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秘密(一)

黑暗,灼|熱,喘息,水墨感覺彷彿進入了另一個空間,狹小且與世隔絕,自己就如泥巴一樣,被捏的不成形狀卻無力反抗。腹部和手臂的劇痛也比不過窒息的痛苦,水墨從沒想過「親吻」也可以置人於死地,原本眼前被遮擋的漆黑一片,現在卻恍惚出現了點點光影,水墨的思維漸漸空白起來……

數月來,水墨經歷的生死一線不知有多少次,她唯一學會的就是,只要沒死,就別放棄。「嗯!」那人悶哼了一聲,一股鐵鏽味道瞬間充斥了水墨的口腔,可就算被水墨咬破了舌尖,他竟沒有挪開嘴唇,反而緊緊地纏住水墨的舌頭不放,任憑自己的鮮血沾染在彼此的唇齒之間。一時間水墨的甚至覺得,對方比瀕死的自己還要絕望……看來我真的要死了,竟然會可憐正在謀殺自己的人,水墨的睫毛無力垂下,刷過那人手心。

「是誰在哪兒?」一聲嬌呼傳來,帶了幾分試探,彷彿有些看不清的樣子。新鮮的空氣突然湧入口腔,但因為窒息太久,水墨一時竟不能呼吸,她拼盡了最後的力氣狠狠地捶打向自己的胸膛。「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讓人聽來,彷彿會將五臟六腑都咳了出來,水墨大口的呼吸著,暈黑的雙眼也漸漸恢複了視力,她這才發現自己側躺在地上,臉頰緊貼著微潮的泥土,溪流潺潺,還有不遠處傳來的絲竹舞樂聲。

一片桃瓣兒緩緩飄落在了水墨的唇上,她下意識一舔,柔滑的花瓣兒被捲入口中,那麼香的花嚼起來卻有几絲苦澀,可就算這樣也壓不下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水墨閉了閉眼,慢慢地支撐著坐起身來,「嘶……」她皺眉。方才的劇烈掙扎時扭到了手臂,彷彿被撕裂的筋絡正疼得發燙,水墨又輕撫了一下胃部,那一拳顯然只讓她失去了行動能力,並沒有真正的傷害到她。

水墨左右看看,偷襲自己的男人已經消失,就連方才發出驚呼的那個女人也不見了,若不是疼到發麻的手臂,水墨幾乎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噩夢。桃花依舊隨著夜風輕輕落到地上,水中,可水墨再也感覺不到一點安全,她站起身來,快步離開這裡,不敢也不想再回頭。

身著五彩輕紗的舞娘們姿態妖嬈地擺動著自己柔軟的腰肢,雪白的肌膚被搖曳的燈燭襯得愈發細白如瓷,秋波婉轉中,不知有多少男人的心灼|熱了起來。水墨隱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兒,決定從後面繞過去,「水校尉?」水墨心臟猛跳,差點做出攻擊反應,好在舞曲結束,軍人們正高聲叫好,提醒了水墨她身在何處。

水墨暗自做了個深呼吸,做了個微笑的表情之後才回過身去,原來是方才領她回席的那個宮人,和另外兩個同伴一樣,他手上托著一個金色的托盤,上面放了幾壺美酒,正好奇地看著行為鬼祟,擋著他去路的水墨。「宮侍,」水墨客氣地一抱拳。那宮人笑說:「校尉為何站在這裡,難道……」他兩個眼珠子一轉,好像明白什麼似的一笑:「校尉不是還不曾入席吧。」

他話裡有話暗示水墨因為自揭隱私而不好意思回席,水墨只當沒有聽懂:「正是,方才去行了個方便。」那宮人「嫣然一笑」道:「奴理會的。」看他不男不女的笑容,水墨汗毛豎起,正想找個理由離開,轉念一想又客氣地問:「敢問宮侍,方才是否有大人或貴客離席?」宮人眉頭一抬:「校尉何出此言?」「呃,剛才一時找不到方便之所,好像驚擾了某位大人,末將惶恐。」

宮人嘖嘖有聲:「水校尉,你們駐守邊關已久,不知規矩,貴人們若是行方便,自有地方,不過說來也巧,逍遙王,燕帥還有那個什麼赫蘭大汗倒都曾離席更衣,不過他們都有專人伺候,那輪得到你驚擾,莫怕。」水墨瞳孔微縮,抱拳躬身:「多謝宮侍提點!」

見水墨恭敬,那宮人滿意地點點頭:「正好,皇后娘娘賞賜驃騎軍和黑虎軍的絕頂美酒,校尉隨我來吧,也有你的份兒。」正想推拒的水墨只能點頭:「是!您先請!」宮侍回頭對兩個小侍點頭道:「隨我來。」水墨心一橫,慢步跟上。

見到捧著美酒的宮侍前來,王佐還有那個差點要了水墨和魯維小命的黑虎軍校尉彭中皆站起身來相迎。宮侍揚聲道:「娘娘懿旨,賞賜驃騎,黑虎有功之臣,王佐,水墨,彭中,高山林……」被他點到名的將校們皆起身離席,來到他面前肅身恭立,水墨也快步上前,站在王佐身邊。

做賊心虛……水墨一時間只能想起這個辭彙來,雖然自己不曾做賊,但為不知為何,總覺得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甚至還有人竊竊私語。「謝皇后娘娘千歲!」彭中和王佐單膝跪地大聲答道,水墨混在其他人之中謝恩。宮侍轉身離去之前,還看了水墨一眼,滿腹心事的水墨倒顧不上他,只亦步亦趨地跟在王佐身後回席,自有貌美的宮娥上前,幫他們把皇后賞賜的美酒斟滿酒杯。

賞賜居然也有自己的份兒,還是那個冰塊皇后賞的,這是何意?自己的「出櫃」行為就算過去了?仍可以留在驃騎還是說……「阿墨?」「嗯?」水墨迅速抬頭看向王佐,王佐正微笑著舉杯,水墨趕忙抓起酒杯與他一碰,又隨著他敬了敬斜對面的黑虎軍校尉們,兩家雖然不合,但在皇宮裡,彼此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這一點身為首領的王佐和彭中都很明白。

敬酒之後,水墨也想隨著王佐將酒一飲而盡,這個年代的酒都是糧食釀製,度數並不高,喝個兩三杯對水墨而言小事一樁。可酒剛一碰唇,水墨差點噴了出去,只覺得嘴唇上火辣辣的疼。她突然明白了這些人在看些什麼。「阿墨,你怎麼了?」王佐看似在欣賞重新上場的舞娘們表演。「沒什麼。」水墨脫口而出。

「你嘴唇怎麼了?」王佐看也不看的問。水墨的臉一紅跟著又白了,她這才明白眾人在看什麼,但不知該如何解釋,甚至到現在她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是誰,雖然他開口說了一句話,但那壓低的聲音只能讓她確定一件事,那人絕不是顧邊城和謝之寒。難道是燕秀峰或者赫蘭……這種想像讓她打了個寒顫,她忍不住甩甩頭。

王佐雖然沒在說話,但水墨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案。雖然王佐不足以顧慮,但他如有了懷疑,顧邊城甚至謝之寒一定就會知道,難道要跟顧邊城和謝之寒說自己被……水墨腦子飛快地轉著,忽然想起方才王佐說過的宮中「秘聞」,她立刻苦笑著說:「方才碰到了一個宮娥,呃,所以……」王佐驚訝地轉過頭來,另一邊的康矮子興奮地也看向水墨:「不是吧?你小子真好命!」

宮中女人多寂寞,那些年正韶華的宮娥們未必敢和陌生男人真的有肌膚之親,但是私底下如有機會,親親摸摸還是有的,尤其是這種慶功宴會,沒有比那些威猛彪悍的軍人更好的對象了。水墨初聽只咂舌於這宮中女人的開放,而後聽著男人們近乎狎戲的調笑,又覺得這些女人實屬可憐,但不曾想過還能用這個當借口。

水墨白了康矮子一眼:「好個屁!別出去亂說!」王佐和康矮子以為水墨臉嫩,都笑嘻嘻地點頭,康矮子還「狠狠地」拍了下水墨的肩膀:「哥哥若是有你這小白臉一半的容貌,那些娘們非得跟瘋了似的追著我不放不可,唉,真他娘的。」接著他又小聲追問那宮娥身材樣貌如何,親熱起來一定很火辣吧?王佐不像他這樣直接,但也一幅津津有味的樣子,水墨說的模糊,他們反而更信以為真。跟著兩人這一通胡說八道,水墨的煩惱稍減,她自取壺又倒了一杯,溫熱的米酒不足以澆愁,但足夠溫暖身體。

王佐和康矮子有點吃驚,水墨一向不喜飲酒,剛加入驃騎的時候還為這個吃過謝之寒的算計,差點當眾脫衣出醜,還是魯維拚命幫她解圍。不過自從離開松岩城之後,顧邊城再不許戰士們拿酒戲弄水墨了,王佐等人也只是以為水墨立此大功,身份改變,也都不以為意。康矮子正想開口詢問,突然感覺到不善的目光,他順勢看去,彭中正看向這邊,見康矮子發現自己,他皮笑肉不笑地挪開目光,仰頭喝酒。

康矮子冷笑一聲,用手肘一撞水墨:「黑虎軍的狗崽子,不用理會!」「哎喲,」水墨低叫了一聲,忍不住摸向自己扭傷的地方。誤會水墨在跟黑虎軍叫陣的康矮子一愣:「怎麼?」水墨愣了愣,不動聲色地握住手腕:「沒事兒,你好像磕到我麻筋兒了。」「回頭你還是多跟我練練,有腦子固然好,可在戰場上光靠頭腦也不能保命啊!」康矮子笑眯眯地說。

水墨訕笑著點點頭。見王,康兩人不再注意自己,她悄悄地拔開衣袖,垂下目光看向自己手腕,那上面除了淡青色的指痕,還有其他痕迹,隱隱約約像個繁複的漢字,應是偷襲自己之人所留下的。之前環境昏暗,她竟沒有發現。

旁邊的王佐和康矮子都是耳聰目明之人,水墨不敢仔細觀察,怕引起懷疑,只能強壓下自己的好奇心。王佐正在嘲笑康矮子:「你也有真心喜歡一個女子的時候,阿墨,你信嗎?」水墨根本沒聽清他們之前說什麼,只含糊道:「是人就有真心,不足為奇。」康矮子嘆息道:「讀過書的人說話還是中聽些,可惜那小娘們總不把我放在心上,我給她買了不知多少禮物,她都不肯理我。」

王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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