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谷中谷底濃情纏綿

慕千山說:這件事里,大哥最後悔的就是,你的夫君從頭到尾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那時他的娘子其實並不叫作左香香,而是秋迪菲!

那日,在秋陽山腳下,在不要亭里,他正準備吃飯的時候,忽然聽到對面酒樓的夥計大聲叫著「左姑娘」。他不甚在意的順著窗子抬眼望出去,看到的是一位纖瘦的姑娘。後來這位纖瘦的左姑娘走進不要亭里來,坐在他旁邊,笑吟吟的告訴他說,她叫左香香。他就此便輕易的信了,她真的叫作左香香。

然後,這位左香香便讓他選作了自己的度功對象。

那時,他只當她是不相干的人,不在意她的喜怒,不關心她的生死,不理會她的感受。

那時,她的存在,對他唯一的意義就是,用來度功。所以,當他迫她服下斷心散時,絲毫不曾猶豫。

他本以為她是憨憨傻傻的女子,卻漸漸發現,她其實只是裝傻而已,她其實是個狡猾的小姑娘。她的那份隱忍的狡猾,總是惹得他想去逗弄她,欺負她,看她無奈,惹她跳腳,撩她流淚。

開始的時候,他會為此感到愉悅不已。可到了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漸漸的心生不忍起來。

或許是從看見她流淚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從心裡蔓生出了憐惜;也或許是初度功時,在自己握住她一雙纖細柔荑的那一刻,他就已不知不覺的被手心裡柔若無骨的觸感傾動了縷縷情絲;又或者,是她對自己露齒而笑的那一瞬,讓他在不經意之中,悄然把她明眸皓齒的嬌俏模樣不聲不響的鐫刻在了心間。

她要回家,他准了。可是她回家後,他竟然開始有了思念的感覺。他是堂堂天下第一的牛叉大爺,但凡是女子,見了他後,沒有不為他的風姿容貌所著迷的。向來只有女子痴迷於他,向來他不會主動去嬌慣女子。

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對她,是與對其他女子不一樣的。所以,即便想見她,他也是下了帖子,借著要她奉劍的由頭,讓她自己趕來天闕宮,而沒有派人去接她來。他刻意控制自己,不對她表現得特別好,他不想讓她知道,她在他心裡,是特別的。

然而,當本是派去山腳下接她的人,領回到他面前的,卻不是她而是真正的左香香時,他震怒了。摻雜著被欺騙的憤怒,摻雜著被躲避的心痛,摻雜著聽說她已經嫁人的醋意,他感到了後悔,深深的後悔。

他後悔,自己沒有親自派人去秋陽山接她,如果他派了封岩或者封宇去接她的話,她不是左香香而是秋迪菲這件事,便不會直到真正的左香香來到天闕宮之後才被發現;而她,也不可能有機會去嫁了別人。

在他聽說她已經嫁了人的那一刻,他怒到起了殺意!他想殺了替她奉劍的這個左香香,他想殺了跟他拜堂的汪梓林,他想把整個相府都夷為平地。

然而他聽到了左香香念給他的話。那其實是她的話。她告訴他,假如他殺了她的二師姐,那麼她便自盡。

他更加憤怒了。他慕千山是什麼人,幾時受過女子的左右!可是想到她的一顰一笑,想到她的憨傻狡猾,想到她對自己大哥大爺的亂叫,他終究沒能痛下殺手。

當他聽說她所嫁的人是個傻子之後,他心裡又喜又氣。喜在他知道,她嫁人一定是假,氣在他知道,她躲他才一定是真。

她其實那樣的聰慧,如果她自己不想嫁,她一定會有辦法脫身。而她卻並不逃婚,這說明其實是她自己想嫁的,原因不外乎,便是為了躲他了。

不過至此,他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知道,依著她的性子,她一定不會與那個傻子汪梓林洞房花燭的。他點給她的守宮砂,必須只能由他來破。否者的話,她將面對的,只能是他怒火滔天的毀滅一切。

他本以為天下女子皆愛慕他,她自然也是;可漸漸的他發覺,其實天下女子愛慕他與否,他並不在意的,他唯一在意的是,怎樣才能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一輩子那麼久。

接下來的幾天,江湖上風雲暗涌。有一股神秘勢力憑空而出,在全國各地到處打擊盜竊技術高明的小偷分子。沒人知道這些人到底從哪裡來的,他們的首領是誰,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人們只知道,為了保全自己在這一緊張的歷史時期能夠完整的存活下來,必須做到和諧。

平時小偷小摸度日的小賊們,全都收斂起了自己的第三隻手,暫時遠離了很黃很暴力的行當,而掛上一副清水和諧的面孔開始道貌岸然的經營一些小買賣。比如在城郊刨個大坑做窯洞蹲在裡邊學人家書生秀才啥的寫字賣錢。字倒是賣出去不少,不過大部分老百姓掏錢的時候都以為那是辟邪用的鬼畫符。後來有發現不是靈符而是狗扒的爛字,很多老百姓要求退錢,可是為時已晚。那人早已經棄坑而逃了。

百姓們只有痛心而無奈的仰天長嚎:這是TMD什麼坑品!叉!

有的小賊們實在忍不來、實在是想伸出很黃很暴力的那隻手時,便會有同伴語重心長對他講:「和諧時期,安全第一,再忍忍!」

小賊便問:「這得忍到什麼時候去?還有沒有人生樂趣了?天天被一群不認識的人在暗地裡盯著,有完沒完?還讓不讓人活了!」

同伴便寬慰小賊說:「稍安勿躁!有內部小道消息說,這次嚴打就快過去了,最多七天,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咱都別急,就當這七天是給自己放個長假好了!」

民間里,和諧背後是風潮暗涌;百花谷中,濃情之下是愁緒滿懷。

已經是第六天。慕千山動用了天闕宮和習氏商團的雙重勢力,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的折騰搜尋著,卻連千手佛的的一根頭髮都沒有找到。

看著日益憔悴的秋迪菲,慕千山心中的疼惜和焦躁越來越濃烈。想著明天就是最後一天,若是再找不到千手佛拿不到解藥,他心愛的妻子就將撒手人世,他的心裡便有無法抑制的疼痛瘋狂蔓延。

秋迪菲看著慕千山,他的臉上,已經多日不見真心笑容,一雙好看的眉,總是若有似無的輕擰著,她喚他時,他看向她,會將眉心展開,然後對她展露絕美的笑;可是當他轉開了頭去,雙眉便會悄悄的再次蹙起,眼神變得幽深焦郁。

從第三天的心有期待,到現在第六天,秋迪菲覺得,一切已成定局。她終究只是凡塵俗世里的一名匆匆過客。哪怕她對人間有著萬般的眷戀,對自己的丈夫有著割捨不盡的愛意纏綿,可是這些痴戀情纏,終究還是抵不過死亡的召喚。

秋迪菲知道,這幾天來,為了給她搜尋解藥,慕千山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高深莫測的好本事,已經不知失控了多少回。他那樣內斂的性子,居然也會在人前展現出暴怒若狂的一面。秋迪菲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男子,他在在心裡記掛著自己。

每天夜裡,他們都緊緊相擁,溫柔纏綿,每一次歡愛,他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溫存呵護,他總是怕累著她而不敢用力;她卻總是擔心他因為顧忌著自己的身體而會不盡興。因此到了後來,反而變成了他剋制忍耐,而由她去誘惑勾引。

每次歡好後,他們誰都捨不得闔上眼睛睡去。哪怕她明明已經倦極了,也要儘力的讓自己睜大眼睛,想拚命的把枕畔人柔情密布的容顏,深深鐫刻在心裡。

秋迪菲知道,再過一天,恐怕她便再也看不到,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對自己展顏而笑了。

拼力壓去滿心苦澀,秋迪菲在臉上漾出甜美笑容,對著慕千山說:「大哥,我想去谷中谷看看!」

慕千山含笑應允。

到了谷中谷,兩個人緊緊相偎著坐在谷底,呢噥細語。

秋迪菲靠在慕千山懷中,忽然想起封宇曾經對她說過的一件事;於是抬起頭對慕千山問道:「大哥,封宇曾跟我說,二師姐來給天闕宮送劍、告訴你我已經嫁人了的時候,他說看到你自己一個人喝著酒,還對手裡拿著的一樣東西自言自語。大哥,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我始終都想不出,你拿的會是什麼。」

慕千山回想起,在那段時日里,自己總是心口悶悶的,只想可以借著酒醉來消解胸前莫名的煩悶。結果不論他怎麼喝卻偏偏不醉。那團煩悶像是無名的火焰,借著酒力越發的有了星火燎原的勢頭。其實,其時,那團火焰,不過是他已對她動了情後的思緒翻騰罷了。

慕千山低下頭,看著秋迪菲柔聲問道:「秋兒可還記得第一次為大哥度功?」

秋迪菲點點頭輕聲應著:「當然記得!你一定要我們兩個人脫|光了衣服才行!」說完,已經是一臉嬌羞。

慕千山眼神深深,凝望著懷中羞紅滿布的清麗容顏,眉間有抹巨大痛楚一閃而過。強迫自己解開眉心的陰鬱,慕千山笑著把手伸向懷中,再伸出來時,掌心裡靜靜的躺著兩條潔白布條。布條的邊緣,儘是些碎屑線頭,那是用力撕扯後的痕迹。

秋迪菲在望向布條的第一眼時,心中有如被重鎚敲過一樣,狠狠的激蕩了一下。那布條,正是她為他第一次度功時,從自己裡衣上撕扯下來用來蒙著眼睛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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