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尤琪的遺書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寧檬從香甜可口的美好一覺中醒來。

她撈起手機看,微信里已經儲存了無數條未讀信息,一部分是各種人在發來新年快樂,另一部分是陸既明在做準點報時。

半夜兩點,陸既明:我到家了。我要準備睡覺了。晚安!

三點。

「有點興奮,我睡不著!」

四點。

「天怎麼還不亮?」

……

從八點開始,他發過來的信息變成:

「醒了嗎?」

「醒沒醒?」

「還沒醒?!對我想說的話你就這麼沒有期待?!」

十點的時候,陸既明說,完了,我困勁兒上來了,那我先睡一小時。

現在是十點半。寧檬看著這一大堆神經病一般的信息,捧著手機傻樂。

他哪裡還像個三十多歲的人,簡直幼稚得要命。不過她有點開心,他把他這番情動的幼稚給了她。

寧檬決定先不吵醒陸既明,讓他盡量多睡一會,沒有回給他信息。

她退出陸既明的對話框,隨手翻看其他人發來的信息。都是圈內人客氣的新年祝福,寧檬一邊隨手翻著一邊隨手禮貌地回「同祝新年快樂」。

回到蘇維然的信息時,寧檬手指停頓了一瞬。蘇維然發的是:寧檬,新年快樂。沒有你陪的這個跨年夜,我的幸福感缺失了很多。

寧檬想著該怎麼回蘇維然才周到又不刺|激他。

想了想,她回覆:學長,新年快樂,祝你新的一年能夠陽光普照,開心快樂。

退出對話框,她繼續回信息。她這才發現自己這三四年來也很是積攢了一些圈內人脈的。她內心充滿成就感。

回著回著,學姐的對話框浮到了上面來,學姐頭像右上角顯示著兩條未讀信息。

寧檬點進去。

第一條是祝福信息:寧檬,新年快樂!

寧檬心裡計算著時差,為學姐隔洋跨海的祝福頗受感動。

第二條有一點關心也有一點八卦:維然發信息給我,祝我新年快樂,我們順便聊了兩句,聽說你們分手了?感覺跨年夜他一個人很孤獨。

寧檬先禮貌地回覆了新年快樂,然後針對學姐的第二條信息,她輕描淡寫回覆了一個「嗯」。

沒等退出,寧檬就看到和學姐聊天的對話框上方顯示出「對方正在輸入……」。

隔洋跨海間隔十二個小時的學姐居然還實時在線。

學姐的回覆馬上跳進對話框:是因為……他對你動手了嗎?

寧檬回她:沒有。

她是給蘇維然留面子,也是在給自己留面子。

學姐的信息又到達眼前:你真是個厚道姑娘,蘇維然自己都說他動手打了你,他還問我應該怎麼辦。你瞧他,這麼問也不怕我傷心。寧檬,能原諒他嗎?他說他以後真的再也不會這樣了,他還說他聽你的話去看了心理醫生了。

寧檬端著手機醞釀了一下應該怎麼回覆學姐。

寧檬:學姐,其實跟暴力傾向比起來,我和他更大的問題是彼此價值觀不同、做事理念不同,而且看樣子這些不同在未來似乎也沒辦法達成相同。

學姐發消息過來:好吧,我明白了。他那邊我也不給他回覆消息了,本來我也沒什麼立場參與你們的事,就讓他自行去品味接受你們的結局吧。還有寧檬,不要因此對男人、對愛情有了心裡陰影,你要快點熬過這一點不快樂,快點幸福起來哦!

寧檬握著手機又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她把陰影熬過去了,她現在覺得很快樂。

謝過學姐、結束聊天后,寧檬順手點了學姐頭像,去看了看她的朋友圈。

最近一條朋友圈滿滿地流露著學姐苦盡甘來的好心情。

學姐曬了三張照片,第一張是她的女兒,小小的粉麵糰兒寶寶,嬌憨可愛。第二張是學姐給自己肚子拍的特寫。圓溜溜的肚子里正孕育著另一個小生命。第三張,是學姐和二代的合照,看樣子是二代帶著學姐出席了一個很正式的宴會場合。

三張照片的圖配文是:女兒,兒子,我和他。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寧檬看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其實學姐得到的這個家說到底與責任和愛無關,她得到這個家靠的是母憑子貴。寧檬心裡有一點悲哀的感覺。學姐是個高知女性,當初她是比蘇維然更積極想要出國拼搏出一番未來的人。可如今她卻變成了需要依靠生兒子來打敗其他女人的人。她的事業心進取心似乎在時光流逝中被扭曲為爭寵心和算計心了。

寧檬覺得有點不寒而慄。依靠男人過日子的女人,最終會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吧。

寧檬看著學姐的朋友圈,看著感慨著,眼皮忽然跳起來。

手機屏幕一變,有電話打進來。

來電顯示是「柳敏薈」。

寧檬揉了揉狂跳不止的眼皮,穩定住咯噔一跳的心,接通電話。

柳敏薈用一種格外深沉的聲音首先祝福她新年快樂。

然後他說:「安中醒了,他說想見你。」

寧檬聽見自己的心重重一跳。她放下手機直奔醫院。

安中還是滿身管子地躺在病床上。從他被轉移回北京的醫院,寧檬三五不時就會去看看他。他是尤琪最後接觸過的人,除卻對他本身的關懷,寧檬在探望他的時候,彷彿總能透過安中寄託一些對尤琪的哀思。

寧檬趕到醫院時,安中正疲憊地等著她。

寧檬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握住安中的手,輕聲問他:「怎麼那麼想不開?有什麼事不能熬一熬呢?」

安中沖她咧嘴吃力地笑、吃力地說:「如果現在,我想對你說,你為什麼要救我,你會不會特別失望?」

寧檬的眼睛一下就紅了。她搖頭:「不會的!」

安中又吃力地笑一笑,說:「我們怎麼沒有熬?我們每天都在互相鼓勵,再熬一熬吧,再熬一天,這一天過去,明天也許就沒什麼大不了了,也許一切就都好起來了。可是到了第二天,卻原來比前一天更難熬。我們是真的,熬不住了。」

寧檬聽得鬧心悲愴。她也曾兩度抑鬱過,她現在不會再怨他們自私,只求自己結束一切的痛快,不理活著的人的感受,因為她知道當抑鬱症的病痛向人襲來時,那是件多麼絕望多麼身不由己的事。

寧檬知道安中還很虛弱,應該讓他多休息。但她實在太想知道尤琪自殺前的情況了。

「決定跳崖前,她哭了嗎?」

安中說:沒有,她笑得很美,很解脫。

——她有沒有提到我?

安中說:我們決定解脫之前,她提到的最多的就是你,比提到她父母還多。

寧檬哭了。

——原來她還是記掛我的。

安中說:她當然記掛你,連在跳崖前一刻都在記掛,不然也不會臨時又單獨寫了份遺書給你。

寧檬一下愣住了。

「單獨寫遺書給我?」她告訴安中,她並沒有看到這樣一份遺書,她只看到安中身上有一份他們同寫的遺書。

「那份遺書,在她身上嗎?」寧檬問。

安中告訴寧檬:「沒有,她身上什麼也沒有。我把我們的遺書帶在身上,是我根本沒指望有人看它。它只是我們自己想留給這個世界的訣別而已。」

安中剛醒來,說了很多話,有些累了。他休息了一下,把氣調勻了,接著說:「我們是到了崖邊時,尤琪臨時決定要寫點什麼給你的,她對你不放心。當時她是用手機寫的,寫完給你私人郵箱發了郵件,自動發信時間定在了我們跳崖的一周後。山裡信號不太好,她費了半天功夫才發郵件發出去。」

寧檬愣住了。

私人郵箱?!

她手抖起來,胳膊抖起來,渾身都抖起來。她掏出手機,使勁回想著私人郵箱的用戶名和登錄密碼。

工作以後她一直在用辦公郵箱,私人郵箱已經荒廢了很久。那郵箱,是從前她和待在國外的尤琪互動發郵件專用的,尤琪回國後,那郵箱她就沒再登錄過。

人們總是在不經意地丟掉很多舊東西,以為它不再重要。於是也丟掉了舊東西所能煥發出來的重要信息。

終於把郵箱登錄上了。

尤琪發給她的郵件,正以加粗未讀的痕迹,顯示在收件箱里。

寧檬眼前的視線模糊了。

檬檬:

當你看到這封郵件時,我已經去了另外一個極樂世界了。希望你不要怪我的不辭而別,我怕和你說再見時,你會哭,我也會哭,於是索性就不說了吧。女孩子要笑著才好看啊,所以答應我,看這封郵件的時候,你不要哭。

對不起檬檬,我知道你在等我回去,但我真的沒力氣回去了。

女孩子真的不能指望一世不變的愛情,我被養廢了,喪失了獨立的人格,沒有事業,沒有自立的能力。可惜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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