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輩子我只喜歡你

那年她十五歲,父親帶他回家,讓她叫他叔叔。她望著他清俊面容,心一跳,那兩字怎麼都叫不出口。他是來跟父親買畫的。轉眼她二十二歲,四年里他時時來家,父親作品早已被他買光,可他還是經常拜訪。終一天她忍不住問他為什麼還來?家裡已無畫可賣。他便笑:因為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肯叫我叔叔!

1

這幾年,父母對我最愛說的一句話是:孩子,你到底想什麼時候才談戀愛?

其實我不算很剩女,不過二十齣頭而已。可是在算是早戀的父母眼裡,已經大學畢業的女孩子,還不思戀愛,實在太不知道進取。他們總想方設法給我安排相親。我並不叛逆,他們讓我去相親,我就去。只不過去歸去,我的態度卻始終堪稱消極,在不失禮的基礎上,我從來不會多半分熱忱。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坐在那裡,兩個鐘頭不動不說話,嘴邊掛著一成不變的微笑,木訥的樣子,應該足以令每一位相親對象感到乏味和厭倦。

果然,無數相親者都自動退卻了。

媽媽對爸爸說:「青青很乖,很聽話,從來不像別家孩子那樣調皮搗蛋。這點我不知道多欣慰。可是話說回來,她凡事都聽話,為什麼偏偏在終身大事上,態度這麼消極不合作呢?」

爸爸也很納悶。他覺得二十幾歲是天下所有女孩子最最懷春的美好時光,我沒有道理像個清教徒一般,對待各色異性,心如止水,毫無漣漪。

他們也曾來問我,是什麼原因讓我對戀愛這樣不感興趣?我簡直不像個年輕人。

我給他們寬心:「我很正常,沒有異樣。和那種衝動易動情的人比較起來,我只喜歡穩紮穩打而已。另外我真的還很年輕,你們小時候早早就談了戀愛,那才是真正的不太正常。所以拜託二位,放過你們的女兒,別再壓著她相親了!」

最後我和爸爸媽媽達成一個協議。他們應允我,兩年之內不再安排我相親。可我也要答應他們,兩年之後,一定要保證有個身邊人。假如到那時,我依然小姑獨處,他們就再不管我說什麼了,哪怕我消極抵抗,也要拉著我每天相親。

就此我的生活,總算可以歸於一片平靜。

2

為什麼不談戀愛?

是還沒有開竅嗎?

不,不是的。

是因為,我早早已經有了心上人。

十五歲那一年,有一天,爸爸帶了一位朋友回家。

我從房間出來和他們打招呼。

爸爸告訴我:「這是爸爸的朋友,快叫展叔叔!」

我看著那人,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不知道別人如何,是不是像我一樣,腦子裡總是充滿夢幻的童話。我總在幻想自己將來的愛人會是一副什麼樣子。隨著年紀增加,那本來虛無的形象也在腦中漸漸清晰起來。

他瘦高的身材,斯文的樣子,頭髮墨黑,皮膚白皙,眼神清亮,鼻樑挺直,帶一副眼鏡,嘴角常隱著淺笑,穿雪白襯衫,筆直西褲不論遠觀還是近看,都堪稱得上「玉樹臨風」四個字。這就是我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形象。

十五歲那年,當爸爸讓我叫那個人展叔叔,我張著嘴巴,愣在那裡,完全做不得聲。

眼前這人,他瘦高的身材,斯文的樣子,頭髮墨黑,皮膚白皙,眼神清亮,鼻樑挺直。帶一副眼鏡,嘴角隱著淺笑。穿雪白襯衫,筆直西褲。看著他,我腦子裡只想到四個字:玉樹臨風!

他先對我笑吟吟地打聲招呼:「嗨!你是青青?呵,你爸爸總是提起你!我是展顏,很高興見到你!」

他伸出一隻手來。

「嗨!」其實我並不知道自己在回應他。我已經全然沉浸在吃驚與震撼之中,只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和他握在一起。

心裡有一剎,如驚雷閃過般激蕩。暖暖的手掌,白皙修長的手指,真令我著迷。

這輕輕一握,彷彿已等候千年一般。

鬆開手,指尖划過他掌心,我心頭留下第一抹眷戀。

我並非蒙昧木訥,對情無知。我其實,情竇早開,在十五歲那一年。

而那個男子,爸爸讓我叫他,展叔叔。

我後來知道,展顏大我十二歲,整整一輪。

我們相遇那一年,他二十七歲,風華正茂,魅力無邊。

現在,我已經二十二歲。

展顏,他三十四歲。

歲月在他身上幾乎沒有留下痕迹,他只比從前更加迷人。

這幾年中,他事業很得意,感情卻正好相反。離了一次婚,分了數個女朋友,目前剛剛恢複單身。

無獨有偶,他的前妻和前女友們都很不喜歡我。她們看我的眼神始終怪怪的,有無限憤恨的味道,像在看什麼禍害人的妖精鬼怪一般。

當然,我更加不喜歡她們。

別人都為展顏失敗的婚姻感慨,我卻暗自欣喜!多希望,他的下一任妻子,可以是我……

這願望,從前我將它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敢流露,只在無人可見的角落裡,貪婪而孤獨地看著他,眨一下眼都捨不得,心裡滿滿都是他。然後在看不到他的時候,這些便成為我聊以慰藉心中寂寞的酸甜回憶。心裡藏著對他的愛戀,我一天天長大,長大到終於可以不被看成是小孩子,長大到能夠正大光明享受男歡女愛的年紀。

他現在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他還沒有老——在我心裡,他永遠是那樣玉樹臨風的樣子。而我長大了,到了應該談戀愛的年紀。

兩年。

我決定用這兩年時間,讓他對我動心。

3

大學畢業以後,爸媽問我想做什麼,我告訴他們:「讓我到展顏的公司上班吧,我想跟他學學賣畫這方面的東西。」

爸爸一直知道我對展顏比其他人親近,想一想,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就答應下來。

媽媽卻在當天傍晚彷彿很不經心似的問我一句:「什麼時候開始直接叫你展叔叔名字的?背地裡叫也就叫了,以後去他那裡上班,當著面的可不能這樣直呼其名,要懂禮貌!」媽媽說,「那是你叔叔呢!」

我隔了好半天才曉得回答媽媽:「嗯,知道了。」

第一天去展顏公司上班,他拍拍我的頭頂,笑眯眯說:「一不小心,小丫頭已經長這麼高了!」他的語氣充滿寵溺,卻不是男人對女人那種,而是長輩疼惜晚輩。這種寵溺,並不是我想要的。

我悄悄地,不著痕迹地躲開他的手掌,對他抗議,「我已經長大了!不要再叫我小丫頭!不要再像拍小孩子一樣拍我的頭頂!」

我不知道我的語氣是不是有些撒嬌,他臉上的笑痕卻加深起來,「還說不是小孩子,盡計較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隨著他笑,幾道淺淺紋路浮現在他臉頰。並不是歲月雕琢的痕迹,只是純粹的幾道笑紋,那樣若隱若現,似有還無,真是迷人、多想這樣看他一輩子……

忽然聽見他輕咳一聲「青青,先說好,工作起來,展叔叔可是公私分明的,上班時間,可不能無緣無故走神喲!」

我囧起來,臉頰發燙:原來剛剛,我走神了……

「唔,好,」我答應著,又挑一挑眉,「既然要公私分明,那我也要糾正你一件事情,從現在開始,你不應該再讓我叫你展叔叔,你應該告訴我喊你『展總』!」

我再也不想多叫他一句叔叔。

展顏呵呵地笑著,又來拍我的頭頂:「鬼丫頭,長大了要造反了!」

我再次不耐煩地拍掉他的手,在他愉悅的笑聲中轉身走出他的辦公室。

他辦公室的門合死的剎那,我再也站立不住,靠在牆上,大口喘氣。腳底心是綿軟的,酥麻的。

剛剛拍掉他的手,不小心與他手指相觸在一起,那一剎這世上除了他的指尖,我再也感覺不到別的東西。

4

展顏幾乎每天都有應酬,見不完的老闆,談不完的生意,喝不完的酒。他總是喝得醺醺然,我很擔心長此以往他的胃或者肝會壞掉。

「不要喝了!」這一晚,他喝得明顯有些多。對方老闆被他在合同上壓低很多價錢,心裡憋著一股勁兒,一直擺足架勢要在酒桌上扳回一局。

總得有一樣東西贏了才平衡。

展顏被灌了一杯又一杯,我從沒見過他喝得這樣多。他眼神竟有些發直起來,見他又端起一杯酒,我終於忍不住出聲制止他。

「不要喝了!」我拉著他手臂,他回頭看我,我懇求,「展顏,太多了!不要喝了!好嗎?」他看著我,眼神直勾勾的。我回視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只要他看我,我總是大氣也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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