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煙色

柳少帶著昭昭先走進會所。

刻意拉開一些距離走在後面,許瞳似漫不經心般對顧辰說:「顧少為了昭昭,真是下足血本,不說別的,就只砸在我身上這一套行頭,也要費不少銀子呢!」頭稍稍側轉一些,微微揚著,唇角眉梢全都淡淡翹著,似笑非笑,眼神幽幽,視線落在他臉上,卻好像並沒有就此停止,而是穿透過去,渺渺的交匯在未知某處。

她忽然用一種柔到幾乎飄無的聲音問:「不知道這位柳少和嚴昌石比起來,誰是半斤,誰又是八兩?」

顧辰面上神情紋絲未變。許瞳呵呵一笑,笑容空靈得幾乎有些戚然,「對我而言,無論嚴昌石,還是柳公子,其實有什麼分別呢?」

轉回頭看著前面,嘴角掛著一抹自嘲,許瞳極輕極輕的嘆口氣,「顧少,那天你救我,還沒有謝謝你;謝謝!只是,如果早知道今天是這樣的情形,我倒寧可那天你並沒有出現過。」

到頭來,不過是從一個好色的男人變成另一個好色的男人。好歹前一個是她主動自投羅網;而後一個卻是在毫無防備時,被「恩人」推送到他面前,猝不及防,無從反抗。

她那一聲幾乎輕到虛無的嘆息,不知怎麼在傳到顧辰耳朵里時,竟彷佛突然之間衍生出千鈞重力,直直撞向胸口,令人無端端地呼吸滯下一拍。

顧辰挑眉笑問:「你覺得我在勉強你?」忽然聲音陡地溫柔起來,柔得幾乎有些邪魅,「瑤瑤,假如你並不想玩這遊戲,可以告訴我的!」

許瞳看也不看他一眼,望著前方淡淡一笑,「告訴你,我就可以走嗎?我們家的房子,我哥哥,都在等著你問候他們是不是還好、那嚴老闆還有沒有再去找我們麻煩;呵呵,顧少,我怎麼可以不玩呢?我要玩,也必須玩,是不是?」說到最後時,她歪著頭看向顧辰。

她歪著頭看他,臉頰瑩白得像皎潔月光,嘴角噙著淡笑,眼神清澈又空靈。

那鬆鬆的髮髻,窈窕的身姿,和一派天真的神情,交織在一起,換得四個字:我見猶憐。

顧辰皺一皺眉,從許瞳臉上收回眼神。

她又在用一副荏弱無辜的表情誘他心軟。這狡猾女孩,真是懂得善用自己的武器,知道做出怎樣一副神情最能打動男人,於是樂此不疲,反覆使用,將別人通通玩弄在她股掌間,真是十足的可惡。

他嗤的笑一下,回答她:「我現在覺得女孩子聰明些也未必不是好事,起碼辦起事來,一點即明,倒是痛快!」腳下步伐猛地加大,帶動許瞳一起提快前行速度。

許瞳低下頭,牽動嘴角對自己慘淡一笑。

震驚,失望,心灰意冷,被傷害與利用,這些感覺通通湧入身體,令人難過得要命。

然而事已至此,再想什麼都是無用,索性先把接下來一關度過再去煩惱其他吧。

四個人圍坐在牌桌前,神情與心思,全都各不相同。

柳少惦念許瞳那一份出塵的清麗明俏,卯足勁的一心想贏。

最開始他還覺得昭昭和這女孩看起來,倒挺有幾分相似。可是越仔細去看,就越會覺得,昭昭的美艷僅流於表面,這瑤瑤的雅緻才真正脫俗。

他是會所里出名愛玩的紈絝子弟,無論火爆辣妹還是柔婉少女,各色美人他盡數沾染過;可那些從前的鶯鶯燕燕,卻沒有一人能像許瞳這樣,越看越覺得她實在可口,幾乎帶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蝕心誘惑。

他原本最愛時髦靚妹,從不覺得現代社會裡,女人還可以穿著旗袍出門,甚至他覺得,那幾乎是件不合時宜貽笑大方的事情。然而在看過這叫瑤瑤的女孩以後,他的感官印象徹底被顛覆。

原來女人至美麗至性感時刻,不是只用少少布料遮貼在身上關鍵部位,做著一副媚眼飄飄的引誘樣子;而是只需一襲素美旗袍,柔軟溫和的包裹住玲瓏身體已經足夠。

那女孩身上的旗袍,將她纖秀細緻的身體勾勒出一條幾乎完美的曲線,那曲線從細膩脖頸起,流轉到圓潤香滑的肩,再向下繼續,蜿蜒至豐挺誘人的胸脯,繼續向下,攏住柔弱無骨般的細細腰肢,再向下流去,最後於若隱若現間遮圍住兩條修長白皙的腿。

她坐在哪裡,身上穿著秀美的旗袍,頭上挽著鬆鬆髮髻,耳朵上帶著一對雅緻耳綴,瑩白如玉的耳垂上,靜靜綻開一抹棕紅,光影交錯,真是說不出的好看。她彷彿是從繁華似錦的大上海穿越時空而來的美麗少女,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天真無辜,弱不禁風,惹人憐惜。她嘴角似乎正噙著一抹極淺淡的笑,那笑容雖然淡得快要沒有,卻已經足夠溶化掉他的眼睛。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尤物。

思念轉動間,他悄悄抬眼去看顧辰。

那男人臉上神色始終一派安然自得,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真是令人費解。他難道竟真的捨得用這樣迷人的一個女孩,去換取已經琵琶別抱的昭昭?

昭昭內心微見掙扎。

術業有專攻,如同古時青樓女子精通琴棋書畫,在這會所里,她牌技超群,難得有幾個人可以與她不相上下,無論想贏想輸,都有一定的收放餘地。

初時她想過偷偷放水以促成顧辰取勝,那樣自己就可以如願重歸他懷抱;但開牌前柳少因為擔心她確實會這樣做,特意笑意晏晏叮嚀她說:「他們贏,不如我們贏。昭昭你想想,如果我們贏了,我帶那個瑤瑤走,顧辰也不會棄你於不顧;可是如果他們贏了,你倒是可以跟著顧辰走,那瑤瑤就未必肯跟我一起歡樂今宵了!再說,昭昭你要想明白這樣的關係,他們贏了,就算你和顧少在一起,那女孩對你來說,依然是個絆子;可如果是我們贏了,我把她帶走,你和顧辰在一起就變得再沒有阻礙!」

最後他還不忘殷殷囑咐一句惡俗到家的對白以作隱性威脅,「昭昭,你自己應該知道,你跟我的這幾天,我到底對你怎麼樣;現在我想你一定已經清楚自己究竟該努力去贏還是該偷偷放水!」

雖然有柳少這一番話,可她的內心依然有些掙扎不定。直到幾局下來,她發現許瞳牌技實在太過普普通通,打牌路數凌亂得可以,從頭開始一直在輸。想放水令她和顧辰贏過自己與柳少,簡直難如登天。

至此昭昭終於拿定主意。她不再猶豫,徹底放開了手腳去打,再不尋思放水松章,專心致志只為怎樣能和柳少一起贏了另外兩人而拼足全力。

顧辰坐在牌桌前,雖然神情一派雲淡風輕,可是面對柳少的急色之相,昭昭的傾力相搏,以及許瞳的遲遲不動,漸漸地從他眼底終於流泄出幾分不悅和不耐來。

不是不知道她真實實力的,雖然會所里,昭昭的牌技已經算得上個中翹楚,但他清楚得很,她同許瞳之間的差距,不只是差了一分二分那樣,而差了足有十分。

無奈空有一手好牌技,她卻呆坐在那裡,彷彿人已經靈魂出竅般,胡亂打牌,毫無章法,一輸到底,自暴自棄。要不是還有他在一旁儘力扛著,敗局已經早早鑄就在他倆之間。

想到也許他們會輸給對方,顧辰不由皺緊眉心。

今晚這場遊戲,是他用來懲罰她的。

因為氣憤她在龐蒙與自己之間左右招惹,所以想要給她一點教訓,折折她的尊嚴,拔拔她的傲骨。

既然她不見得在乎他,他也要讓她明白,他同樣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想救她不過是興緻使然,等興緻過去了,他一樣可以用她去交換別的女孩子,她和他身邊別的女人相比,並不見得有什麼特別。所以不要覺得很有成就感,以為能夠唬得他繞著她團團轉;也不要試圖把她的聰明和容貌當做耍弄利用男人的資本,她的這些資本,他並不在乎。要知道從來遊戲的操控者,只能是他。

他特意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來調|教她過分驕傲的靈魂。

她牌技超群,有足夠能力做到只贏不輸。所以這遊戲既能在精神上挫敗她的驕傲,又能在肉體上令她可以保全自己不遭受別人褻玩。

然而他似乎低估了她的倔強。

開局到現在,從她的反應看,她似乎已經打定主意想要放棄,就等著拖延到牌局結束時,乖乖以失敗者身份隨著那幾乎已經在流著口水的某人一同離去。

她想怎麼樣呢?想以此消極抵抗?想看看假如他們輸掉,他是不是真的捨得把她拱手讓人?為此甚至不惜以自己作為代價故意輸掉賭局?

不是沒有見過狠絕的女人,可是像她這樣徹底豁得出去的,他實在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她的狠,不是絕在對待別人,而是絕在對待自己。

為了懲罰別人、折磨別人,不管是否值得,不惜以自己作為代價。

顯然她不知道這樣一個道理:若想要有人愛你,首先得學會自己愛自己。

她這樣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又有誰會去真正珍惜她。

又打過幾圈,情形依舊。顧辰耐心已經熬到極限。正打算開口暗示許瞳再這樣心不在焉的玩下去,他就考慮撤回和嚴昌石的合作;卻忽然聽到許瞳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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