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離開很久

2月14日。

錢菲忽忽悠悠地想起來,這一天除了叫「破五」,還有一個鍍洋的說法,叫「情人節」。

錢菲想了想,試探地問:「李亦非,你今天跟我打電話,沒話找話的,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啊?」

她聽到電話里默了一下,隨後爆發出一聲地動山搖的冷哼:「衛生巾,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好戰么?我就非得跟別的女人吵架了才能給你打電話嗎?」

錢菲已經完全聽不懂他說話的邏輯了,只能跟著瞎附和:「不不不,你也可以跟我打完電話再和別的女人去吵架!其實順序什麼的也沒有那麼重要!」

她聽到李亦非在電話彼端呼吸聲稍稍加重。一股莫名的愉悅感從心頭油然而生……

「衛生巾就你這操行,我也只能祝你情人節單身快樂了!」李亦非陰綿綿地說完這句話就收了線,錢菲被他的大損嘴氣得想回撥一個電話過去給他點一首《分手快樂》祝他幸福。

後來想想大過年的還是情人節,這麼干多少有點缺德,李亦非不仁不義慣了,她可不能跟他一般「賤」識。

大年初七的時候,錢菲又接到了李亦非的電話。

這一次她都不覺得意外了。

話筒里她聽到水龍頭嘩嘩流水的聲音,隱約地好像有人在洗碗筷。

李亦非一張嘴就是領導批評下屬的一嘴正氣:「錢菲同志,你不用回來上班了嗎?其他同志都在忙著建設祖國,只有你一個人在家裡當寄生蟲,你對得起從小到大吃過的那些社會主義糧食嗎?」

錢菲哈哈一笑:「你是不是找不著人跟你抬杠嘴巴癢啊?你幹嘛呢?跟女朋友在刷碗吶?您二位可悠著點哈,別把我的盤子碗都給我cei利索嘍!」

又說了兩句,兩人收了線。

從水池裡伸出一隻手,在圍裙上蹭了蹭,李亦非按斷了耳朵上的藍牙耳機,然後又把手伸進水槽里,把裡面的碗和盤子上面的沫子沖乾淨。

這是他託人從瓷都某上市公司高管那裡弄來的一套新瓷器,據說這些瓷器是特供給中央某些領導用的。

他一邊擦著盤子一邊愉悅地想,假如傻大姐知道cei掉她的一個盤子,換來的是這樣一套瓷器,不知道她端著碗吃飯的時候手會不會哆嗦。

錢菲收了線剛要繼續看電視劇《懸崖》,就看到老爺子魂兒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飄過來,正站在自己背後。見她回頭,老爺子貓著腰問:「剛才跟誰說話吶?」

錢菲嚇了一跳,「沒誰,不是,您現在怎麼還學會偷聽我電話了!」

老爺子哈著腰捂著肚子說:「我沒想偷聽你說話啊,我一直都光明正大的想聽就聽哪。只是小菲啊,我這肚子是不是吃壞東西了,裡頭有點疼!」

錢菲看著老爺子煞白的一張臉,嚇了一跳:「什麼時候開始疼的啊?」

老爺子說:「昨兒半夜!」

錢菲從椅子上一蹦三尺高,「都疼了大半宿了您怎麼才告訴我!」

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和何姨一起,把老爺子帶去了醫院。

急診室的大夫隨便按了兩下後,胸有成竹地下了診斷,說老爺子是過年吃多了,給打了止痛針又開了促進消化的葯,叮囑說:「記得少給老爺子吃肉,多吃蔬菜,這幾天醫院已經來了好多同樣癥狀的病人了,都是過年吃得太多不消化造成的!」

錢菲嗯嗯地答應著,還想再諮詢一下細節問題時,大夫已經去接待下一位病人了。

錢菲和何姨扶著老爺子走出急診室。回到家,吃了葯,老爺子哼哼著躺下了。錢菲看著老爺子憔悴的臉,總覺得有點不放心。

她把何姨叫出卧室,「姨,我記得您跟我說,我爸之前也這麼疼過幾次來著。我覺得那個急診大夫看病看得有點毛毛躁躁的,要不等過完年以後,您再帶著我爸去醫院好好做一次檢查吧!」

何姨也有點擔憂,說著「好,一定」,讓錢菲放心。

錢菲感激地握著她的手,誠懇地說:「姨,要不是您,我在北京根本買不起房子!現在我不在家,您又得照顧家裡又得照顧我爸,您受累了!等我爸徹底退休,我就把你們都接到北京去!姨,以後我就是您親閨女,我給您養老!」

何姨紅著眼眶抬手去摸她的臉,「好孩子,何姨沒看錯人!」

錢菲想逗她笑,就說:「姨您說我爸那個破廠子,都要倒了,窮得不颳風都能叮噹亂響一大陣,我爸怎麼還非愛崗敬業地熬到退休呢!您說他多不會享福,早點帶著您和我一起去北京多好!」

何姨笑了:「其實就算退了休,我和你爸也不願意去北京,在那哪有在家好?這裡我們天天都能湊起個局打麻將,聽說在北京,鄰裡間住了十來年都互相不太認識的!」

錢菲想想還真是這麼個情況。可是每年依然還是有那麼多人奔著北京去,明知道那裡的生活很累,可是還是咬著牙不想離開,這是為什麼呢?

晚上睡覺前,她跟姚晶晶打電話磨牙的時候說起了這件事。

姚晶晶給她解了惑:「因為人們覺得苦過累過之後,總會有收穫的,他們,也包括你我,這一類統稱為北漂的人,歸根結底地說,都是有著野心的。」

錢菲明白了。

這些人想過和別人不一樣的生活,想沾染這個城市的氣息,想接受大都市的文明,想讓他們的孩子將來不用再和自己一樣,從小就付出比別人更多的艱辛才到達首都。所以不管現在過得有多累多苦,甚至大好的年華只能窩在出租房的一隅,和很多人共用一個廚房客廳衛生間,也還是擋不住人們追夢的腳步。

這就是北京。人們前赴後繼地來,也不斷失望落魄的走。留得下的是努力的成功者,留不下的只能懷揣著不甘另謀餘生。

錢菲有些恐慌地想,她一定得把工作做得更好更棒才行,不然總有一天,她也會被這個高強度的城市所拋棄。

初九晚上,錢菲手機又響了。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李矯情」的時候,錢菲已經完全不覺得驚奇了。

「又怎麼了啊少爺?」

李亦非在電話里哼一聲說:「你明兒幾點到北京?」

錢菲說:「下午一點,怎麼著,你要接我啊?」

李亦非說:「看我心情。」

「喲喲喲喲!德行!我說李少爺你這個假期可夠黏我的啊,你不是思念我了吧?」錢菲沒個正行的逗貧嘴。

李亦非冷笑一聲:「衛生巾你臉皮越來越厚了!」

錢菲「呸」了一聲,憤怒斷喝:「李亦非你是不是活膩歪了,你要是再敢叫我衛生巾我要不讓你去五八同城找房子我就改跟你姓!」

李亦非又一聲冷笑:「我等著你改跟我姓呢,李錢氏衛生巾!」

初十。

飛機剛停下,錢菲就開了機。信號剛跳出來,手機鈴聲就開始響,「李矯情」三個字再一次佔據手機屏幕。

手機接通後,李亦非告訴錢菲,他就等在T3航站樓外,讓她趕緊出來匯合。

「告訴你啊,少爺我沒接過人,也沒等過人,你趕緊出來,哪怕磨蹭半分鐘,少爺我抬腿就走!」

錢菲對著話筒就說了倆字:「再賤!」

她拖著箱子提著袋子擠在人群里磨磨唧唧往外挪。等和李亦非終於匯合的時候,李矯情已經等得一臉不耐煩。

「你也就是這一秒出現了,我告訴你下一秒你再不出現我轉身就走!」他一邊說著,一邊接過錢菲手裡的箱子和袋子,接過之後手腕猛地一沉,袋子差點掉在地上。

「衛生巾你在家吃了大力丸嗎?」他簡直不可思議,看著她剛才提著袋子時一臉若無其事,就像拎著一個海棉枕頭一樣輕鬆,沒想到袋子竟這麼沉。「裝得什麼啊?」

錢菲翻白眼,「我爸非要給『小李』同志帶點榛子杏仁!」

李亦非一聽,表情一變,一臉快快樂樂地提著袋子說:「你說我怎麼就這麼招人疼呢?8到80歲的女性就不用說了,現在連五六十歲的伯伯都開始喜歡我了!」

錢菲差點吐了。

回到家,錢菲本以為會看到一屋子亂七八糟破敗不堪的景象,可沒想到里里外外都很整潔乾淨。

她疑惑地問:「你女朋友幫著收拾衛生了?」

李亦非挑著嘴角哼唧一聲:「少爺我親自動手的,謝謝!」

錢菲感嘆地問:「你這是要重新做人啊?」

李亦非磨著牙答:「我這叫紆尊降貴!」

錢菲問:「對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李亦非說:「所以你更要深刻體會少爺我對你的恩情!」

錢菲「呸」了一聲,回房間收拾東西。

李亦非走進廚房,大聲朝屋裡說:「我學了兩道硬菜,中西合璧的大餐,你等著,我露一手給你!」

錢菲覺得挺新鮮,一個假期,這矯情王子不僅肯打掃房間,居然還學會了做飯,他現在這樣和以前一對比,簡直勤勞得令人髮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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