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麻煩

下車時,許瞳不忘將身下坐過的車墊一併帶走。那上面已經慘不忍睹,她實在無法留它在別人眼皮底下現世。

回到家裡,掙扎著喝光一大杯紅糖水,許瞳一頭栽倒在床上。

朦朧中,心裡不禁想,也許親戚來訪時,喝些酒倒也是件好事,起碼這時候她因為腦子混沌一片,小肚子那裡的疼便變得不再真切。

糊裡糊塗的睡過去,不知道這一夜有沒有痛苦呻|吟,再睜開眼時,已是烈日高懸。

又醉又痛的一晚,以為會折騰得死掉,結果一覺過後,外面仍然是艷陽晴天。

拍拍臉頰,回想昨天,許瞳微微有些怔忪起來。

她騙顧辰自己親戚來了,他篤定她撒謊並不肯相信。

在兩人意見難得達成一致統一默認她的確沒有親戚到來時,老天爺卻意外令她提前月事加身。

想不到她和顧辰兩個人互相千算萬算,到最後竟是人算不如天算。

許瞳想,也許這就叫做天意。

這次親人造訪,來勢洶洶,許瞳足足受滿五天罪。最初對顧辰命司機相送的那點好感,隨著之後小肚子不曾間斷地每天酸痛,全都消失殆盡灰飛煙滅。疼到嚴重時,她幾乎咬牙詛咒顧辰生出痔瘡——他是男人,自然沒有親戚造訪的功能,那麼就生痔瘡好了,讓他也體會一下那種和如廁息息相關又時時坐立不安的痛苦究竟有多惱人。

五天以後,許瞳終於恢複精神。悶在房間里那麼久,幾乎長毛,她決定出去走走。從家裡出來,鎖好大門,漫不經心一回身一抬頭,竟在巷子不遠處看到龐蒙。

他似已等在那裡好久。見到她出來,他雙眼彷彿一亮,微微躑躅一下後,舉步向她走來。

他身材頎長,投在地上的影子也修修長長,隨著他一步邁過一步,那影子在地面上錯落搖曳,就像哪個壯漢喝醉了酒一樣。

許瞳於是想起龐蒙於幾天前那個晚上被自己灌醉的事。

她看著來人,挑眉問:「無恙吧,龐律師?」聲音不大不小,語氣不冷不熱,態度不咸不淡。

龐蒙臉上有類似疼痛的神情一閃而過。

「曈瞳,」他叫她,「我……」下邊的話還來不及說,已經被許瞳擺手打斷。

「龐律師,不如叫我許小姐,或者許瞳,曈曈就免了,」她頓一下,瞥他一眼,淡淡地繼續,「不是很熟,不好叫得這麼親昵,好歹女孩子家,要懂得禮義廉恥,該注意點影響,你說是不是?」

她說完去看龐蒙的表情,對方眼底彷彿湧現深深傷痛。

龐蒙緊緊盯著她的面龐,目光深深,半刻不移,苦笑一下,對她說:「雖然聽你這麼說,會很失落,但是……心裡不是一點不高興的,畢竟,你還記得我曾說過的這些話不是嗎!」

許瞳「哈」的冷笑一聲,「龐律師,您千萬別會錯意,以為我對您念念不忘,所以連帶對您說過的這些話也念念不忘。龐蒙,你知道的,我有仇必報,當年你用它們說我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將來有一天,這些話我一定要砸回給你!我只是單純在報復過去而已,沒什麼往日情分在裡邊,你千萬別想太多!」

她不想和他糾纏太久,他們之間種種早已經終結在過去,如今沒有必要撿起,將來她更沒有興趣繼續。

她快步往前走,走到他身邊時,腳下不停,目不斜視,想從他身邊直接越過去。

卻在與他擦肩而過時,被他伸出手臂一把拉住。

許瞳皺眉,側過頭看向龐蒙,「大白天的,龐律師這麼當街扯一姑娘家的胳膊,不太好吧?」她眉宇間已經淺現不悅。

龐蒙不為所動,目不轉睛看著她的眼睛,沉聲問:「為什麼去幻愛做台?你過得不好嗎?唐壯他為什麼沒有好好照顧你?」

許瞳被他三個問題問得煩躁起來,怒極反笑,「龐蒙,你有什麼資格問這些問題?我過得怎麼樣,唐壯對我好不好,和你有關係嗎?」

她用力一甩胳膊,甩脫他的鉗制。不願理他,重新舉步向前。

然而只走出一步,便再次被他一把拉住。

「許瞳,」他叫她的名字,聲音里飽含執著,「告訴我,你過得怎麼樣,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如果有,請你告訴我……拜託你!」說到最後時,他竟然已似在懇求她。

許瞳斜著眼神看他,冷笑說:「顧辰是你學長,不如你去問他,他同我關係匪淺,我的一切事情他了如指掌!」她懶得同他這樣繼續拉扯糾纏個沒完,索性將麻煩通通推到顧辰身上。

龐蒙握著她胳膊那隻手,在聽到顧辰兩字時,驀地一緊。許瞳被他握得一痛,嘶的吸口氣,狠狠瞪向他。

他眼底有深深沉痛,似不願相信她所說的那些話,不願接受她已經墮落到如此地步。

僵持中,許瞳手機叮鈴鈴響起來。

她對龐蒙挑挑眉,示意他放開自己,她要接聽電話。

龐蒙遲疑一下,終是鬆開了手。

許瞳白他一眼,掏出手機,接通鍵剛按下去,話筒里便傳來一陣驚慌哭訴聲。

「許瞳!」楊陽慌亂的叫她名字,「你快來,快想辦法,唐壯被抓了!」

許瞳心頭一驚,神色瞬間變得冷凝,「什麼?唐壯被抓?楊陽,你先別哭,究竟怎麼回事,你先從頭到尾學給我知道!」

楊陽盡量抑制哭聲,哽咽說:「你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那個嚴老闆嗎?他每次來球場都想占我便宜,非要請我吃飯,我每次都找理由推脫了。可是這次他很不高興,非要帶我走,我心裡害怕,就在到了酒店以後,趁在大堂吃飯時借口上洗手間給唐壯打了個電話!」

她喘口氣,忍不住低低抽噎幾聲,又繼續說:「結果唐壯進來時,正好姓嚴的過來摟我,我掙扎,唐壯見了就衝上來,一拳打在姓嚴的臉上!姓嚴的不是好惹的人,無論走哪他身邊都帶著保鏢打手,唐壯……唐壯被他們打了一頓,他挨打時讓我趕緊跑,讓我來找你!許瞳,唐壯現在被姓嚴的抓到局子里去了,他說……他說想要撈唐壯出來,就得我今晚去幻愛找他!不然就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讓唐壯在裡邊至少蹲三十年!許瞳,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聽完這番話,許瞳只覺自己渾身血液都倒流向頭頂,兩邊太陽穴似被鐵鎚狠狠敲過,一跳又一跳的疼,腦子裡更是不停的嗡嗡作響。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問楊陽,「你現在在哪?」

楊陽邊哭邊說:「在××××路的公安分局!許瞳,姓嚴的在這裡有人有關係,隻手遮天,你自己來沒有用的!一定要找到能說上話的人才行!可是在公安局,我們哪有什麼關係啊!許瞳,你說我們……究竟該怎麼辦嘛!」

許瞳抬手捏了捏額角,深吸口氣,對楊陽沉聲囑咐說:「你先別管那麼多了,我自己會想辦法,你待在原地不要動,我儘快趕過去找你!」

掛斷電話,許瞳心煩意亂。

她手機話筒音量本來就不算小,楊陽因為情緒激動,剛剛說話的音量比平時更大許多,龐蒙站在一邊已經把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

看到許瞳發愁,他不由說:「如果是涉及到刑事拘留之類的事情,或者我可以幫上忙!」

許瞳抬眼看他,對方清俊的面孔上,寫滿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幫你」的字樣。

她撇撇嘴角。

倒忘了眼前這位是個律師。

「龐蒙,你知道需要幫助的人是誰嗎?」她挑著眉,似笑非笑,涼涼地說,「是我姦夫唐壯啊!怎麼樣,還要不要幫?」

龐蒙神色不變,平靜地回答她:「我的車在前邊,走吧。」說完率先邁開腳步。

許瞳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怔了怔。

許多年就這樣匆匆過去,曾經的修長少年已經悄悄長大,如今他的背影比從前變得魁梧許多,過去那副瘦削的肩膀,現在已經堅實寬闊起來,似乎已足可承擔起紛繁人生的種種重負。

看著那已是男子漢的背影和寬寬肩膀,許瞳心裡莫名踏實下來。

在這一刻,她願意相信,長大後的他已經足夠理智,足夠有能力,遇事可以客觀而冷靜,不再偏信一面之詞。

在看守所,許瞳見識到龐蒙的另外一面。

想不到多年不見,他真的已經變得成熟,說話辦事,有條有理,邏輯清楚,一絲不紊。該軟的軟著,該硬時硬著,雖然年紀輕輕,可對著他冷冰冰一張臉,居然沒人敢小覷了他。

楊陽一直處於慌張狀態,不停流淚,不住哽咽,惶然無措。

許瞳也在心裡提著一口氣。

那個叫嚴昌石的人,在本市很有些惡勢力壞名氣,聽說早年在外省外地犯過事,因為後台強硬,沒人能奈何他,事情最終不了了之。他遷居本市以後,買賣越做越邪,身份明白實黑,為人囂張跋扈,品性霸道狠辣。

楊陽能被他看上實在是太過倒霉一件事。

唐壯只打了他一拳而已,他卻教唆一群人海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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