看著來人方向道:「宮內戒備森嚴,許是層層通傳,費時甚多罷了。」「二郎,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從皇帝……」謝之寒頓了頓,因為顧邊城看了他一眼,他不屑地撇撇嘴,但還是加上了陛下兩字:「陛下宣你回都城述職之後,怪事層出不窮,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搗亂。」

「我倒覺得是從高延人突然攻擊松岩城開始,」顧邊城回頭說道。兩人對視,「喔?」謝之寒用鞭稍兒輕輕刮擦著鼻樑,若有所思。「水墨來了!」羅戰說道。顧邊城迅速回頭,謝之寒的臉上不自覺地掛上了水墨所謂的不正經笑容。

水墨老遠就看見了這兩個人身影,俱是猿背蜂腰,或挺拔,或懶散,她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幾乎小跑著奔了過去,她的急切讓顧邊城和謝之寒同時微笑。

剛剛趕到的赫蘭巴雅騎在馬上,遙遙打量著宮門前重聚的那幾個人,宮燈內的火燭不時跳躍,映襯得他的表情時明時暗。不知水墨說了什麼,雖然看不太清三人的表情,赫蘭巴雅就是能感覺到那裡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大汗!」白震蒼老的聲音讓赫蘭巴雅回過神來,他立刻翻身下馬,表情嚴肅問道:「白主事,陛下可好,我妹妹可好?」白震微微躬身:「大汗請放心,陛下與和妃娘娘無事,請隨老奴來!」「有勞!」赫蘭巴雅跟隨白震離去之前,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下,遠處宮燈下,那三人身影有些模糊。

「陛下果然不負先帝所託,以仁孝治天下,這般晚了,竟還允許外族使臣入宮。」謝之寒的話聽似恭維,可他的表情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顧邊城自然早就發現了赫蘭巴雅的到來,這男人如同草原的狼,兇狠狡猾卻耐心十足,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上次若不是他們兄弟反目引發內亂,恐怕此刻戰爭還在延續。

「與赫蘭交好可免邊境戰禍,百姓可以修生養息,再者高延雖然敗退,但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若是同時與兩方開戰,於我不利!」顧邊城說道。謝之寒一哂:「探子傳來消息說,李振逃回寒枝城後,就閉門養傷,不曾上朝,那車尚書倒是上躥下跳起來,他一向臣服朝廷,如能鬥倒李振,重新上位,也算是好事。」

顧邊城搖了搖頭:「不叫的狗咬人才狠,李振隱藏不動定有後手!」謝之寒冷笑:「我倒是很想再碰他一次,」說到一半他想起什麼似的,瞟了羅戰一眼又道:「二郎,聽說那高延公主的屍身和頭顱事後都不見了。」水墨忽覺頸背寒毛豎起,有殺氣!

「是嗎?羅戰,你去查查清楚,」顧邊城好像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隨口吩咐道。羅戰冷硬地點下頭。「水墨,今日遇襲之事你不要聲張,我自有安排,但也要加倍小心!」顧邊城叮囑。「是!」水墨答得痛快,但眼中擔憂畏懼之情仍在。

謝之寒忽然用鞭稍兒撩了水墨下巴一下,嘲笑道:「怕死啊?」「怕啊!」水墨沒好氣地說,用力擦了擦下巴,謝之寒笑意更濃。「你也算生死邊緣轉過幾圈的人了,居然還怕死?」「就是因為差點死了,才明白活著的可貴!」「活著有什麼好?」「好處多了,可以借酒裝瘋啊,冷嘲熱諷啊,調戲婦女啊……」

「嗯哼!」顧邊城輕咳一聲,打斷了水墨對謝之寒素來「惡行」的舉證,他眼中都是笑意,羅戰的表情似乎也沒那麼僵硬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宮去吧,請貴妃娘娘保重身體,不要太過憂慮。」顧邊城朗聲道。他心中有數,周圍的陰影里不知藏了多少雙眼睛。

「是!」水墨也不再多言,躬身行禮後頭也不回地離去。雖然象徵著「自由」的宮門近在咫尺,但人生在世,不過四個字就可以說完,身不由己……

看見水墨細瘦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里,顧邊城開口道:「被你這一鬧,她看起來好多了。」謝之寒笑容輕佻:「鬧什麼?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見他裝傻,顧邊城也不拆穿。此時腳步聲響,兩人同時轉頭,不遠處,一身戎裝的禁軍總管海平濤正大步向這邊走來。

顧邊城沉聲道:「接連出事,陛下竟然還沒有免了平濤的職位,我真有點猜不出他的想法了。」謝之寒冷笑一聲:「帝王心術嘛,豈是你我能猜得出的。」顧邊城沒有回答,只是抬頭望向皇宮深處,燈火點點,閣影重重,如此寬闊的地方,卻什麼也看不清……

「大哥,你真的可以再陪我幾日嗎?」圖雅驚喜道。今日受的刺|激太大,此時能見到兄長,她依戀之心愈濃。「是啊,所以不要怕,安心休養。」赫蘭巴雅柔聲安慰。一個內侍尋機走上前稟告:「娘娘,大汗,時辰不早了,娘娘也該休息了。」

赫蘭巴雅自然識趣,起身道:「說的是,小妹你好好休息吧,方便時我再來看你。」圖雅努力壓下心中不安,自己的命運已不可改變,何苦讓兄長難過,她微笑著說:「阿含,代我送大汗。」「是!」阿含引著赫蘭巴雅出門。

到了德陽宮門口,阿含跪下行恭送大汗,赫蘭巴雅伸手將她扶起,微笑道:「阿含,好好照顧公主,你的家人在草原也會因你而得到榮耀。」說完,赫蘭巴雅轉身離去,一直守在門口的蘇日勒隨即跟上。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阿含示意內侍們關緊宮門,返回內殿。

圖雅公主終於睡去,阿含放下紗帳,做手勢留下兩個從赫蘭帶來的侍女伺候,這才小心翼翼地離去。她是公主最看重的侍女,自有一間單獨的住房,而不用跟其他宮女同住。進屋鎖好門,阿含又等了半晌才從腰帶中掏出一個摺疊緊密的紙條,沒有點燈,只借著月光快速讀完,她順手將紙條放進嘴裡,慢慢嚼著,咽下。

阿含走到桌前坐下,慢吞吞地打開妝匣,取出銅鏡。儘管鏡面磨的發亮,但映出的人影還是模糊。阿含卸掉釵環,鬆開髮髻,漆亮的長髮如瀑般散滿肩頭。猶豫了半晌,她從脖子上拉出根紅繩,上面系著一塊好似玻璃般發亮的東西,緩緩舉到眼前,一張平凡無奇的臉登時出現。

若是水墨在此,定會大叫,這面小鏡子還是她買蘭蔻時得的贈品。因為小巧易帶,那日相親她也是放在包里的。穿越到天朝之後,元睿那老頭把所有跟現代相關的東西都燒掉了,但誰也不知道,元愛將手鏈還給了水墨,因這面清澈如水的小鏡太過喜愛,她偷偷藏了起來。

一滴淚水突兀落下,元愛低喃道:「阿墨……」

欲謀害皇帝的罪名誰也承擔不起,水墨冷眼旁觀,心想就算找不出正主,也必然會有個替死鬼吧。果不其然,不出三日,一個已在宮中近三十年的老宦官被人發現服毒自盡,可讓眾人驚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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