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章 別問我別跟著

沈一帆的提議讓所有人都很興奮。余友誼立刻趁熱打鐵,找媒體把原班人馬打算啟動同名電影的消息發了出去。消息的最末,還特意強調了一下:影帝梁維遠傾情免費出演。

八字還沒一撇,劇本還沒搞,只是確定了影帝會繼續出演並且免費出演,只這麼個邊角料的消息放出去,《思》粉兒們就激動得不得了,把網路都震顫得搖撼了。

梁維遠的粉絲團「遠征軍」最熱血,一波波地涌到鄭穎微博下列隊形:遠征軍司令:《思難收》電影準備開拍的第一天,嫂子,我們代表遠哥,想你!

遠征軍參謀:《思難收》電影準備開拍的第一天,嫂子,我們代表遠哥,想你!

……

看到這些留言,鄭穎頭都要炸了。

自從梁維遠在微博上搞過那麼一下子,現在市面上好像普遍認為她和梁大影帝是很瓷實的一對地下戀執行者。她企圖解釋過,但結果是越描越黑,大家一副「懂懂我們都懂,你說不是就不是,只要你開心就好」的樣子,然後繼續轟轟烈烈管她叫嫂子。

鄭穎曾經對沈一帆倒苦水:「我怎麼就成了他女朋友了呢?我明明是你女朋友呀!」她這話成功勾起了沈一帆同仇敵愾的情緒,他立馬給他三哥打了通電話,委婉而含蓄地,聽著風平浪靜實則添油加醋地,把梁維遠編排了一大頓。

後來那天梁維遠給沈一帆打了通電話,破天荒地把自己姿態擺得特別特別低,一上來就叫祖宗,說:你能不能別再在你三哥那瞎嘚逼嘚了?大不了下部戲我賣身給你繼續免費拍不要錢行不行?!

沈一帆於是一點沒客氣,特地讓余友誼發新聞稿的時候加上了這一條。

沈一帆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漸漸已經發展到不能每天都到公司來。

天氣在一點點回暖,鄭穎的心卻好像在一寸寸地往涼水裡浸。

配套電影的事,沈一帆基本交給余友誼在全權打理,由余友誼負責去聯繫編劇打造劇本等事宜。

劇本很快出來第一稿,效果很不錯。這時的沈一帆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到公司去了。鄭穎把本子拿到了沈一帆家裡給他看。

沈一帆看完本子靠在床頭欣慰地笑了。

「短雖然短,但故事性不比電視劇差。這我就放心了。」

鄭穎讓他的「放心」兩個字說得有點心驚肉跳。

他一用上這兩個字,鄭穎就覺得自己馬上要變成一個成人棄嬰似的。

她戰戰兢兢地問沈一帆:「你就放心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這個問題居然把沈一帆問出了點欣慰甚至喜悅的神色。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地告訴她:「前天家裡人告訴我,已經有心源了!」

鄭穎怔住了。

從前面對沈一帆的時候,她一直都很堅強。他難受的時候,她堅強地笑,給他講笑話,心裡再難過也把自己講得哈哈直笑,用笑聲帶動和感染他;他沒胃口吃不下飯的時候,她堅強地以身作則,用別人看起來會很饞的那種方式,大口大口地吞飯,好帶出他的食慾來,等他吃完飯她再堅強地默默地吞消食片;他發病的時候,她堅強地不哭,給他端水找葯,一點都不慌地陪在他身邊,笑吟吟地陪他講話,一聲一聲地把他從混沌的狀態中拉回來。

做著這些事的時候,她一直很堅強、非常堅強,從來一滴淚都沒有掉。

直到此一時、此一刻,沈一帆拉著她的手,告訴她,找到心源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怔過一下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無望的時候,那麼強充著堅強。有了希望之後,堅強兩個字卻再也擋不住堆積在它背後的脆弱與眼淚。

鄭穎想放下如日中天的事業,想放下一切,跟著沈一帆一起去國外看病。

她的提議直接被沈一帆拒絕了,並且拒絕得很果斷乾脆,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鄭穎委屈得紅著眼圈直要哭。沈一帆卻並沒有因此心軟,他無比堅持,不要鄭穎跟他一起回去。

「如果讓你看到我瘦骨嶙峋地躺在病床山渾身插滿管子的樣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寧可直接死掉。」

他說話時,語意上斬釘截鐵,氣息上氣喘吁吁,鄭穎一點都不敢跟他爭。

她真恨自己挑錯了時機,她應該早一點和他談這件事,那時候她還能跟他撒撒賴,現在卻不行了,現在她只怕他一個過於激動就直接抽過去了。

最後她不得不妥協。

她委屈地問:「那我什麼時候能去看你?」

沈一帆告訴她:「不,你別去看我,你等著我來找你。」

沈一帆和她這樣約定:

他回去國外後,在痊癒之前,不會和她聯繫。

如果他不給她消息,就是他還活著。

她別去找他,也別問他的消息。

等他好成一個健康結實的大帥哥,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回來找她的。

鄭穎終於忍不住,眼淚珠子一顆連著一顆地從紅眼圈裡滾出來,滾得滿臉都是,把好看的一張面孔哭得濕漉漉可憐兮兮。

她搖頭:「沒有這樣的道理!我是誰啊?我不是你女朋友嗎?我怎麼就不能打聽一下你的消息?怎麼就不能去找你呢?」

沈一帆也紅了眼眶。

他捂著胸口,大口喘著氣,在呼吸急促到快要暈厥的邊緣,掙扎著,只說了兩個字:「求你!」

鄭穎在他紅透的眼睛裡,在他急促的呼吸中,忽然明白了他的一番用意。

如果,她跟著他去了,或者中途去看他了,而他那顆心源萬一不合適萬一移植後出現了排異的話,她或許將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

與其是這樣的結果,他寧願她不去看他,不要聯繫他。時間能淡化一切悲傷。所以不如讓她在漫漫等待中變得情寡心淡下去。及至很久後,再聽到他的消息時,即便是他死了,她也不再至於是悲痛萬分的。

鄭穎抹乾了眼淚,笑了。

她撫著沈一帆的胸口幫他順氣,輕輕地笑著說:「我懂你怎麼想的了。可是你真的小瞧我的執著也小瞧我對你的心意了。有生之年,我能遇到一個像你這麼好看又這麼有錢的人的機會,估計就這麼一次,我才不會輕易放棄呢!」她吸吸鼻子,把和眼淚通著氣兒的鼻涕吸回去卡在鼻腔里,鼻音重重地說,「好,你長得好看你說什麼都對!就都依著你,你不來找我,我就不問你的消息!我只乖乖的等著你!」

沈一帆走了。離開前,他找了余友誼,私下裡說了好一會的話。

鄭穎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但當他們把遮擋秘談的房門打開後,兩個人的臉上都有了一種坦然和篤定。

彷彿他們分享過了彼此心底的秘密一樣。

鄭穎忽然覺得特別特別想去喝醋。

沈一帆臨上飛機前,給了鄭穎一個文件袋。他告訴她:「裡面是我寫給你的信,有我想對你說的話。遇到難事兒的時候,就打開一封看。什麼都別怕,什麼都不必怕,我一直陪著你!」

鄭穎看著飛機划過長空呼嘯而去。她把那個文件袋緊緊按在胸口。

沈一帆走後,鄭穎很認真地對余友誼提出了一個建議。

「友誼哥,我們能不能,先不拍《思難收》的電影?」

余友誼什麼都沒問,直接說:「能。」

鄭穎差點哭了:「你怎麼什麼都不問就答應我了?」

余友誼「呵」的一聲笑:「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不就是想等你哥好了,等他回來之後在他眼皮子底下拍嗎。」

鄭穎狠狠抱住余友誼:「友誼哥,你真的比我親爹都懂我!」

余友誼手忙腳亂地把她從自己身上掰扯下去。

「我看你跟沈一帆沒學著什麼好玩意,越來越噁心膩歪人倒是真的!」

後續的日子,鄭穎忙得不可開交。她願意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忙。忙碌總使人來不及思念。

余友誼給她接下了人氣最高的一檔綜藝節目。她憑著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逗逼,在節目中收穫了無數粉絲,她成為該節目當之無愧的顏值擔當和笑點擔當。她在節目里左右逢源玲瓏應對的高情商,讓她化解了無數尷尬,她的妙語如珠讓很多人對她有了新的認識。有人很快重提她居然是985院校畢業的這件事——之前她被黑的時候有人帶節奏說她的文憑是睡出來的、買出來的;現在大家卻萬眾一心地說,誰再說鄭穎的文憑不是她自己通過高考考出來的,我就去和ta撕逼!

面對追捧和擁戴,鄭穎一點都不敢張狂。她知道民眾是多麼善變,今天能載舟,明天也能覆舟。道理都是他們去講的,結果才是她自己承受的。好的結果是,壞的結果更是。

不過她最近倒是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她越紅就越想念沈一帆。

她想人世間最大的孤獨與可憐,可能就是盛世繁華的景象,只能自己一個人去賞。

孤獨寂寞的時候,一個壞消息向她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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