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習競棠

第二天一早醒來,秋迪菲應汪淵老同志的殷殷叮囑先把梓林桑盛裝打扮了一番,然後給自己也簡單的拾掇了一下。

一切就緒之後,秋迪菲從銅鏡前站起。扭過頭,看了一眼花枝招展的表哥,不禁感慨叢生。

這小哥們長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嬌嫩,錦衣華服一換上,襯托得整個人就像能滴出水來一樣。

再看看她自己。衣著鮮艷,珠釵碧翠,可還是掩蓋不了臉色的蒼白。

秋迪菲一想到昨天接到的那個盒子,心裡就惴惴不安。

她想不通,無常大爺是出於何種心情和目的來給自己點的守宮硃砂。

他說,如果硃砂沒有了,就要滅掉相府。

可是,他憑什麼?!

秋迪菲想到這裡,不由得雙眉緊鎖,牙齒緊緊的咬住嘴唇,心裡憤然而悲傷。

她想到了她二姐曾經問過的一個問題:什麼是江湖。

她當初覺得她二姐真無聊,盡問這些沒有深度的空泛問題。

可是現在,秋迪菲再不覺得這是個無聊的問題了。

什麼是江湖?

別人的江湖是什麼,秋迪菲不清楚。但她自己的江湖,她知道。那是個劫數。一個,叫做慕千山的命中之劫。

秋迪菲和汪梓林兩人都收拾妥當之後,下人也趕時趕點的來喚人了。

秋迪菲應了來人的傳喚和她大寶表哥一起往前廳走去。而一路上突現的陌生的修飾布景,差點驚得秋迪菲兩隻眼珠子從眼眶裡飛出來。

只一夜之間,處處低調的丞相府竟被裝飾得奢華有如慕千山的專用馬車!

秋迪菲暗中唏噓不已。不知道這個習競棠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老汪同志只為了見他一面就下這麼大的血本使勁倒騰自個的家。

到了前廳之後,秋迪菲更加吃驚。本來好好的一間素麗大屋,竟然生生的被裝飾得像個水龍宮一樣,三步一珍珠,五步一珊瑚,門前玉如意,桌上翡翠壺,真真是叫個奢靡靡腐敗敗啊!

招待皇帝,怕也不用下這麼大的功夫去巴結吧?

秋迪菲正自唏噓不已的時候,忽然聽到汪淵爺爺聲音清肅凝沉的對她和大寶君開口囑咐道:「貴客已到,切記不要失禮!」

汪淵的話音甫落,秋迪菲就聽到從廳門外傳來一串悠悠嚀嚀的輕笑聲。那閑適的笑聲聽起來若有似無、慵懶隨意,讓人覺得那正在笑著的人既像是無心而至,又像是有備而來。

秋迪菲乍聽那笑聲響起的時候,只覺得有種隱隱的熟悉感。仔細再聽時,不禁霎時間便手腳冰涼起來。

這笑聲對她來說,何止熟悉,幾乎已成夢魘一般!

秋迪菲在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說:不會是的!一定不會是的!

然而,秋迪菲的願望最終破滅了。

當那個笑意盈盈的人翩然出現在門口時,秋迪菲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響開來。

汪爺爺熱情似團不滅老火一樣,上前向來人傾身相迎道:「習先生肯大駕光臨,實在是令老夫覺得蓬蓽生輝、榮幸之至啊!」

看著來人面比桃花還要妖嬈三分的絕色姿容,秋迪菲渾身輕顫不已。

什麼是江湖?江湖就是你拚命想躲、卻怎麼也躲不掉的孽債。

那來的所謂習競棠,不是慕千山,又是誰呢!

秋迪菲心裡震驚不已。原來,他慕千山竟然還有另外的身份。而這另外的身份絲毫不比他的真實身份來得遜色。

秋迪菲想起昨天盒子里那句「相府必移空」,直覺慕千山此次以習競棠的身份出現在相府里,必是與自己騙他這事有關係。

秋三大姑娘的一顆心頓時亂得像顆千瘡百孔的爛白菜一樣。

打從慕千山剛剛走進屋子之後,秋迪菲再沒抬起過一下眼皮。

秋迪菲在心裡反覆告訴自己說沒做虧心事沒什麼好怕的;可是無奈無常大爺的氣場太過邪佞,讓秋三小媳婦儘管沒做虧心事也依然很怕被無常盯。

秋迪菲雖然沒有抬眼去看慕千山,卻清楚的感受得到,牛叉大爺打從剛才進了屋子開始,兩道目光便帶著詭異的溫柔如鋒利軟刀一樣在她身上切來切去,切得她幾乎想尿遁而逃。

秋迪菲正自心慌慌神顫顫的時候,忽然聽到她的後姥爺開口說道:「林兒、菲兒,你們兩個快過來拜見習先生!」

秋迪菲聽了老汪同志號令之後,一步一驚心的拉著大寶表哥湊到無常大爺身邊,對著「習先生」俯身膜拜問好道:「見過習先生!」

秋迪菲一直沒有抬頭。她聽到在自己的拜見之後,牛叉大爺用笑意盎然的聲音對她說道:「姑娘你見過習先生我?呵呵,那不知習某可曾見過姑娘你啊?」

秋迪菲聽過這話,銀牙一咬,抬起頭來,憤憤不已的瞪著「習某」。

調戲!這絕對是赤|裸裸的調戲!她明明以小媳婦姿態出現的,他還姑娘姑娘的瞎叫喚;她明明是請安問好的「見過」,他卻一定要yy成倆人跟有一腿似的!真是沒安好心的大混蛋!老汪你要是個腰板硬實的戶主,你就回這絕色流氓點顏色看看!

汪淵聽了「習先生」的話之後,微笑而含蓄的解釋說道:「讓習先生見笑了,菲兒是我孫兒的新婚妻子。」

慕千山盯著秋迪菲的雙眸中精光一閃,然後斂著聲音狀似鬱結非常的說道:「原來,已經是位小娘子了。習某曾有位紅顏摯愛,名喚香香,不知何故離了習某而去,讓習某委實傷心不已。要說我的這個紅顏摯愛,容貌竟然與小娘子你極為相似。習某思愛心切,冒昧的問小娘子你一句,可認得我所說的這位香香姑娘?若認識的話,煩你轉話告訴她,大哥很生念著她,盼她早日回我身邊來。只要她肯回來,之前的一切就全都做罷,大哥一定隻字不提!」

待慕千山的話說完,秋迪菲的身體簡直顫抖如篩糠。

秋迪菲心裡驚恐萬分。看著慕千山詭異的微笑,聽著他話裡有話的言辭,想著所謂「紅顏摯愛」四個字背後的真正含義,秋迪菲的一顆心不由得高高懸起、懼意叢生。

秋迪菲猜不透他慕大爺的心究竟是幾竅幾孔幾玲瓏的,她不明白堂堂的慕千山,堂堂的習競棠,為什麼要對她一個微不足道的洗腳妹之女苦苦糾纏不放。

高高在上的慕大爺明明告誡過她,他馬背上的女人,她絕不夠資格去做。而她從不幻想,或者說她從來就不想,自己有一天會跟慕千山扯上些什麼男女關係出來。對於他,她避之唯恐不及。而她避了,他反而卻不放開。

秋迪菲雙眉緊蹙,眼神中摻有淡淡的無助和哀求對慕千山回答道:「回習先生,迪菲不認得您說的那位香香姑娘。習先生這般神仙似的風采,怕是只有天下間最美的女子才相配得上,迪菲自知姿色平平,怕是與您說的那位香香姑娘,容顏不知相差了多少,哪裡敢有相似之說!」

秋迪菲的話一說完,便覺得慕千山面容驟然一冷。秋迪菲被冷氣煞到,悄悄垂下眼皮,心中忐忑怯怯。

秋迪菲在心裡不解的暗忖著:明明自己是無辜的小羔羊一隻,可為什麼面對邪惡霸虐的大灰狼時,卻總是她自己先低下正義有理的頭顱、仿似做了虧心事一樣,而那個可恥的大灰狼卻能夠一直雙目放光的用眼神不停撲殺她?!

小三兒顯然沒有明白這樣一個道理:狼垂涎羊,是本能;而羊懼怕狼,已是天性。

秋迪菲的話說完之後,慕大爺淡淡的開口說道:「可惜了。我的香香妹妹,我還以為已經找到她了!既然沒找到,我與她之間的種種,怕是再難抹平了。」

秋迪菲雙眼倏然瞪大,驚恐不定的看向慕千山。

該廝究竟是什麼意思?!暗示?!威脅?!難道說,他要找她算賬?要移空相府?要滅了秋陽山?

可是,憑什麼!

秋迪菲一雙大眼裡,滿目的驚恐漸漸幻化為委屈和憤慨,怒而傷的眼波和著淡淡的薄淚哀婉流轉,儘管她什麼也沒說,可是一雙眼睛彷佛早已經表達出了千言萬語。

慕千山淡掃秋迪菲一眼後,眸光一沉,沒再說什麼,而是與汪姥爺相互客套著入了席。

秋迪菲定定心神,斂去薄淚,同她大寶表哥也一併入了席。

從頭到尾,大寶表哥只是靜靜在站在一邊,一言未發。

慕大爺坐穩後,矛頭開始轉向汪梓林。他直直的盯著大寶表哥開口問道:「小兄弟可是這位迪菲小娘子的新婚夫君?」

汪大寶與慕千山視線相接後,先是莫名的愣了愣,方怔怔回答說:「小寶是我的新娘子,我們成親了!」

慕千山本來淡淡微笑的嘴角,在聽到「小寶」兩個字後,倏然上揚起來。

牛叉大爺風情萬種的呵呵大笑著說道:「小寶?好名字,好名字啊!與我的香香比,真真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啊!」

秋迪菲整個人讓牛叉大爺詭異而放浪的笑聲摧殘得,幾欲暈倒。

實在不堪忍受這種如坐針氈的痛苦,秋迪菲一咬牙一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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