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這一場初雪第二天就刷爆全網，無論是微博還是朋友圈到處能看到轉發雪景圖的，這其中又以故宮雪景圖最甚。每一年的故宮初雪都是微博一大盛事，攝影師們苦等一整年，終於看到雪花落下，立刻馬不停蹄殺往目的地。網友們紛紛調侃，降雪的第二天一大早，半個北京城的單反就在紫禁城會合了。
互聯網為此沸騰，但對遠在嘉州的高三學子來說，北京下不下雪並不重要，他們有更重要的事。
1月21、22號兩天，嘉州進行了全市高三年級第一次模擬考試。因為嘉州的一模向來被認為是對接當年高考最一致的，其結果的參考性也最強，最受全市師生重視。
此時高三的第一輪全面複習也正式結束，經過一整個學期的查漏補缺，大家的成績都有了顯著提升。比如作為七中唯一的文科尖子班，五班上學期開學考試時還只有一半多一些的人上了一本線，到一模成績出來後發現全班48個人，一本線上的有43個，剩下的幾個也基本在附近徘徊。
只除了一個人。
教室里，楊粵音看著關越越的卷子，半晌，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你這個成績，可怎麼是好喲！」
關越越這次剛過二本線，雖然實現了她「考上個本科我就行」的願望，但在楊粵音已經超過一本線快四十分的情況下，就顯得有點寒磣了。而且七中理科的重本率一直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文科差一點，也有百分之七十，她這個分數在重點班實在有點太過扎眼。
被哀嘆的關越越搶過卷子，表情沉痛。她當初是她爸花錢找關係塞進來的，在五班經受了三年的折磨，終於承受不住了。抓著頭髮原地崩潰三秒後，用一種看透世情的語氣說：「我算是明白了，我當初就是名字沒取好。關越越，關越越，關山難越——說的就是我的成績了！」
「你還算上命了？」楊粵音被她氣笑了，「你說人小意一個年級第一，辛辛苦苦幫你輔導那麼久，你這成績怎麼就是起不來呢？」
和學霸當朋友，不被她關照一下學習是不可能的，楊粵音和關越越的成績沈意都沒少操心。但和楊粵音一直保持在全班中游不同，關越越即使有沈意這個外掛，還是回回吊車尾，數學更是難中之難、慘中最慘。
可見事實就是那麼殘酷，王者也有帶不動的青銅……
沈意怕關越越太難過，打圓場說：「好了，越越既然能上本科，就說明在進步嘛。只要繼續努力，會越來越好的。」
三個人坐在窗邊，窗外是天朗氣清。這是個冬日裡難得的晴天，和煦的吹拂到臉上，讓人全身放鬆。
沈意已經從北京回來一周了，這一周年級上的話題都是一模。其實比起來，關越越比她還好一點，至少她還有一個一模成績。嘉州一模的那天正好是北大冬令營結業，沈意和宋航因為在北京都錯過了。其實沈意對這個結果是非常不情願的，模考畢竟很重要，尤其是一模，之後所有的自招考試都要填一模成績，她為此還想過不參加結業儀式，面試當晚就連夜飛回來。但喬老師和她分析了，她如果惦記著一模，很容易在冬令營上分心，而她目前還是應該以冬令營為第一要務。只要冬令營的加分拿到了，一模成績有沒有也就不重要了，所以經過權衡，她最終放棄了一模。
不過雖然沒參加，不代表她不關心一模的結果。
每年的一模，都是全市尖子生的一次大廝殺，如果有黑馬殺出，通常也會在這時候顯露端倪。這次她和宋航不在，大家基本確定周靜書的年級第一多半穩了，就是不知道全市排名能到第幾。同為七中人，大家當然希望她能為母校爭光，考得越高越好，但即使如此，當一模的最終結果出來，還是震驚了所有人。
周靜書居然拿了全市第一！
大家這麼驚訝不是沒有原因的，即使是沈意一直考第一名的時候，也沒拿過全市第一。嘉州市文科的第一名一直是被嘉南中學的陳盞非制霸的。
和老牌名校嘉州七中不同，嘉南中學建校還不到二十年，但最近幾年崛起很快，是嘉州的三大高中之一。嘉州七中不僅有尖子生，整體升學率也高，嘉南中學的整體升學率卻很一般，但他們的優勢是非常能出尖子生，去年的全省理科狀元和文科狀元甚至被他們學校包攬。也是因為這個，嘉南中學吸引了很多尖子生報考，陳盞非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文科第一名，從高一就表現得很突出，一直被預測是他們這一屆的省文科狀元，嘉南中學也非常重視她。而且陳盞非這個人非常有個性，據說她什麼夏令營冬令營自主招生都沒有參加，認為完全沒有必要。和那些費盡心思考清北的學霸不同，她毫不懷疑自己的實力，唯一在乎的只是能不能拿下那個省狀元。
因為太過囂張，五班還調侃過，說陳盞非是女版宋航，學神都不走尋常路。
大家實在不敢相信周靜書居然這麼牛了，能打破陳盞非的女皇統治。然而很快有消息傳來，一模那天陳盞非在上學路上出了車禍，雖然沒有大傷，卻錯過了最後一門英語，因此才丟了第一名寶座。
群眾目瞪口呆。周靜書這是什麼運氣？沈意宋航去了北京，陳盞非車禍棄考，所有人紛紛讓路，就為了讓她拿了第一？
天選之子嗎？！
一時間，連其他學校的學生都在QQ空間里發周靜書的照片，下面配詞：「轉發這個周靜書，第二名和第三名都會棄考，第一名還會為了你出車禍。」
沈意：「……」
她慚愧地想，大家真是高估她了。如果算全市排名，她也不是每次都能保證第二，還曾經掉到過第五第六呢。
剛想到這裡，忽然看到教室門口進來一個人，穿著白色羽絨服、背著書包，笑著和前排女生打招呼。
是周靜書。
楊粵音意外道：「她不是去上海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關越越有點好奇地說：「也不知道她的面試怎麼樣。」
然後，兩人同時看向沈意。
大家說周靜書天選之子倒也沒錯。即使有再多意外，她拿了一模第一就是拿了一模第一，雖然沒去成清北的冬令營，卻因此收到了復旦的邀請。沈意他們回來沒幾天，她就去了上海參加復旦的面試，如果通過獲得復旦的保送資格，那麼也可以不為高考發愁了。
楊粵音看沈意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她為周靜書拿了第一不開心。平心而論，連她都沒贏過陳盞非，三年期間一直被死死壓制，現在周靜書突然贏了，即使是在對方缺考的情況下，心裡可能還是會有些不是滋味，於是安慰道：「你也別想太多，周靜書就算面試通過了，也只是復旦。你們倆最開始的目標可都是北大，現在她退而求其次，等你拿到北大的降分，就可以秒殺她了！」
沈意知道她誤會了，搖頭說：「我不是在想這個。」
不是在想這個，那在想什麼？
楊粵音眯眼打量她，忽然說：「我怎麼覺得，你去了一趟北京，回來就心事重重的？沒考好？不對，不像是因為考試。難道，在北京還發生了什麼別的事？」
沈意心驀地慌亂。
在北京發生了什麼事嗎？在北京當然發生了什麼事！
別人不知道，但沈意自己清楚，她剛才根本不是在看周靜書，而是在看她的羽絨服。
一樣的白色，一樣的牌子，這是這幾年很紅的一款羽絨服，周靜書穿的是女款，而男款她不久前也見人穿過，就是那天晚上，參加完微博之夜的肖讓！
沈意這幾天總是會不斷想起那個晚上，那個彷彿做夢般的晚上。她和肖讓一起參加了頒獎禮，見到了傅西承和柯星凡，還有好多她名字都叫不上來的明星，她還第一次進入了頒獎禮的現場，全程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直播拍進去。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深夜的房間，落地窗外飄著雪，室內卻溫暖如春。男生跪在床前，烏黑的雙眼凝視著她，他眼睛是那樣的亮，像閃爍著光。
然後他低頭，吻上她的唇……
沈意忽然抬手，按住臉頰，果不其然臉已經紅透。
她趴到桌上，把臉埋進胳膊里，只露出眼睛，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異樣。又開始上課了，同學們都在座位上做題，教室里很安靜，她卻覺得什麼聲音越來越吵，仔細一聽才發現是自己的心跳聲。
胸口的地方，心臟在一下一下用力地撞擊，彷彿要衝破那一層膈膜彈跳而出。
真的要瘋了！
沈意痛苦地閉上眼睛，那個畫面卻仍在腦海揮之不去，它屬於那個夜晚。她還記得，那天晚上她來了例假，整個狀態都不對勁。身體很沉，意識卻一直半夢半醒，睡得很不安穩。某個瞬間她好像醒了，看到肖讓站在床邊，因為迷迷糊糊，她也沒覺得他站在這裡有什麼不對，只是好奇他怎麼進來了，是有話要對她說嗎，還是他想要做什麼？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他就親上了她。
……後面的事她就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