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澡堂子一片霧氣騰騰,孫國輝痛快地洗刷著,小半個月沒洗澡,就在山上亂鑽了,身上沖洗下來的香皂沫子都是灰色的。野外教學終於結束了,就在葉想她們學農的隔天,跟大隊長報告一結束,他就趕緊跑到了澡堂來,都沒等被大隊扣下來的林晃。
那天孫國輝還沒來得及跟林晃解釋,五隊的人就回來了,一聽說林晃的壺丟了,領隊的老趙幸災樂禍地說了幾句風涼話。等最後林晃臉上笑嘻嘻,手上下狠招的把老趙摔倒在地的時候,他自己個兒的眼角兒也是一片烏青。孫國輝過去勸架的時候,被這倆人的拳腳捎了幾下,挺疼,勸又沒人聽,火也上來了,拳頭一揮,乾脆以暴制暴。學員們就看著帳篷後面狼煙四起,可就是沒人敢過去偷看。
不過不打不相識,大家都是硬骨頭的好兵,有本事,又絕不認輸,本來不對路的三個人打完架倒惺惺相惜起來,等老趙把他偷藏的酒拿出來三個人一分,學員們就發現,怎麼見面就冷嘲熱諷加頂牛的幾個教官突然親熱的改穿一條褲子了?要麼時間不合適,要麼場合不合適,最後孫國輝也沒找到機會跟林晃解釋,乾脆決定自己想辦法跟葉想偷偷要回來就是了,反正那麼「尷尬」的事情,她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吧。
洗到一半,「老虎,我先走了,不過,真看不出來呀你,回頭跟老哥說說,什麼時候弄上手的,哪兒的人呀?」旁邊早來的老趙關上水龍頭,曖昧地看了一眼孫國輝,毛巾往肩上一搭,哼著陝北小調,扭著光屁股就去了更衣室。孫國輝有點愣,他說什麼呢?眼光一掃,突然發現澡堂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見他發現了,就趕緊假裝認真洗澡。
X,孫國輝心裡罵了一句,老子又不是娘們,有什麼好看的?一想起女的,好像有什麼事兒從腦子中一滑而過,還沒想明白自己忘記什麼了,林晃趿拉著拖鞋走了進來,一張望,朝著自己就走了過來。他把洗澡的東西一放,一邊調水溫,一邊笑說,「老虎,你都快洗完了?剛才我碰上老趙了,老小子笑得特風騷,還問我你女朋友是不是來了,什麼意思?」
略燙的熱水迎頭而下,林晃舒服地嘆息了一聲,孫國輝氣悶地說,「我怎麼知道!這半個月都扎在山上了,母猴子都沒見著一個,還女朋友!」林晃樂了,搓了搓短髮,「哎,把你那香皂給我用用,我忘帶了!」孫國輝順手抓起香皂就遞了過去,林晃接過來的時候眼光無意間一掃,他不禁愣住了,又仔細看了看……孫國輝的肩頸處有一個青紫色的痕迹,雖然已經淡了些,但還是看得出那是一個牙印……
「老虎?老虎!」林晃輕輕推了推孫國輝,「幹嘛?!」孫國輝不耐煩地應了一句,林晃這麼一推,肥皂沫子流進了眼裡,他趕緊沖洗了一下。「那是什麼?」 「什麼什麼?」孫國輝眯著眼睛看林晃,這小子怎麼了,沒頭沒尾的。「這兒有一個痕迹,看著…像是牙咬的,」林晃甚至用手摸了一下,還有一點凹凸感呢。 「啪,」孫國輝打掉了他的手,「瞎摸什麼你!什麼痕……」話說一半,葉想的臉突然冒了出來,孫大排長終於想起自己忘記什麼了。
原本喧鬧的澡堂突然變得很安靜,只有水流嘩嘩的響著,洗澡的一干人等都豎起了耳朵。要知道陸院除了話務班那八個女兵,就再沒一個年輕的女性生物了,這會兒突然在某人的脖子上發現了那麼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痕迹,血氣方剛的男人們都是又妒又羨又好奇。
孫國輝沉默了半響,「本來我不想說的,你非要想知道……」林晃用力地點點頭,「我想知道!」同志們也都在心裡重重點頭,我們也想知道,快說吧!別賣關子了!「你咬的,」「啊?」林晃……「我說是你咬的,」「啊!!」眾人……孫國輝一揉脖子,「野外教學宿營,有一天晚上你睡眯瞪了,就這麼給了我一口。」
「怎麼可能,我咬你幹什麼!」林晃堅決不信,「我怎麼知道,誰知道你小子發什麼春夢,說了半宿夢話!」孫國輝斜了他一眼,這話半真半假,夢話確實是狐狸說的,就那麼幾句,自己還沒聽清楚,可牙印嘛……不管怎樣,氣勢上一定要壓住!林晃有點不確定了,自己的睡眠質量一向不錯,很少做夢,只有最近兩次夢到了…夢到了一隻小孔雀,難道說……林晃難得的臉紅,好在熱水澆著,別人也看不出來。
見林晃不說話了,孫國輝偷偷地鬆了口氣,忍不住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丫頭,咬得還真用力!不過也不知道她身體怎麼樣了,難道她每個月都這樣?孫國輝眉頭微皺。八卦沒有了,洗澡的群眾們有跟林晃熟悉的,就嘲笑了他幾句,然後該幹嘛幹嘛。兩個男人無聲地洗著澡,各自想著心事……「阿嚏!」正在藏壺的葉同學打了一個大噴嚏,到底該藏哪兒呢,昨天差點讓林燕發現了……
「同志們,同志們!」魯佳一路狂呼地衝進了三八寢室,門被她撞的「砰」的一聲彈在了牆上,屋裡的人都嚇了一跳。正坐在小朱床邊吸溜著速食麵解饞的幺喆一口就嗆在了嗓子眼兒,麵條差點從鼻子里噴出來。「咳!咳!」她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一邊用力揮手,對面的葉想趕緊把自己手裡的大缸子遞了過去,幺喆一邊喝一邊玩命拍胸脯子。「哎呀媽呀,可要了命了!魯佳,你這嗓門快趕上我們村的高音喇叭了!咳!」回過氣兒來的幺喆滿眼鼻涕眼淚的瞪著魯佳。
「切,不就嗆口麵條嘛,至於要你命嗎?」魯佳漫不在乎地坐在了幺喆身邊用肩膀一頂,不等幺喆再度發飆,她神秘兮兮地對屋裡一干人等笑說,「我剛才看見雞隊長了,他正和劉主任說話呢,你們猜,他們說什麼呢?」幺喆站起身拿了條毛巾擦臉,「愛說啥說啥!」魯佳白了一眼不給面子的幺喆,突然覺得不對,「哎,那是我的毛巾吧?」
「是啊,」幺喆點點頭,笑得特忠厚老實,「死阿喆,你敢拿我的毛巾擦鼻涕!」魯佳跳起來就要撲過去,幺喆立刻做了個擤鼻涕的動作嚇唬她,看她不敢動了才笑說,「放心,我不嫌你臟!」「哈哈,」葉想,林燕她們都笑了起來,這可是魯佳的名言。「行了,你倆別鬧了,小心把『狼』招來!」靠在上鋪看書的林燕笑著打斷了她們,她說的狼就是指舍監,那個嚴肅又死板的軍屬。
幺喆一吐舌頭,故意氣魯佳,但還是把毛巾放進水盆里投洗乾淨了才掛好。「佳佳,你還沒說呢,隊長他們說什麼?你這麼高興?」小朱笑著拉魯佳坐下,魯佳沖幺喆做了個威脅的表情,幺喆嘿嘿一笑。「你們聽好啊,因為馬上就要元旦了,咱們學校準備進行各種比賽來歡度新年!」魯佳跟說書似的搖頭晃腦。
「比賽?啥比賽?」幺喆躉了回來,先提起暖壺把葉想的大缸子裝滿遞還給她,然後才擠在小朱和魯佳之間坐下。地方生的宿舍管理沒那麼嚴格,什麼白天不許坐床啊,被子疊成豆腐塊啊,洗漱用品要整齊劃一的擺放啊等等,這樣的要求自然也有。平時生活老師和區隊長也會不定期檢查,尤其是全校大檢查的時候,要求的還是比較嚴格的,但是再怎麼嚴格,游擊隊的紀律還是相對鬆散,葉想倒很滿意這種現狀,樂得輕鬆。
今天是周日,學生們最輕鬆的一天,那時候還沒有雙休日這麼一說呢。剛開始葉想彆扭的要命,一到周六就爬不起來,葉媽媽得叫好幾次才起床,為了這個,葉師長還發過火呢。「體育比賽啊,兵乓球,羽毛球,籃球,足球,反正好多種呢,大家自由報名!」魯佳興奮地說。林燕趴在床邊,低頭和葉想交換了一下眼色,林燕有些好笑地看著葉想無奈的表情,她們當然明白魯佳之所以興奮,肯定是想參加籃球比賽,那次痛宰劉大頭的經歷,一直讓她津津樂道。
「佳佳,那,什麼隊呢?誰和誰?」水妹子遲疑地問了一句。「啊?什麼誰和誰?」魯佳不明白地探頭看看正在做功課的水妹子。水妹子一緊張就出汗,「嗯,我是說……」她努力地想著要說的那個辭彙,這段日子她的普通話進步明顯,除了一些深刻的詞句,一般溝通已經無礙了,只不過緊張起來的時候,有話說不出來而已。
「妹子,你是說怎麼組隊吧,按照院系,還是按照班級,或者是按照區隊?」林燕微微一笑,「對,對,」水妹子連連點頭。「壞了!」魯佳臉色突變,「這我沒聽見,要是按照院系班級,那可就不好玩了,」話音未落,魯佳跟炮彈發射似的又跑了出去,就聽見樓道里舍監大喊一聲,「魯佳!又是你!你腳上穿的是風火輪兒啊,只會飛不會走?!」宿舍里的人面面相覷,然後「噗」的一聲都笑了起來。
「燕兒,葉子,要是能按照區隊比賽就好了,那樣你們肯定贏!」小朱一臉的肯定。趁著魯佳不在趕緊去打掃麵條的幺喆抬起頭,含糊著問,「什麼肯定能贏?」 「籃球啊!葉子還會飛呢!」小朱很認真地說,幺喆瞪大了眼看著葉想,嘴裡還嚼著麵條,「真的,假的?你怎麼做到的,」葉想苦笑了一下,心說被跟你體重差不多的人砸一下就可以了。
「簡單啊!多吃有益健康的食物,少吃油炸食品!」林燕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幺喆手裡的飯盒。幺喆咂巴著嘴看了看剩下的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