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多奇妙的緣

黎語蒖正把背挺得僵直,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joey?」

一道細細柔柔的女聲。

周易於是不著痕迹地鬆開她。

其實也說不上是鬆開。畢竟說到底他並不算真正地擁住她,所以嚴格地說,談不上所謂鬆開。他只是從她面前、很近很近的面前,起身讓開了。

他們一齊看向門口。

黎語蒖看到一位渾身商務范兒打扮的精英女性,她看起來年輕且漂亮。

精英美女笑得大方又溫柔,對周易說:「抱歉,沒敲門就進來了!我們約了今天見面的,你是不是……」美女瞄了瞄黎語蒖,「忘記了?」

周易笑笑:「還真是忘記了!」他也看向黎語蒖。

黎語蒖立刻說:「咖啡送到,抱歉不繼續打擾了!」

她知道,做人得識相一點。能夠不敲門就進來的人,她跟周易得有多熟才能有這樣的待遇。黎語蒖暗想她應該就是同學們口中風傳的那位投行美女高管吧。

她走到門口,和美女錯過身走出辦公室。

她聽到美女在她身後說:「joey,你去哪裡?我老闆已經到樓下,馬上要上來了!」

然後她聽到咔噠一聲。

黎語蒖回頭,看到周易辦公室的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門關上後,那被玻璃圍牆圈起來的空間密不透風,把她和裡面的人像隔在了兩個不同世界。黎語蒖忽然覺得心頭莫名爬上百種滋味。

從大樓里出來,黎語蒖手機響了一聲。

她拿起來看,是周易給她發的信息。

他說:丫頭,我有點事要忙,回頭我再找你。

黎語蒖動了動手指,給他回了四個字。

感謝惠顧。

然後她收起手機,抬起頭往天上看。她忽然覺得四周的高樓大廈像是在動,它們越來越逼近她,向一起快速收攏著,像口深井一樣,把她鎮壓在井底。

她有點暈眩起來,連忙閉上眼睛。

她告誡自己,不能自己把自己陷於井底之地。

當晚黎語蒖把自己拆成了兩個人,一個迷茫的,一個理智的,完成了一場對話。

迷茫的那個自己問她:你是不是有點要動心?

理智的那個自己告誡她:千萬不要,你不可以對他動心!

迷茫的問:為什麼不能呢?

理智的說:因為他太風流了,他不適合你,他能讓女人輕易愛上他,但他並不懂得怎樣愛上那個女人。所以你不能動心,不然你會受傷。

迷茫的又問:那他不會為我改變嗎?

理智的說:你問問自己的心,你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嗎?

黎語蒖問問自己的心。她自問並沒有這樣的能力,她覺得自己沒有能夠改變周易的任何資本。

人只能駕馭不如自己的人,對於比自己強的人,只有手足無措。她和周易之間,只有周易駕馭她的份兒,她看起來只是外強中乾,其實手足無措。

而這世上,有種男人對於女人來說,只適合做哥們。做哥們時,他會高看你一眼,你有難處他會第一時間帶著關切趕到。可一旦關係變了,當你從他的哥們淪為他眾多任女朋友之一以後,你對他來說,就再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了。

黎語蒖告誡自己,不可以對周易再動心。就像現在這樣,維持自己和他像哥們一樣,就好了。這種關係對於他們來說,也許是最合適最安全的。

黎語蒖下定決心守護好自己的鋼鐵之心絕對不能動搖。這個決定樹立好後,她忽然有了那麼一點點失落。她解釋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只是覺得,投行女高管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說不准她將來會成為叱吒商界的女魔頭呢,呵呵。

從黎語蒖鞏固了自己心防那天之後,她開始有意無意地錯開周易。

比如周易如果點咖啡外賣,她會打發一個服務生去送,自己不再親自動腿。

比如她會在午休和下午茶歇時間,躲出店去,這樣就算周易來了店裡他們也見不到面。

比如周末的時候她放心地把事情交給店長,自己窩在家裡看書。不久後店長給她打來電話,跟她彙報說joey先生到店裡來了,「他問我老闆今天還會來嗎,我說不知道我得問一下!」

黎語蒖翻著書舉著手機,磨了磨牙,慢悠悠壞兮兮地說:「你就告訴他我去不去還不確定吧!」

店長傳達了她的話。

此後的兩個小時,她一頁頁地翻著書,從頭翻到尾後她忽然發現自己並不記得剛剛看過了什麼內容。

她放下書拿起手機給店長打電話,端著老闆的派頭道貌岸然地關懷著店裡今天的生意怎麼樣。

店長對她耐心彙報,說一切都好,然後很多餘地告訴她:「joey先生還在店裡呢!」

黎語蒖心裡動了一下。然後眼皮跟著跳了跳。她摸了摸,是右眼。她感覺這可能是個預言,預言這位大哥將要成為她的災星。

她決定不玩了,告訴店長:「你跟他說我今天學校有事,不會到店裡去了,他要是在等我的話,就趕緊別等了。」

店長說掛了電話立刻去說。

過了一會她的手機又響起來,她看著來電顯示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前方一定有災難,電話接還是不接?

糾結中,她恨自己的手,欠欠的,不經過腦袋同意就把電話接了起來。

周易的聲音在話筒里聽不大出來喜怒哀樂,好像往常那樣,有點不羈地,對什麼都不在乎似的,問著她:「丫頭,躲我呢?」

黎語蒖的右眼皮跳得像裡面被安了個人工泵。她按著眼皮,說:「我躲你幹嗎!」

周易於是說:「沒躲是嗎?那明天到我家來。」

黎語蒖想拒絕:「我沒時……」

周易打斷她,直接使出殺手鐧:「來拿你看上的那些絕版書。」

黎語蒖立刻住了嘴。

那些絕版書的誘惑力,對她來說太大了。她之前怎麼問周易借,周易都不肯借,只回給她一句話: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問那什麼時候是時候,周易說: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現在知道了,周易所謂的到時候,就是在她不願意做某件事的時候,這些書將成為逼迫她妥協的誘餌。

她覺得周易可真是天底下頭號的大煩人精。

她按著狂跳不止的右眼皮,諄諄告誡自己:護好心肝,眼皮可以跳,心肝不可以。

第二天,黎語蒖到周易家的時候,周易剛醒不久。

他應該是剛洗過了澡,頭髮還濕著,睡袍半敞著懷,緊緻壯碩的胸大肌若有似無的放射著誘人的皮肉之光,他渾身上下到處是大寫的致命性感。

這個時候黎語蒖特別希望她的眼鏡還在,這樣她就還能把自己隱藏在反光的鏡片後,肆無忌憚地就算面紅心跳也要好好瞅瞅那兩塊光滑美滿的大肌肉。

可是現在……她強迫自己別開眼神,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沙發上坐下。她以為周易會坐到她對面。結果他卻一邊用毛巾擦著頭一邊順勢坐到她旁邊。

他擦頭髮時,發梢上的水珠甩了她一臉。小水點賤在臉上麻麻痒痒的感覺,久久不散,讓她有種自己會變成一個麻子臉的錯覺。

她看到他的嘴角在往上撇,於是她確定了他是故意的。

為了報仇,她很天真無邪地扯了下他浴袍的帶子。她的動作快極了,叫人來不及設防。

周易保持著擦頭髮的姿勢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浴袍大大方方地在他身上松垮下來。

黎語蒖驕傲地撇嘴。開玩笑,當她從小練就的扒小男生褲子的一手好本事是說說的嗎。

她一副不經意地樣子,把眼神向下瞄了瞄。

真掃興,果然還穿著條大褲衩。

周易把毛巾甩在茶几上,笑著蹙眉問:「你到底還是不是女孩子?」

她下意識地想去扶眼鏡,手抬到耳朵邊時硬把動作拗成了別頭髮絲。

「你有的我沒有,我有的你沒有,你說我是不是女孩子?我要不是女孩子,那你估計也不是男人了!」

她記得自己把自己定位在他哥們的位置上。於是她做著對哥們做的事、說著哥們間互相打趣時會說的話。

周易看著她哈哈笑。

黎語蒖沖他說:「別笑了,擾民,快把書給我!」

周易看著她,挑眉梢:「著急走?」

黎語蒖:「我走了你好穿衣服去啊,著涼怎麼辦。」

周易看著她,半眯著眼,嘴角全是戲謔:「我正熱血沸騰呢,不會著涼的!」

黎語蒖:「……」

黎語蒖覺得自己有點接不下去話了。她總覺得對面坐的是一隻大尾巴狼,每一句話都有想挑事兒的嫌疑。

在突來的靜默里,黎語蒖聽到了別的聲音。

是門被人打開的聲音,和有人衝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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