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時光太匆匆

許多年後,當我靜下來時,總是會忍不住痛罵自己。

為什麼明知道要分手,還要在轉身離開前,去給他那樣一個旖旎多情的海濱之夜呢?我這樣,前一刻還帶著引誘的把他拉進我的身體里,兩個人抵死的纏綿著,後一刻卻莫名其妙的說翻臉就翻臉,甚至一翻就翻到從此蹤影全無從此杳無音信從此恩斷義絕這麼徹底;我怎麼就沒想過,我這樣做,這樣幾乎天與地冰與火之間的強烈反差,會給寧軒帶去多麼沉重多麼強烈的痛苦。我會將他桎梏在多情纏綿和猛然翻臉的疑惑之中,天天年年,久久不得解脫。

我真是個混蛋。只顧著自己那幼稚的、一廂情願的、自認為是高尚偉大的想法:我就要離開。我從此恐怕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所以我要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在離開前留給他。

於是在此之後,在我的刻意下所締造出來的,不只是一個難忘的海濱之夜,還有一顆墜在冰火兩重天里、被狠狠摧殘過的寶貴的心。

記不得從哪裡看到這樣的一句話了:從前我愛你。現在我恨你。而當初有多愛,現在便有多恨。

我想寧軒他一定會非常恨我。因為他曾愛我愛得那麼深。

……

在與寧軒分開後第三天,我如願接到一個我一直都在等的電話。打電話給我的人對我說:「蘇小姐,你的答卷完成得非常精彩。恭喜你,我們決定錄用你了!」

這意味著我於異地得到一份工作。

於是第四天,不動聲色的,我帶著提前整理好的行李箱,走出家門。

差不多兩天以後,學校就會收到我寄出去的辭職信。

我拖著行李箱走到車站。再過兩個小時,我的郵箱里會自動發出一封郵件給老媽老爸。相信他們看到我的信以後,不會再責怪我就這樣倉促的不辭而別。他們只會傷心,自責,和惦念我。為了讓他們放心,我在信里保證說:「老爸老媽,我長大了,不要為我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一定會照顧好自己!」

我說等我落腳之後,一動會和家裡聯繫。我告訴他們我已經在那個暫時還不能對他們說出來的城市,提前投了簡歷,並找到一份工作,讓他們放心我的生活。

……

那一天,從那個姓唐的秘書長帶我去見過那個人之後,回到家裡,我痛哭一場。然後,我打開電腦開始上網。那時候,我做了三件事。

決定離開後去哪個城市。我選擇了B市。只因為他的一句話。他說,那是他最喜歡的城市。

對B市的單位和企業,瘋狂投放出我的個人簡歷。然後昨天,我終於等到其中一家肯接收我的答覆。

寫了一封長長的郵件,給老爸老媽。昨天我將這封早就寫好的郵件設置成在今天的這個時候自動發送。現在,它應該已經發出;此刻,它應該正躺在爸媽的郵箱裡頭。

……

我坐在火車上,臉對著車窗,姿勢一直沒有改變過。外面的景色模糊得不成樣子。

鄰座的阿姨遞給我一張面巾紙,說:「姑娘,你是第一次離家吧?想得慌是不是?別哭了,以後習慣了就好了!瞧你這眼睛腫的,可憐見的!」

我說了聲「謝謝」接過紙巾。臉上的淚水能夠被擦掉。眼睛裡的淚水卻依然那樣滂沱。

看著窗外模糊的一片,我知道,我在遠離。遠離我的家鄉,遠離我的父母,遠離我的愛人。

可是寧軒,你知道嗎,不管此後你如何恨我,我只有一句話對你說:

我愛你。(嗎的,我被自己雷吐了!)

……=_=|||時光飛逝分割線=_=|||……

馬上快下班時,手機開始堅持不懈的震動起來。

陶子立刻在一邊三八兮兮的笑:「蘇雅,你的痴情堅持君還真是風雨無阻鍾情不渝多年如一日的不拋棄不放棄啊!你就不考慮考慮什麼時候心軟一下給他個機會?」

我沒好氣的白她一眼:「真佩服你怎麼會有那麼長的肺活量來說廢話!趕緊接電話!」

我把手機遞給她,她帶著一臉不識好歹的怨婦相按下接通鍵,笑嘻嘻賊兮兮賤啼啼的說:「喂?您找蘇雅啊?蘇雅上廁所去了!啊?你可以當她常年便秘,她一時半會兒的都出不來,您還是別等了吧。啊?我是誰啊?我是陶子啊,就是昨天前天大前天一直接您電話告訴您說蘇雅上廁所去了的陶子啊!……」

我真想撕爛陶子那張嘴!她就這麼誠心到死萬死不辭的出賣我!

從陶子手裡奪過電話,再用一個極其暴力兇殘的抹脖子動作威脅過她,我把手機貼到耳朵上,對著電話那邊的人說:「嗨!那什麼,剛剛是每日笑一笑時刻!」

那邊的人笑著說:「恩!蘇雅,那什麼,剛才很好笑!」

我囧得腦袋上像是掛了瀑布條一樣,汗道道一道挨著一道的並在腦門上。

我問:「找我有事?」

那邊說:「沒事,就是想找你一起吃個飯!」

我說:「那什麼,應該差不多加班吧,等下我們!」

那邊說:「蘇雅你知道嗎,你的習慣這麼多年一直沒變過。你要是心虛或者是要說假話的時候,肯定會用『那什麼』仨字開頭!並且後邊的語序還會主謂賓特別的亂!」

我再囧!我更囧!我囧啊囧啊囧!

我說:「啊!還有這事,呵呵,我都沒發現!呵呵,呵呵!」

那邊嘆口氣,說:「蘇雅,賞個臉吧,今天我生日!」末了還幽怨非常的跟上一句:「我的生日你已經連續忘記六年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腦子裡轟隆一聲,人咔嚓一下,裂了。

MD!老娘就怕誰用生日砸我!每砸必降!他不僅砸我,還套著人情往事一起砸!

我無奈的嘆口氣,對著電話那邊祝福說:「卓浩,生日快樂!」

……

下了班,走出辦公樓,毫不意外在大樓門口看到香車帥男一幕。陶子陰陽怪氣的奸笑,跟我說拜拜;卓浩看到我出來,舉步向前相迎。人未到,花先至。我驚悚的從一大捧忽然遞到面前的滴血一樣的玫瑰花里抬起臉,驚魂未定的問向卓浩:「現在都流行壽星反著去給為壽星過生日的人送花嗎?」

卓浩笑起來,說:「我平時想送你花,但怕被你拒絕得太直接傷面子。今天好歹我過生日,我想我挑在今天送你花,你總不會不顧著我的心情一口拒絕掉吧?」臨了好像怕我真的會拒絕,就又額外的重複強調一次:「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我看著他飽含期待的眼神和隱隱浮現出忐忑神情的臉龐,無奈的嘆著氣,伸手接過那一捧觸目驚心的火紅玫瑰。

以前的以前,我還沒有大學畢業時,卓浩也是送過花給我的。那時候,我是個天真的小女孩,對火紅的玫瑰花還有著屬於年少輕狂的莫名熱愛。每次接過他送給我的花,都會高興雀躍很久,心裡想著的,儘是要如何向蕭蕭好好顯擺一番。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真是幼稚得可以。不過雖然幼稚,卻很快樂。

那時候玫瑰之餘我,似乎只是炫耀的手段。

後來和卓浩分開,和寧軒在一起。仔細回想一下,他竟然沒有送過我玫瑰花。

不是他不送,而是,我想,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送。我還沒來得及等到他送我含著愛的物語的紅玫瑰,我們兩個,就已經被迫分開了。

看著懷中嬌艷欲滴的火紅花瓣,我覺得自己心裡竟又要開始滲出和它一樣顏色的血滴。絲絲縷縷的疼,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間斷過的留在我身體里的每一處。只要想起他,這種疼就會瞬間幻化為一種鮮血淋漓,一種錐心刺骨,一種痛徹心扉。

卓浩叫我:「蘇雅?」我抬頭看他,有些怔怔的。

他抿著唇,似乎欲言又止的猶豫著什麼,然後微微一笑,對我說:「上車吧!」

這麼多年來,每個人都變了。我變得越發內心滄桑。卓浩卻變得愈加隱忍寬容。

從前的從前,意氣風發的卓浩,什麼時候曾對女人這樣遷就過?可如今他竟能夠做到可以不去計較某個女人當著他的面時,心裡想的始終是另外的人和另外的事。

其實不只是面對卓浩,只要是男人,我對著他,就一定會避無可避的去想到寧軒。而我面對卓浩的時間,比別的男人都長,當著他的面天馬行空的走神也就總是在屢屢的重複著。

這對從前的他來說,無疑是種侮辱。可現在的他卻說:「男人嘛,就應該心胸開闊些。女人不就是用來疼著慣著的嗎?」

我聽了總是忍不住笑。我有這樣一種感覺:我覺得現在的他,其實很適合和我做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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