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將(二)

「殿下慢走,」王老闆極殷勤地恭送赫蘭巴雅直到他上馬離去,背對著他的水墨滿耳聽到的都是他阿諛的聲音,一動不敢動。她終於聽到馬蹄聲漸漸消逝,立刻彎腰撫向自己膝蓋,「嘶……」真疼,該死的顧邊城,這麼用力幹嘛!水墨肚裡暗罵。顧邊城看她齜牙咧嘴的樣子,嘴角忍不住一翹,這時腳步聲傳來,他立刻恢複了淡漠的表情。

邁著八字步顛回來的王老闆隔老遠就喊,「王虎,你個臭小子,玩女人也不找個安靜地方,差點影響我的貴客!還得讓老子給你找借口!」他大聲叫罵著,走到一半又扭頭罵他的手下,「你們跟著老子這麼緊幹嘛,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晚宴結束立刻出發,到時要是有什麼差錯,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那些圍著他的彪形大漢立刻唯唯諾諾地散開了,營地頓時熱鬧了起來。

揉著膝蓋的水墨心想,剛才在赫蘭巴雅面前還跟孫子似的王老闆現在突然變成了爺,看來是人就有雙面性啊……正感慨著,王老闆已經來到他們面前,先高聲嚷嚷了幾句,然後掃了一眼水墨,低聲問,「是他?」「是!」顧邊城沉聲回答。王老闆又看了一眼水墨。

水墨被王老闆的再度變臉弄得一愣,還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就看王老闆一手插腰好像在訓斥顧邊城一般,實則口氣恭敬地低聲問道,「大人,據小人觀察,赫蘭巴雅雖然不知道赫蘭克雅的計策,但他防備心很重,我們是否還按原計畫行動?」

顧邊城也擺出一副彎腰受訓的樣子,聽到王老闆的問題只淡淡一笑,「機不可失,赫蘭克雅為人陰險毒辣卻無遠見,赫蘭巴雅則不同,手段同樣狠辣但極會籠絡人心,而且經過這次交鋒看的出,這人機智謀略膽色皆是上乘,如果讓他入主赫蘭汗位,對我天朝實在是個禍害!」「小人明白了。」王老闆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他忽然抬高聲音抱怨了一句之後說,「行了,不想聽你解釋,既然你看上了這赫蘭娘們……呃,姑娘,你就把她帶回去吧,我要準備去參加晚宴了,你別忘了再清點一下咱們貨物,隨時準備出發!」「是!多謝叔父!」顧邊城彎身應道。

王老闆大搖大擺地走了,營地里的熱鬧好像根本就入侵不到這片陰影里來,水墨苦笑著想,顧邊城的氣場彷彿就是一層無形的牆壁。「我們走吧。」顧邊城低聲說了一句,話音剛落,水墨就覺得自己身子一輕,竟然是被他抱了起來。

要說水墨這段日子也算是久經考驗了,通常女人會有的驚叫早被她咽回了肚子里,只是全身肌肉緊繃,她乖乖地靠在顧邊城懷裡。月亮在雲中時隱時現,烤肉的香氣,赫蘭人的歌聲隨著夜風飄來,兩人就這樣自如地穿越著赫蘭人的營地。水墨緊張個半死,顧邊城卻勝似閑庭信步,他只覺得自己好像抱了一個硬邦邦的包袱,只不過這包袱很輕又熱乎乎的,心裡不免有些好笑地想起剛才的事,讀書人就是酸腐。若不是親眼見過他的喉結,總覺得他某些舉動總帶了些女人氣。

那時赫蘭巴雅的腳步一動,他就察覺了,想都沒想就把水墨拉到自己懷裡,隔著他的面紗俯下臉去,其實也就是裝裝樣子。原本是隨機應變之舉,水墨下意識想躲開的臉也被他握住不能動,可沒想到這小子還有後手,如果不是自己反應靈敏,那一膝蓋早就頂上了自己的要害。

想到這兒,顧邊城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水墨的膝蓋,自己本能反擊回去的力道應該讓他很難受吧。忽然覺得有目光刺來,一轉視線,就看見原本表情僵硬的水墨正憤憤不平地瞪著他,顯然是看到了自己落在他膝蓋上的目光,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慘痛遭遇。

「方才情況不妙,多有冒犯。不過,你的身手跟你的頭腦比起來,差的太多,需要更多的錘鍊才好。」顧邊城本來不想說什麼,別說水墨就是一賤卒,就算是士卒,身為將軍的他也沒必要解釋自己的意圖,可話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他語調低沉平和,但膝蓋被撞得生疼的水墨反而更加生氣,聽他這口氣,好像自己活該倒霉一樣。人一生氣就容易衝動,她沒過腦子就回了一句,「幸好小人錘鍊不夠,不然您就得清心寡欲地過下半輩子了!」

顧邊城眉梢一揚,低下頭,水墨不及躲開的清亮眼眸里好像盛滿了月光……這小子的眼睛很漂亮,顧邊城腦海里莫名地跳出了這麼一句。但征戰多年的本能瞬間就讓這個念頭煙消雲散了,顧邊城收斂心神默默地觀察了一下周圍,那個一直跟著自己的赫蘭探子貌似已經離開了。

正後悔自己胡說八道太衝動的水墨眼前一晃,人就已經放到了地上,難道顧邊城想揍人?!水墨剛要擺出防禦的架勢,就聽顧邊城低聲說,「赫蘭人的探子已經走了,跟我來!」水墨腦子一片空白,但還是下意識地服從了他的命令。

顧邊城好像對這營地很熟的樣子,他七拐八繞的避過旁人來到一個小帳篷前,示意水墨俯身等候,他嘴裡發出了類似蟲鳴的聲音。水墨睜大了眼,帳篷忽然打開了一道縫隙,顧邊城一把拉起水墨就閃身進去了。

「你遲到了!」一句僵硬的漢語迎面砸來,毫不客氣。帳里只有一盞小小的燈火放在角落,那人就隱身在黑暗中,水墨努力眯眼,也只能看出那是個身材不高的男人,一身赫蘭服飾上閃著金屬微光,看來應該是個赫蘭貴族一類的。

顧邊城非常禮貌地握拳行禮,「在下遲到是有理由的,您不是一直擔心如何讓大王子上鉤嗎?現在已經有辦法了,我叔父說定能讓殿下和大人滿意!」「喔?」赫蘭男人好像不太相信顧邊城的說法,聲音里充滿了懷疑。顧邊城微微一笑,「大人您應該知道,大王子今天一直在找一個人吧?」那人一怔,目光迅速落在了水墨身上,「是她?」不是吧,水墨忽然打了冷顫……

「哎……啊……」草原游牧民族的歌聲總帶著一種能夠穿破蒼穹的力道,一個身穿紅色紗衣的女人正在柔媚地搖擺著她的腰肢,纖細的手臂隨著節奏款款舞動,酥軟至極的身段與蒼勁的歌唱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她的面紗也是紅色的,上面綴著一些閃閃發亮的飾品,隨著她的動作閃出耀眼的光芒。

可那些光芒似乎也遮不住她雙眼的波光流轉,偶爾與她飄過的目光相對之時,水墨就有一種她在柔情專註地看著自己的感覺。自己是個女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那些粗野的赫蘭男人了,水墨越發低下頭以掩飾自己厭惡的表情,可附近那些男人粗重的呼吸還是不時地傳入自己耳中。

水墨轉身看向不遠處的山坡,那裡有一座黑色的帳篷,聽說愛愛就在那裡向大神祈禱,水墨遙望著,她還好吧……一陣叫好聲猛地響起,水墨回過身來抬頭看去,那紅衣女子正挽了花式向觀眾們致謝,赫蘭人說什麼水墨不懂,但看得出他們對於剛才的舞蹈正讚嘆不已。水墨眼看著那紅衣女子搖曳多姿地走回紗帳,優雅地坐在了地毯上,伸出手,水墨趕緊遞上一方絲巾,她輕柔地在自己的額頭沾著汗水。

水墨好一通伺候,紅衣女子不是要喝茶,就是要吃鮮果,一會兒又說自己腿疼,讓水墨給她按摩。水墨咬牙低聲道,「紅衣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啊!」「喔?瞧你這長相,我都忘了你是男人了。」紅衣用手指繞著一綹頭髮玩,一雙如水妙目上下掃射著一身素白的水墨。

紅衣是邊疆地帶最有名的舞姬,遊走在天朝和赫蘭之間。聽說她的恩客既有天朝邊疆大員,也有赫蘭貴族,所以雖然她是一個弱女子,卻一直自如地在刀尖上跳舞而不會受到傷害。這次聽說是王老闆特意請她前來助興的。

面紗下的水墨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女人自打見到了自己,似乎就一直不相信自己是男人,直到動手摸到自己的「喉結」才罷休。真不知道顧邊城怎麼會認識這樣的女人,而且讓她來執行計畫,並讓自己配合。一想到這兒,水墨心裡又有點不舒服,顧邊城並不是特意來救自己的,自己只是個附帶的……

算了,水墨再次告訴自己,他還記得來救自己已經算是難得了。想是這樣想,但水墨心底卻難免酸澀,她無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喂,」一股濃香撲面而來,水墨嚇一跳,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卻被紅衣一把扣住,她似笑非笑地問,「你跟王虎什麼關係?怎麼突然就出現了?」

王虎?跟著水墨反應過來她在說顧邊城,水墨垂下眼睫,「請姑娘親自去問比較好。」碰了個軟釘子的紅衣哼了一聲,正要開口,幾個赫蘭女子走到了紅色的紗帳跟前,水墨立刻認出領頭那個女人正是之前在元愛帳篷里打量自己的那個,她趕忙低下了頭。「紅衣,請您跟我來。」妮卡略彎腰,臉上表情甚是禮貌,赫蘭人一般沒什麼小姐,姑娘的稱呼,基本都是直呼名字。

「你,去幫我準備吧,」紅衣嬌媚地站了起來,語調萬分的不客氣。水墨低聲說了句,「是,小姐。」終於要開始行動了嗎?到現在也不知道顧邊城打的什麼算盤,身不由己的水墨只能選擇相信他,按照他說的去做。看著被赫蘭女人簇擁而去的紅衣,水墨知道,該輪到自己行動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撩起紗帳,走了出來。附近圍成一圈的赫蘭人,有不少都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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