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揭開的秘密

蘇維然的笑容在臉上抖動了一下。他想堅持把那副笑容維持住高深,維持住位高者淡定冷漠的高深。但他失敗了。

他收起了笑容,誠實地回答寧檬:是的,我冒用Jason王這個名字的動機,你說得沒錯。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可笑的?

寧檬慢慢搖一搖頭。她只覺得他可憐。

蘇維然沉默了半晌,整理自己的情緒。被人直面戳破行事動機,無異於心防堡壘被人攻破。

好半晌,他才再開口。他再開口時,竟似乎有點要破罐子破摔了一樣,主動問寧檬:「想知道為什麼王宇和何岳巒會有合作嗎?我可以告訴你。」

寧檬搖搖頭。她已經知道了。

寧檬臨回國的前兩天,和學姐很深入地交談了一番。她套出了學姐很多話。

從那番交談里,她拼齊了她想要的信息碎片——王宇、何岳巒、蘇維然三個人的關係到底是怎麼樣的。

王宇雖然移民了,但王宇的父親仍然在國內,是家大企業的老闆,企業有國資成分。王宇父親手裡有幾個億的資金,來路不正,需要洗白。這就需要國內有人能夠做他們王氏父子的白手套,幫他們把黑錢洗白。

王宇是個紈絝公子哥,玩樂拿手,正事不堪,他自己並沒有這方面的人脈資源。反而是學姐當年的同窗們都已經在金融圈有所成就。王宇於是讓學姐問問她那些同學們,有沒有門路。學姐問到了蘇維然那裡,以「她的朋友讓她幫忙問」的名義。

蘇維然何其敏銳,第一時間就察覺了學姐所說的「她的朋友」不過就是王宇。時過境遷,即便蘇維然已經放下了對學姐的感情,但他放不下曾經被王宇傷害過的男性尊嚴。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有什麼比奪妻之恨更恥辱?——那時學姐之於他來說,和妻子沒什麼分別。

聽到學姐的詢問,蘇維然抓住了機會,一個可以讓自己解氣開心的機會。他把何岳巒介紹給了學姐。他事先知會了何岳巒,自己之前為什麼用王宇的名號做了那麼多事——因為他噁心這個人,且頂著他的名字做事,以後就算有什麼事要調查,人家第一時間也會去查王宇,而不是他蘇維然。

此外他還會告訴何岳巒,王宇人傻錢多,何岳巒大可以通過這次洗錢行動黑他和他父親一大筆,反正他們那些錢的來路細糾察起來,一定涉及到國有資產流失,這罪名可就大了。所以王家父子只能吃個啞巴虧。而蘇維然自己,不會從中分太多羹,他按照以往那樣收個中間人的費用就好。這樣何岳巒賺錢開心,他解氣開心,兩個人皆大歡喜。

於是這樁買賣,就這麼達成了。

寧檬後來想蘇維然沒有從中和何岳巒一起分一杯羹,或許心裡是有著更深層的謀劃的——萬一哪天他想弄死王宇,就把洗錢這件事捅出去,到時落水的是王宇和何岳巒,而他這個以現金方式收取中間費的,倒是沒落下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寧檬有時覺得,其實蘇維然比何岳巒更可怕。他的心機,強於何岳巒十倍都不止。他一直在借刀殺人,又坐收漁人之利。

弄清來龍去脈後,寧檬就回國了。她本來是想問問學姐能不能幫她拿到何岳巒在境外洗錢的證據。但她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天真的念頭。學姐好不容易爭取到了正室的地位,她怎麼可能會把何岳巒洗錢的證據提供出來,那樣做就相當於她一併把王宇也給供出來了。

寧檬於是決定還是回國從其他方面入手吧。

蘇維然驗證了寧檬的所有推測都是對的。

然後他又笑了,這次的笑容有點憂傷:「於是你回國之後,就開始接近我,想從我身上打開突破口,對嗎?而我因為全心全意地喜歡你,並沒有懷疑這些。」他頓了頓,憂傷從笑容中跑進聲音里,「寧檬,你帶著目的接近我,有沒有對我覺得抱歉過?」

寧檬被他的憂傷感染,帶著些許傷懷,說:「當然,我一度非常抱歉和猶豫。但學長,你還記得我回國後咱們一起吃飯那一次嗎?我問你有沒有什麼後悔的事?」

那時蘇維然反問她,有沒有什麼後悔的事。

她說:有的。她後悔當初沒有堅定她的懷疑——何岳巒他確實劈腿了。假如她那時夠堅定,或者能再深入地去找到知情人佐證一下,尤琪現在就還會是條鮮活的生命。

而當她說完這些,蘇維然給她的回應是:別難過了,生死有命,離開這個世界是尤琪自己的選擇。

他覺得尤琪的自殺是生死有命,他一點都不覺得那其實是何岳巒造的孽。而他早就知道何岳巒在造孽,他卻沒有告訴她知道。

寧檬告訴蘇維然:「你當時的回答,讓我心頭最後那一點柔軟和猶豫,也化為烏有了。」

蘇維然笑起來,笑容從憂傷變得慘淡。

「原來那個問題,你是在試探我。」

寧檬慢慢點點頭:「學長,你做了很多也許你自己並不認為是錯的錯事,而其中最讓我無法接受和原諒的一件,就是你明知道何岳巒是什麼樣的人,明知道他養了炮|友和小三,可你卻一點提示都不給我。記得尤琪生日那天嗎?她邀請我們一起吃飯,但你說,你就不去了吧,你和尤琪那位男朋友不熟,就公事上見過那麼一兩次,坐下一起吃飯會不舒服。

「其實你和何岳巒並沒有你說得那麼不熟,相反你們太熟了,熟到可能會從某個細節泄露出你們正在一起謀劃著什麼事情,所以你欲蓋彌彰地強調你和何岳巒不熟,你不想參加那頓生日晚宴。

「你其實早就知道何岳巒出軌了。也正是因此在何岳巒和尤琪分手時,你才會冷靜地連續兩次說到好聚好散挺好的。

「你從頭到尾知道何岳巒出軌、知道他到底出軌著誰,知道那人甚至已經懷了孩子。可你從來沒告訴我這些,哪怕一丁點的提示都沒給過我,就那麼讓何岳巒殺過來,殺得尤琪措手不及。

「學長,在這件事上,我對你真的很怨恨。」

蘇維然聽著寧檬的控訴,沒有反駁。他全認下了。他抬手抹了把臉。他的手有點發抖。

寧檬看著他的手,目光里起了一絲絲警惕。蘇維然看到了。他舉起自己的手,看著它發抖,笑得自嘲極了:「它讓你害怕了,是不是?別怕,我說過再也不會傷害你,你可能不信我做得到,但我自己會努力。」

寧檬心裡一下難過起來。他做了很多壞事,他傷害了很多人,他走錯了人生的方向。可他對她終究是真情意。

蘇維然放下手,嘴角還是那股自嘲的笑。

「說說看,在你眼裡,我還做了哪些我自己可能不覺得是錯的錯事。」

寧檬沉默半晌,說:「欽和股價後期的拉升,真正的操盤者,應該是你吧,學長。」

在雙勛大舉依靠資管計畫在二級市場收購欽和的股票時,寧檬問過蘇維然,萬一股價跌了,雙勛那些資管計畫不就要爆倉了,雙勛幹嘛要冒這麼大的險。

蘇維然卻告訴她:「雙勛那位老闆能製造出今天這種局面,就說明他絕對不是一般人,他很可能在一開始就想到了這種情況也準備好了後招。比如當欽合的股價下跌了,他們會找事先聯繫好的機構做高股價。把股價做高了,他們這些資管計畫就能免於爆倉了。」

而事後陳曉依告訴寧檬,在KTV那天,在包間里,何岳巒靳海洋以及「Jason王」正在謀劃如果後續欽和股價跌了導致資管計畫爆倉該怎麼辦。

——這就是蘇維然告訴寧檬「雙勛那邊很可能在一開始就想到了這種情況也準備好了後招」的後招。而這後招,是他串聯起那幫人,一起籌謀策劃的。

蘇維然點點頭,沒錯,是我。

寧檬的心往下落了一分。

「還有嗎?」蘇維然像一個主動接受道德審判的人,在等待寧檬接下來的審判。

他只接受她的審判。

寧檬說:「陸既明想找何岳巒幫忙那一次,你沒有吃醋,甚至還很鼓勵我幫他穿線。我現在在想,是不是當時陸既明不來找我的話,你甚至會引導我去找他?然後用願意合作的假象,想辦法拖住欽和,麻痹欽和。」

蘇維然毫不猶豫地點頭:「沒錯,謝謝陸既明,他主動邁出了第一步,讓後續一切事情變得順風順水極了。」

提到陸既明,蘇維然嘴角的自嘲淡了幾抹。他是那麼發自骨子地嫉恨著陸既明,他毫不掩飾他的這種嫉恨。

寧檬來到這之前對他因為嫉恨而生出的種種惡意事端,是鄙視的,是生氣的,也是覺得不能原諒的。

可是眼下這一刻,她卻忽然理解了蘇維然。

他這嫉恨的心情,這種種因嫉恨而生的惡意事端,不過是因為喜歡她。

喜歡這種事,沒法控制,也不是錯。

寧檬嘆口氣,說話的語氣已不再是揭穿,而是化作一股嘆息:「所以學長,陸既明指望著置之死地而後生但卻沒生起來的那兩隻定增股,其實也是你特意砸的吧?」

在陸既明變成窮光蛋以後,曾宇航給她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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