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節

香苗的全名叫做津村香苗。聽說她父親是一個普通上班族。她之所以沒升學也沒工作,是因為有別的夢想。

「我想演戲,所以進了某家劇團,但那裡的團長很不負責任,完全沒有意思要獲得大眾的認同感覺好像只要自得其樂就行了。我想,在那種地方再待下去會完蛋,所以很快就辭職了。」

香苗告訴我,她現在正在考慮未來的路該怎麼走。她沒有捨棄當女演員的夢想,但又覺得說不定有其他適合的工作。因此,她打算好好地思考一陣子。

自從第一次性經驗之後,我和香苗每周見面,看看電影,打打保齡球,就像一般情侶那樣約會。輪到上晚班的話,我要到星期天早上才能回宿舍,但通常我只是小睡兩、三個鐘頭就外出赴約。我只能說是愛情讓我沖昏了頭。

同寢室的小衫不可能沒察覺到我的狀況。有一天晚上,他對著正在看電視的我說,「田島啊,你在和那個女孩子交往嗎?」

「哪個女孩子……?」

「你用不著跟我裝傻。聯誼時的那個女孩子啊。她叫香苗嗎?」

「嗯……」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話講得結結巴巴。

「你們在交往吧?」

「嗯,算是吧。」我終於笑逐顏開。原本以為會被他揶揄一番,但他從來不曾嘲笑過我。其實我很想嘗嘗害羞的滋味。

然而,小衫卻沒有調侃我,用一種不像平常的他的嚴肅表情,開口對我說,「呃……奈緒子告訴我,你最好放棄那個女孩子。」

我看著他的臉。他故意閃避我的目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問他。

「我也不太清楚實際情形,不過奈緒子說,她很會敲詐,你最好多防著她……」

「很會敲詐?敲詐什麼?」

小衫玩著飛機頭前面的部分。「那個女孩子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和男人交往,目的是要對方請她吃好吃的東西。說得偏激一點,聽說只要對方不是太討厭的男人,是誰都無所謂。總而言之,她是一個遊戲人間的傢伙。」

「這些是奈緒子說的嗎?」我瞪著小衫。

「你別怪她。奈緒子認識香苗很久了,很清楚她的為人,所以才特地告訴我的。」

「就算她是想跟我玩玩,但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不是嗎?」

「所以她是在打發時間啊。她好像很喜歡找個清純男,讓對方迷上自己。」

我氣得較緊了牙根。要是我的個性再粗暴一點的話,大概已經把小衫打得滿地找牙了吧。

「她不是那麼壞的人。」我只說了這麼一句,就離開了電視機前。小衫也沒有再說什麼。

在那之後,有一天倉持打電話到宿舍來說有重要的事,問我能不能出去一下。當時是九點多。我有點猶豫,但他說有話一定要跟我說,甚至還補上了這麼一句:「要是你不聽我說的話,會發生無可挽回的事。」語氣相當認真。

結果,我和他約在車站前的咖啡店見面。我騎著腳踏車出門。

「倒了。」我才一坐下來,倉持就開口說道。

「倒了?什麼倒了?」

倉持將臉湊近我,小聲地說:「那還用得著說,穗積國際呀。」

我發出「啊」地一聲,不禁渾身僵硬。

「所有的幹部今天都消失地無影無蹤,只是辦公室還在就是了。明天回去上班的只有毫不知情的臨時員工。媒體應該會發現這件事,到時候會引起一場小騷動。但是,他們挖不出任何新聞。穗積國際的做法就是鑽法律漏洞,所以弄到最後不過是倒了一家中小企業罷了。」倉持將咖啡杯端到嘴邊,幸災樂禍地說。

「受害者怎麼辦?」

他彷彿就在等我問這句話似地賊賊一笑。

「受害者?哪兒有受害者?」

「會員啊。在說明會上入會的那些人。」

「等一下。那些會員是自己想要加入穗積國際的,他們也是組織的一部分,為什麼會是受害人呢?」

「可是,他們付了錢不是嗎?四十萬耶!」

「那是買寶石的錢。或許那些寶石是劣質品沒錯,但是買賣契約成立啊。如果你要將他們買了不值錢的東西說成受害,那他們將相同的東西硬賣給別人又怎麼說?那也是一種加害行為唷。」

我看著他賊笑的臉,心想:「原來如此。受害者同時也是加害者。」

「話是沒錯,但還是會有人聲稱自己受害,出來鬧事。」我腦中第一個浮現的是藤田的臉。

「所以我才叫你出來。」倉持正色說道。他壓低聲音,接著說,「我們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不過,有些人可不這麼認為。要是被他們找到的話,可就麻煩了。」

「你該不會是要叫我逃走吧?」我心想,這種事怎麼可能辦得到。

倉持搖搖頭。

「沒有必要逃。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他豎起食指。

和倉持見面的幾天後,媒體報到穗積國際倒閉。雖然倉持說媒體挖不出新聞,但報紙和電視還是用了「受害」這個詞。警方展開搜查,卻找不到相關人士的落腳處,留在辦公室里的員工毫不知情。這些都和倉持說的一樣。

在那之後又過了幾天,工廠內開始傳出奇怪的謠言。好像有幾個穗積事件的受害者,但他們不可能主動露面,所以應該是曾被招募入會的人當中有人告發。

藤田沒有再來上班。他沒有告訴組長他缺勤的理由,後來由我代替他的工作。

「二課有一個叫做澤村的,對吧?聽說他被警察逮捕了。」休息時間一個在玩牌的組員說。

「為什麼?」另一個人問。

「詳情我不知道,好像是在酒店裡鬧事。聽說那傢伙也是那個寶石買賣老鼠會組織的一員。」

「最近吵得很兇的那件事啊?哎呀呀,那傢伙也是受害者嗎?」

「聽說那傢伙借酒裝瘋,痛扁了拉他進老鼠會的人。在那之前他們應該是邊喝酒邊商量今後要怎麼辦才好吧。」

「是哦,這種被捕的原因還真無趣啊。」

「喝酒鬧事被捕還算好的了。問題是他們加入了那個老鼠會,要是公司知道的話,可不會輕易放過的。」

「那倒是。」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感覺心跳加速。被那個叫澤村的痛毆的人是誰呢?難不成是藤田嗎?

兩、三天之後,人事部的人跑來找我。我和兩個陌生人,面對面坐在搭在工廠一角的一間辦公室里,其中一個是三十歲左右的瘦小男子,臉上始終露出令人作嘔的笑容,另一個比他年輕一些,幾乎是面無表情。

瘦小男子一開口就說:「放輕鬆一點。」

「我們接獲有關你的消息,有點在意,想跟你確認一下。」瘦小的男子保持笑容問道。「你知道一家叫穗積國際的公司嗎?」

我全神戒備,心想:「該來的總算來了。」

「透過會員推銷寶石的公司,對嗎?」

「你很清楚嘛。」

「我看過報紙,而且工廠里也流傳著一些八卦。」

「工廠里?怎樣的八卦?」

「聽說員工當中有人受騙。」

「是哦。」瘦小男子微微點頭,雙手在桌上十指交握,然後將下巴靠在雙手上。「我們接獲的消息指出,你也是那裡的會員。」

「我嗎?不,我不是。」我搖頭。「是誰那麼說的?」

瘦小男子沒有回答,盯著我看。他的眼神彷彿想要看穿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可是,有人在那家公司舉辦的說明會上看過你。」

毫無疑問地,消息來自藤田。這麼說來,他已經接受過人事部的調查了,那麼,繼續說謊並非上策。

「是藤田先生說的吧?」

「藤田?哪裡的?」瘦小男子的眉毛抬也不抬,裝傻給我看。

「我們工作單位的藤田先生。他今天休假。你們是不是從他那裡聽來的呢?」

「為什麼你會那麼想?」

「老實說,我去過說明會。我倒不是因為感興趣而去,而是因為有人死纏著我要我入會,我嫌拒絕麻煩才去的。那個時候,我曾碰到過藤田先生。不過,那當然是巧合。」

我不需要否認出席過說明會這件事,重點是不要說出是誰找我入會的——這是倉持給我的建議。

「那時你不是入會了嗎?」

「不,我沒有入會。他們要我入會,可是我拒絕之後就回家了。」

兩個人事部的男人互看一眼。

「真的嗎?就算你有所隱瞞,總有一天我們還是會查清楚的唷。」瘦小男子說。

「我沒有說謊。你們調查就知道。」

瘦小男子看著我的眼睛。他大概以為看我的眼睛就能知道我有沒有說謊。我也回看著他的眼睛,而且忍住不眨眼。

「據藤田所說,你確實辦了入會手續。」瘦小男子終於說出了藤田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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