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幕

卓燕覺得有句老話說得真對:病來如山倒。

從剛剛到現,時間沒有多長,她卻從好好的一下變得一灘泥一樣,這會別說走路,她差不多連扶牆站的力氣都沒有一點。

路陽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她扶回宿舍。

小余見情況不對立刻翻出體溫計。

孫穎對著表很緊張的掐著時間。

五分鐘,三個人對著玻璃管里那道水銀線齊齊呈現出獃滯神情。

路陽目瞪口呆的問另外兩人:「是不是夾的時間有點長了,所以才特別熱啊?」

小余拍她的頭,「怎麼燒在文靜頭上,壞的卻是你的腦子!這體溫太熱跟你說的夾得時間有點長有半毛錢關係沒?」

孫穎又看一眼體溫計上的刻度後,凝重開口:「不行,得去醫院!再這麼挺下去文靜就燒傻了!」她走過去俯在卓燕床邊輕聲叫著,「文靜,先忍一忍起來一下,我們帶你去醫院!」

卓燕正蒙著被躺倒在床上。

孫穎邊說邊去掀被子。被子一打開,她和路陽小余都驚了一下。

怪不得連測體溫她都是蒙頭接過體溫計、蒙頭測完、又蒙頭遞出來。

躲在被子下面的卓燕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臉頰爬滿眼淚。她把嘴唇咬得幾乎已經沒有血色。

路陽立刻覺得鼻頭有些酸,她趴過去握著卓燕的手問:「文靜你怎麼了?」一握之下才知道卓燕的手有多涼,「天哪,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啊?吃壞什麼了這是?」她有些慌起來。

卓燕抽口氣,勉強扯動嘴唇說:「有點疼!有點難受!沒事兒!真的,疼過這勁就好了!」

孫穎小余直嘆氣。

「你說你傻不傻啊!都難受成這樣了,還不吭聲呢!平時那股扎呼勁怎麼不用在這時候啊!」小余心疼地教訓著,轉過頭又跟孫穎商量,「文靜這狀態光我們三個不行,根本搬不動她,得找個男生;這會兒已經快熄燈了,想出學校必須得讓班長過來交涉一下,所以咱們就找江山過來吧!」

卓燕一聽小余要找江山,立刻有些著急地要坐起來,「不行!」她捂著肚子直抽氣,沒起來多少就又頹軟得倒回床上去,「不行!這麼晚了,不方便!」

小餘一聽不禁有些又氣又急,「我說你這人能不能有點輕重緩急!平時嬉笑怒罵都沒事兒,偏趕到病得快要命的時候說不方便,你是嫌自己不夠難受是吧!」

卓燕著急解釋——以前不在意,是她沒覺得吳雙沒有特別不高興的表現,可是今天不一樣,那會兒吃飯時候吳雙的樣子擺明就是心裡不痛快。

她想交代清楚白天的情況,但是肚子實在疼;加上剛剛一急之下腸子又突然有些痙攣,最後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捂著小腹蜷在床上,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哼哼出聲。

路陽看見她這副難受樣急得不行,「還磨蹭什麼啊!她一腦子被驢踢過的高危病人,誰有功夫聽她的啊!咱們趕緊叫江山過來,這個時間想快點出學校沒班長成嗎!」

大家不再理會卓燕的反對,急三火四給江山打了電話。

江山很快出現。宿管阿姨把他帶上樓來。

第一眼看到卓燕時——事後路陽這樣學給卓燕聽:「連宿管阿姨都看出來了,那小伙兒真是當場臉色就一變,嚇壞了!」——江山的神色陡然變得凝重。

「怎麼會這麼嚴重你們女生的抵抗力真是太弱了,吃點兒干豆角就都不舒服上了!」他走過去扶卓燕起來。

卓燕咬牙死撐爬上江山的背,好半天之後才稍稍把氣喘勻一些。

下樓時,回想江山剛剛說過的話,她不由掙扎著問了一句:「吳雙也病了嗎?」

江山想點頭;可剛一動就發現此刻這動作對他來說有些困難——他脖子正被背上那丫頭勒著。

「是啊,」他直接用聲音回答卓燕,「剛才我去看她,她正拉肚子呢;也說肚子疼,不過沒吐也沒燒,遠沒有你嚴重。唉!」說到這江山忍不住似的直嘆氣,「誰還能有你嚴重呢別人吃飯前可都沒吃大冰塊子什麼的!」

卓燕這會兒根本沒力氣和他鬥嘴;可聽他挖苦自己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都賴你這個烏鴉嘴!」

因為卓燕肚子疼,江山不敢下樓太快。他讓路陽她們先走,去學校門口提前打輛計程車。

他背著卓燕慢慢走。

即便這樣,卓燕還是覺得一步壓過一步去的動作對她而言實在顛簸,每一步之下,她的腸子都要伴隨這步伐節奏痙攣一次。

她伏在江山背上,覺得自己就要疼得暈過去了。

她咬緊牙閉著眼,眼淚從黑長的睫毛間一顆又一顆的溢出來。

江山盡量走得慢、走得穩。

他覺得背上的女孩太安靜了,安靜得根本不像是她,安靜得令他幾乎有些心慌。

他想逗她說說話。

可是忽然地,他感到頸後一涼,人不由跟著激靈了一下。

一滴濕濕的東西落他脖子後面。

隨後又是一滴,一滴之後跟著又是一滴……

連續幾滴之後,他終於徹悟那些是什麼了——在這一剎,他感到心像被人擰了個勁一樣。

「文靜!」他叫她一聲,輕輕地問,「怎麼了是不是背在後面不舒服?要不然改成在前面抱吧?」。

卓燕吸著鼻子氣很虛地答一句:「背著舒服!」

江山很小心地把她往上託了托。

卓燕感覺到他已經有些出汗,忍不住說:「再叫個男生一起吧,和你換著背我,光你自己太累了!」。

江山果斷否決她的提議:「不用!」他說,「我背你你還這樣呢,換別人背我更不放心!你就甭操心我累不累了,就你這把越來越木乃伊的骨頭,別說這麼一會兒,就是背你一輩子你江哥哥也不會累!」說到這他頓一頓,然後問卓燕,「文靜,你說我就這麼背你一輩子好不好?」

卓燕聞聲全身一僵。

半晌後她回覆江山:「別鬧了!回頭雙丫頭要是知道你調戲我,非揍你不可!」

此後江山不再說話,背著卓燕哼哧哼哧地往學校門口走。

趕到門口時,路陽她們已經打好出租等在那裡。

他很小心地把卓燕放下,扶她坐進車子后座。

隨後他也跟著從另外一面上了車。

路陽鑽進車子前面;小余孫穎因為沒有多餘的地方坐只好回宿舍留守。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氣氛沉靜得幾乎令人有些心慌。

到了醫院,做檢查時,大夫問卓燕:「白天有沒有吃過什麼不太乾淨的、或是涼的、刺|激性的東西?」。

卓燕虛弱點頭。

大夫問都吃了什麼;江山沒好氣地替她回答:「她可厲害著呢,跑完八百就吃了根雪糕,最後一口還含在嘴裡沒等化呢,就緊跟著開始吃上熱飯了!就著紅燒肉乾豆角燉粉條!」

大夫聽完這番描述撲哧一樂,「怪不得癥狀這麼嚴重,不該吃的都吃了個遍!這個季節像菜乾一類的東西還是少吃好,很容易引起腸胃不適的。」他開了幾個吊瓶單子讓卓燕立刻取葯立刻紮上,「讓護士帶你去病房空床上躺著扎。到早上如果退燒你就沒事了,可以回學校上課;要是還燒就得住院觀察一下了。」

掛上吊瓶以後,卓燕躺在病床一邊輸液一邊休息。

她看看坐在床邊板凳上的江山。

他倒還算精神,看樣子並不怎麼瞌睡。

再去看一眼路陽。

路陽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她窩在床尾稀里糊塗的打著盹。

一瓶藥水輸完,卓燕感覺到腸子開始慢慢趨於平靜,再不像之前那樣疼得鬧人。

她抬頭對江山說:「我好了,不怎麼難受了,這裡不用再留這麼多人,不如你回去吧,有路陽在這陪我行了!」

江山睨一眼床尾那裡把自己團得像個熊睡得像個貓一樣的路陽,撇撇嘴,「留她?」他又轉回來對著卓燕撇撇嘴,「你們倆一個缺心一個少肺,不在這盯著你們我不放心。要不這樣吧,乾脆你讓她回去,我留在這陪著。」

卓燕差點嗆到。

「大哥,拜託,請動一動腦筋!」她氣息不勻地發問,「我打到一半時如果想上廁所,是需要有人全程陪護伺候著的!你,可以嗎?!恐怕你連女廁所的門都進不去!」

江山哼哼著一笑,「知道鬥嘴了,看來是快好了!你啊,就消停的打你的針吧,精力放在和病毒作鬥爭上去,別浪費在我這盡合計著怎麼攆人!」

卓燕本想回他一句你比病毒還煩;可還沒等說就看到躺在腳邊的路陽一呼嚕的爬了起來,迷迷噔噔的一邊揉眼睛一邊直咕噥:「我要上廁所!」

江山被路陽的傻樣逗樂,「去吧!班長批准了!瞅把孩子憋的這委屈!」他轉頭又對卓燕說,「你看,她要麼睡覺、要麼上廁所,假如這功夫正好你打完一瓶該換新的了,怎麼辦吧?」

卓燕忍不住想要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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