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連環

「我同意你的看法,這件事真的挺像謝臻寧栽贓給霍子嬈的。」商霖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兩隻忽閃忽閃的眼睛,聲音也顯得有點悶悶的,「這幫女人還真是戰鬥至最後一刻啊,佩服佩服。」

易揚偏頭看她一瞬,在她額頭輕輕一彈,「我看你戰鬥力也不弱,最近戲演得不錯。」

商霖權當他是在誇她,得意洋洋,「當然,我大學加入過戲劇社。」

易揚覺得她這個模樣很可愛,忍不住擰了擰她的鼻尖,引得商霖連連抗議,「我說……你不要總是動手動腳的好不好?好!不!好!」一邊說一邊打開他的手。

易揚手背挨了她兩下,有點發紅。他盯著看了一會兒,很誇張地把手伸到她眼睛下面,「你這下手也太重了吧!狠心。」

商霖看到那紅印眼睛都沒眨一下,「我打都打了,還能怎樣?不然,讓你打回來?」

易揚沉默一瞬,然後用一種很曖昧的語氣道:「我疼你都來不及,哪捨得打你啊。」末了還遞了個深情款款的眼神過去。

商霖身子抖了抖,「別鬧了。你一點都不適合說這種話!」皺皺鼻子,「奇怪死了。」

「你現在除了嫌棄我,還有別的說的么?」易揚嘆口氣,「商霖小姐,你再這樣,我真的會被你打擊到的。」

商霖眼珠子轉了轉,「你臉皮那麼厚,才不會被打擊到呢。」

易揚無言,只能盯著自己的手背出神,看起來倒真有幾分落寞。商霖見他又在那裡裝模作樣,眼珠子轉了轉,也很配合地湊過去,「噯,真的很痛么?」

從這個角度看,她好像真的打得挺重的,那紅印都還沒消吶。

易揚挑眉,「很痛的話,你能做什麼?」

商霖認真地想了想,誠懇道:「不然,我給你吹吹?」彷彿怕火不夠旺,又補充了一句,「我表弟每回哭鼻子,我都是給他吹吹的。」

她料定了易揚不會答應,她話里都擠兌成這樣了,他怎麼會把自己放到跟她表弟一樣的位置?誰知她千算萬算,到底算錯了易揚臉皮的厚度。

大手不客氣地伸過來,他說得理所當然,「那你就幫我吹吹吧。」頓了頓,語氣里添了幾分戲謔,「不然我可是會哭鼻子的,姐姐。」

……算!你!狠!

見女孩氣鼓鼓地縮回被子里,易揚輕笑,「生氣了?」推推她的肩膀,「好歹先幫我把手吹了啊。」

商霖不理他。

「關於謝臻寧那邊……」易揚慢條斯理道,成功奪回了女孩的注意力,「你姑且和她周旋著,當心點。」

「怎麼了?」商霖看出他神情有異,「她還有什麼問題?」

「說不好,就是感覺……」易揚慢慢道,「很不對勁。」

哪怕霍子嬈抵死不認,但謀害謝臻寧的事情她到底洗不脫嫌疑,加上易揚沒有絲毫維護她的心思,於是她被軟禁在寢宮,等待最後的結果。

安靜的殿閣內,霍子嬈纖指叩擊桌面,冷冷地看著對面的女子,半晌沒有說話。

那女子察覺了她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盞,微笑道:「貴妃娘娘不要擔心,事情進展到現在,一切都很順利。」

殿內的宮人都被遣了出去,只有碧絲守在門口,確保不會有人聽到她們的對話。

「你讓本宮給自己挖了這個么坑跳下去,如果最後的結果不能如你所說,本宮絕不會輕饒了你!」霍子嬈道,「我已經折損了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現在還被軟禁在寢殿,這麼大的代價,必須有值得的回報。」

「這個當然。」女子道,「霍大司馬之所以將奴婢送到娘娘面前,便是相信奴婢的計策可以幫助娘娘剷除障礙。您就算不相信奴婢,總相信大司馬吧?」

霍子嬈輕哼一聲。若不是因為父親,她當然不可能按照這個女人的計畫做這麼多事。

她想起幾天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是奉了大司馬的命令,入宮來給她獻策。

「奴婢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陛下親自處死謝庶人,與謝丞相結仇。」

便是被這句話打動,她按捺住性子,認真聽了她的計畫,並在之後照著行事。

她派出人刺殺謝臻寧,再故意失敗、留下破綻。一般人自然會懷疑是她殺人未遂,但稍微想得深入一點就會覺得她如果當真要殺謝臻寧不會這般馬虎,轉而開始懷疑這一切不過是謝臻寧自編自演的苦肉計。

再之後,便是這個計畫的關鍵部分……

「賀蘭皙和謝臻寧兩個人的性命,難道還不夠抵償娘娘此刻所受的委屈么?」女子笑意沉沉,一句話便讓霍子嬈的眼睛亮起來。

「今次事了,您便再也不用見到這兩個讓您生厭的人了。」

最近後宮和前朝的事情都很多,易揚難得感覺到疲憊,以至於和蘇忌見面的時候也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

蘇忌見狀有些嘲諷地開口,「魏皇若是精力不濟,大可以換個日子召見草民,不用勉強。」

他們站在皇宮高處的一座閣樓上,舉目望去,卻見芳草萋萋、春色旖旎。易揚看到那灼灼的桃花瓣,不自覺想起商霖身著粉色襦裙、坐在燈下認真看文書的模樣,薄唇便勾出了一個笑容。

「朕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把解藥交出來?」他淡淡道。

蘇忌道:「草民的要求不是一早便提出來了么?駐軍分布圖。只要魏皇肯把那個交給草民,立刻便有解藥奉上。」

「這根本不是你真正的要求。」易揚道,「你要怎樣才肯說?又或者,你只是在拖延時間?」

「魏皇憑什麼認定這不是草民的真正要求?」蘇忌的語氣有點古怪,「也許,草民就是這麼異想天開,認定了您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痴情種,願意為了皇后付出一切。」

易揚看著他的神情,似有若悟。一個近乎匪夷所思的答案浮上他的腦海,蘇忌喊出這麼一個天價,難道只是為了……

「你想讓皇后與朕生疏?」他輕輕一笑,「若她稍微不明事理一點,便會覺得是朕不肯拿駐軍分布圖交換解藥,是朕不夠在乎她。你做了這麼多,居然只是想要破壞我們的感情?」

他說得太直白,蘇忌面色遽變,「魏皇……請恕草民聽不懂您的話。」

「懂不懂你心裡有數,不用告訴我。」易揚冷冷道。

他知道自己猜對了,或者說,猜對了一部分。蘇忌或許還有別的打算,但「破壞他們感情」這個目的必然在其中佔了主要地位。

搞不好,他自己都沒察覺他潛意識裡居然有這個意圖。

暗嘆口氣,他覺得自己又想皺眉頭了。情愛真是個惱人的東西。

蘇忌覺得心裡亂得很,他其實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提出那個要求,就像他不明白他為何會甘冒大險、隻身一人回到靳陽一樣。

當初給賀蘭皙喂下毒藥,是他憑藉自己的理智做出的決定。無論如何,多作個準備總是好的,沒準有一天就派上了用場。可是當他們在靳陽城外被魏皇的人團團圍住時,他卻沒有把這件事當成籌碼。

他那時的心情太過複雜,只是本能地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拿她做交換。那決心太過堅定,就好像如果他那樣做了,將來一定會後悔一樣。

可是魏皇卻押出了阿阮。那是他帶了八年的徒弟、如他的親妹妹一般,他不可能棄她於不顧。

所以即使再不情願,他還是用她換回了阿阮。

只是給她解穴的時候他留了個心眼,沒有解開她的啞穴。他當時想著,這樣的話她就不能及時說出這件事,而自己還能握一個把柄在手裡。

然而握了這個把柄要做什麼,他其實很茫然。

後來的事情太過混亂,阿阮危在旦夕,他悲憤之下忘記了給她下了毒這回事,只想帶著自己的人殺出去。而等他終於救活了阿阮,魏皇也已經帶著她回到了宮中。

他輾轉收到魏皇的書信,信里提到了她中毒這回事,邀他到靳陽面談。

於是,他便來了。

當他隔著滿樹繁花、落英繽紛看到她的笑靨時,他終於明白,遲遲不肯解了她身上的毒,只是想給自己留一個見她的借口而已。

如此卑劣。

「那是……」眼睛忽然捕捉到遠處的甬道上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近乎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什麼?」

他握緊了欄杆,慢慢道:「那個身影,很像一個人。」

易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見狹長的甬道上,女子打扮得和普通宮女沒什麼差別。徐徹的身體雖然不濟,但他落到這具軀殼的一年裡專門練過目力,所以此刻雖然距離很遠,他也能看到那宮女蠟黃的臉色,和……熟悉的背影。

看來不止蘇忌認識那個人,就連他都是見過的。

可是,是誰呢?

他皺著眉頭在腦海里搜尋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出了答案。

「阮玉……」

一旁的蘇忌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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