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靜靜躺著沈一帆的三聯邀請句。
鄭穎一腳踢開掉在地上的叉子。她也不知道這動作的意義在哪裡,只覺得一瞬里心頭有點動蕩,這動蕩傳遞到腳上就變成了一種力道發泄。
她噠噠噠點著手機:「我考慮一下。」
回覆完信息她立馬把手機往桌上一撇,「哈」地一聲:「考慮個毛線啊!我才不去呢!」
說完她「騰」地站起來,也沒穿拖鞋,移形換影般衝到衣櫃前。
大力地拉開櫃門,手指從一件件衣服上划過。什麼顏色好看呢?黃的太扎眼,綠的像毛毛蟲,紫的忒老氣,白的沒特點。
指尖最後停在一件鮮艷大紅色前後開叉的連衣裙上。
算了,還是紅色吧,誰叫她叫小紅呢,還是跟名字應個景好了。
鄭穎把火辣辣的紅裙子摘出來隨手甩到床上,然後懵了個逼。
「咦我選裙子幹什麼,神經病!」
她敲著自己腦袋走進衛生間,莫名其妙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臉。
洗完擦乾對著鏡子看,洗過的皮膚又白又嫩又q彈。
鄭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又懵了下逼。
「咦我洗臉幹什麼?神經病!」
她像沖哪個神經病解恨似的把毛巾往洗手台上一摔,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衛生間,直直地走到梳妝台前。
然後她就莫名其妙開始化起了妝。
晚上不能化太濃,嚇人。眼線就畫心機一點的那一種吧,好像沒畫又顯眼大。鼻樑挺高的,那還打不打高光?算了打一打也沒怎麼麻煩,畢竟打了更好看。嘴唇是塗得粉粉的還是大紅呢?嗯紅裙子配紅唇吧。
塗完嘴唇,鄭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媽的原來她好好收拾一下這麼好看呢。
手機躺在桌子上,「叮」的一聲,連響帶震。
鄭穎伸手一撈,看到新跳進來的信息是:「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鄭穎握著手機「哈」地一聲:「當然是不去了,還用問!」邊說邊手指輕動,輸入的回話內容卻是和所說的話毫不相干:「還得再考慮一會。」
她把手機往床上一拋,撈起裙子套在身上。
她把頭髮攏成一個鬆鬆的髻。看似挽得隨便,實則暗藏了二十來個黑頭掐。挽完頭髮把手放下來的時候,鄭穎覺得兩條胳膊的肱二三頭肌酸得感人。原來要把什麼東西弄得很輕鬆的樣子,本身就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拾掇完自己,她看著鏡子,覺得裡面那個人真是他媽的美得冒泡啊。
她看著美得冒泡的自己,又懵了下逼。可是,她收拾得這麼美幹啥?!
手機又響起來。鄭穎飛快蹭到床邊拿起看。
「我會先到天池餐廳等你。」
鄭穎又「哈」了一聲:「我並沒有答應你去啊大哥!你去餐廳等個毛線呢?太自作主張了吧!這都什麼毛病!」
一邊吐槽,一邊手指在觸屏上翻飛:「知道了。等下我要是打得到車就去好了。」
「吳宇」大大迅速發來信息:「我已經安排車子到你公寓樓下了。」
鄭穎眼前飄過無數省略號……
「我特么要是不去呢,你就這麼吃准了我會去?!」
鄭穎走到門口,一邊吐槽一邊憤憤地把腳踩進了高跟鞋。
直到出了門坐到車上後,她才有點清醒過來。她捧著臉自責地問自己,這麼輕易就向高級餐廳屈服,對得起曾經同甘共苦的土豆牛肉味速食麵嗎。
沈一帆對吳宇苦口婆心勸他先吃飯吃完再玩手機的叮嚀聽若不聞。
他把衣櫃里所有襯衫西褲都抓了出來攤到床上沙發上和地毯上。
「小少爺,您這是幹嘛?想晾衣服等吃完飯我幫您晾就成了!」吳宇懵逼地看著豪華房間秒變大菜市。
沈一帆看著滿屋子的衣服褲子,問:「哪件好看?」
吳宇:「……」統一制式的襯衫西褲,不都一樣嗎,有什麼區別嗎……
「您這天生衣架子一般的好身材,穿哪件都好看!」
沈一帆的聲音平和中帶著不容敷衍:「從穿什麼都好看里,挑出一身最好看的。」
吳宇:「……」
他只好挑選起來。先從床上拿了一件襯衫。
「這件領子不夠立,不好。」沈一帆說。
吳宇放下這件,走到沙發前又選了一件。
「這件扣子不好看。」沈一帆又發表了看法。
吳宇深吸氣,放下第二件。他穿梭在擺在地毯上的襯衫陣間,走了兩個來回,慎重地選了第三件。
「這件愛出褶皺。」沈一帆又回絕了。
吳宇無語了。就沒見過他家少爺這麼矯情過。
「小少爺,您是要去見什麼重要的人嗎?」國家領導人啥的么,怎麼鄭重成這樣……
沈一帆:「我要請鄭穎吃晚飯。」
「!!!」吳宇瞬間激動了。
沈一帆補充:「我自己去,你別跟著。」
吳宇:「!!!!!!」
沈一帆親力親為,自己動手,從衣山褲海裏海選出了一身他認為最好看的衣服。
出門前,他拿著梳子仔細給自己梳了梳頭。
吳宇看著他家小少爺悶而騷的樣子,膽戰心驚:「小少爺,您要是再這樣,我可要跟三位少爺打小報告了!」
沈一帆放下梳子,抬眼看著吳宇的眼睛:「那你就去報吧。」他的神色冷冷的,聲音也綳成一條單調的線。
吳宇回視他,和他對峙。但只兩秒鐘,他的氣勢就矮了下來。
吳宇有點氣急敗壞地直跺腳:「小少爺,你這是在折磨我你知道嗎!你難道不清楚自己的情況嗎?你不能對零食|精動情啊!」他邁上前一步,語氣是動了氣的焦促,「小少爺,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做,你不是想把零食|精捧紅嗎?哪怕是為了這些尚未完成的事情,你要拎得清啊!再說你也說了,早晚要離開,那你也就別太多地招惹零食|精了,也算是為了她好對吧?」
沈一帆站在門口,臉色一層一層黯淡下來。
過了一會,他把手搭在門把手上,淡淡地說:「我知道了。」手腕轉動,門被打開,沈一帆走了出去。
剛剛那種義無反顧的氣勢,在吳宇的焦促叮嚀里,漸漸消融殆盡了。
沈一帆坐在餐廳里,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中究竟是種怎樣心情。
起初的興沖沖因為出發前吳宇的一番提醒,已經變成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有點期待,有點茫然,有點無奈和黯然。
等了一會,樓梯上傳來咚咚聲。他抬起頭去看,下一瞬眼神直直地被吸引住。
那道他等待的身影從樓梯間升上來,一步一步,款款走來。
肌膚雪白,裙子鮮紅,兩種色彩互相輝映,把紅與白都映襯到了極致。
鬆鬆的髻挽在腦後,耳畔有細碎的髮絲低垂微動,撩人心弦。
豐隆的胸,纖細的腰,修長的腿,真是難得的好身段。
再看那張臉,唇紅齒白,明媚無雙。飽滿的生命力像要從臉蛋上的膠原蛋白里跳溢出來。
沈一帆一眨不眨地看著迎面而來的女孩。她美好得像一道化為了慢動作的風景,周遭的一切在她周圍風起雲湧地變換,唯一不變的,是她拾級而上踏步而來的款款動人。
沈一帆看著這道風景,默默抬起手撫上胸口。
他眼底浮現出誰也洞察不到的憂傷。
鄭穎一屁股坐在沈一帆對面。她悄悄地深呼吸,平復只有自己察覺得到的莫名加快了的心跳。
媽蛋,對面這位花美男到了晚上看起來真是俊帥得讓人腿都合不攏。
剛剛她走過來時,和他的眼神一對上,差點就崴了腳。俊顏黑眼,高鼻薄唇,面無表情又似有情,怎麼看怎麼是一位禁慾系裡勾人慾動的傑出領袖。
平復好呼吸節奏,沈一帆遞菜單過來,讓她點餐。
鄭穎看著菜單上的價碼有點心驚肉跳。什麼菜都貴,拍個黃瓜都他媽七八十。於是她顫抖地越過了貴貴的菜,點了更貴的肉。
反正什麼都貴,索性先挑肉吃……
沈一帆問她要不要喝酒,她反問沈一帆:「你呢?喝酒嗎?」
沈一帆聲音幽沉:「我從來不喝酒的。」
鄭穎於是也聲音幽沉地告訴服務生:「給我們倒兩杯水吧。」
不大一會兒,菜品上齊。
動筷之前,鄭穎有點沉不住氣地問沈一帆:「您請我吃飯,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呢?」
沈一帆微微輕蹙了一下眉,平淡的音色中隱藏著幾分局促:「要不,先吃飯吧,吃好了我們再談?」
鄭穎聳聳肩表示ok。白肩紅裙在她的動作里抖落了無限風情。
沈一帆隱忍地移開了眼神。
旁邊一桌是兩家人正在聚餐,氣氛熱鬧。兩家的小娃娃緊挨在一起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