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要坐地鐵

寧檬問陸既明:「我現在把笑話講給你聽?」

陸既明立刻點頭:「好!」

他捨棄了邁巴赫,跟著寧檬一起進了地鐵。

寧檬在人擠人的地鐵上,給陸既明講了一路笑話。這一路的笑話不只收穫了陸既明驢一樣的笑聲,還收到了不少旁聽路人的蹭笑。寧檬覺得自己彷彿在地鐵里舉報了一場免費的單口相聲巡演。

這種狀態讓寧檬覺得又滑稽又有點新鮮。陸既明對她說:「你以後要是投資干不下去了,就去天橋上講笑話吧,一個月肯定也不少賺。」

寧檬對他說的這個話特別不愛聽:「我怎麼就干不下去投資了?我還說你以後干不下去投資了去相聲專場給人當托更合適呢!」

講相聲的人調門一起,他就開始發出驢一樣的笑聲,多麼有感染力。

兩個人在互嗆中,早上站在電梯門前那一瞬的迷樣尷尬不見了。

此後連續幾天,陸既明都跟著寧檬擠地鐵。旅途中,寧檬用一個又一個笑話點燃他的笑點。她娓娓地講,他哈哈地聽。他疑惑她怎麼能有這麼一大肚子的笑話?干講講不完。寧檬沒好意思告訴陸既明,她家父是怎樣一個愛笑話就像愛生命的倔老頭。

每天,兩個人都一起走出地鐵,一起走進寫字樓。

徐徐上升的電梯里,寧檬問陸既明:阿夢她聽了這些笑話開心點了嗎。

陸既明有點沒正形地回答說:好多了,都不惦記著自殺了。

寧檬對這個回答默默翻了個白眼。她聽說中國的網路小說讓外國吸毒小伙看入迷之後為了追更都顧不上吸毒了,從而成功戒了毒癮。要按陸既明的說法,她的功德快和那些網路小說有得一拼了,她靠著笑話就能挽救一條抑鬱寡歡的生命。

電梯到20層時,寧檬走出去。

她走出去就從不回頭,所以也就不知道,她每次從電梯里走出以後,陸既明從來不去按關門鍵。他就筆挺地站在電梯里,目視前方,看著她走出去的背影,直到電梯門自己慢慢關上。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小一個星期。過完周末的星期一,陸既明沒有出現在地鐵口。

寧檬鬆了口氣,同時又覺得哪裡有點怪怪的。

她已經快要習慣在擠地鐵時講笑話了,尤其聽眾給力,她一講那人就笑。有人能大笑不止,這是對講笑話者的最大肯定。

她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個研究,說是一個人每天堅持做一件事,二十一天後就可以把它養成一個習慣。這麼算下來,她給陸既明在地鐵上講笑話這個習慣已經養成了四分之一了。真可怕,再把餘下的四分之三也養成了,她可怎麼從這習慣里脫身。

陸既明這一天消失得剛剛好,提醒了她,這差點臨時養成的習慣,是時候該破除了。

中午下班前寧檬接到蘇維然的電話。蘇維然說上午過來談項目了,已經談完,現在想邀請寧檬一起吃個午飯。

寧檬沒什麼胃口,以工作沒做完為理由婉言謝邀了這頓飯。

蘇維然卻沒有輕易放棄:「再忙也不差這一會了,下來吃一口吧,學長也有些事想跟你說。」

寧檬聽著蘇維然這樣幾乎有點軟語相求的聲音,想著他平時對待其他人時的果決凌厲,心裡一軟,改了主意下了樓。

最後吃飯的地方是寧檬定的,地下一層的金湖茶餐廳。

寧檬撈著餛飩麵里的蝦仁餛飩時,聽到蘇維然說了他今天之所以出現在東方廣場的原因:「聽說陸既明在做P2P金融,我對這個也挺感興趣的,就過來和他聊了聊。」

寧檬抬起頭,問了句:「那你們談得怎麼樣?」

蘇維然輕輕一笑,那笑容里毫不保留地展示了他對陸既明做事方式的不認同:「我們理念不是很合。你這個前老闆,看著火爆,做起事來卻畏手畏腳,像他這樣的做事風格,他的P2P平台是做不大的。」

寧檬很技巧地接了這句話,既不是站在蘇維然的角度,也不是站在陸既明的角度,但聽起來又好像同時打了兩邊的圓場:「是啊,他是不大喜歡擔風險的,但有時候收益又和風險綁定在一起。」

蘇維然又笑了笑:「風險和收益這兩樣確實總是綁定在一起的,他摒棄一樣的同時也就意味著摒棄了另一樣。他這樣做下去,格局會越來越小。」

寧檬不是很贊同這句話,她知道高收益意味著高風險,但這不代表風險是好東西,是值得追逐的東西。風險是在追逐收益的過程中應該盡最大努力去規避的,能規避到什麼程度就盡量規避到什麼程度。

她不想和蘇維然做辯論,於是輕巧地跳開了這個話題:「和他沒聊出什麼,那你這次來豈不是白跑一趟。」

蘇維然立刻神色一正:「不是的,我這次來這,恐怕是我所有來東方廣場的次數里,最不白跑的一趟了。」

寧檬被蘇維然這樣的回答勾起了一點好奇心,她口齒含著餛飩而口齒混沌地問了句這是為什麼呢學長。

蘇維然直直看穿寧檬的鏡片,看向它們後面的那雙眼睛,緩慢而溫柔地,字字都像在吟唱情詩般地,說:「聽說你,上學的時候一直暗戀我,是嗎?」

寧檬眼前轟的炸開了血紅色的熱浪。

寧檬從一種被揭穿往事的混亂中盡量鎮定下來。

她問蘇維然:「這這、這話你是聽誰說的?」當這個問句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的舌頭都有點不靈光了。

蘇維然看著她紅透了臉的反應,聽著她結結巴巴的緊張腔調,很滿足地笑了,笑容溫柔到幾乎快要逼近慈祥的程度:「是你的鐵瓷閨蜜親口說的。」

寧檬一瞬間在心裡把尤琪大卸八塊了。

蘇維然給寧檬講述了這段讓他能夠通曉往事的契機和經歷。

原來是他約了保險機構的負責人吃飯,那人叫何岳巒。兩人正事聊完後,何岳巒給女朋友打了電話,問她餓不餓,要不要過來一起吃完晚飯再回家。

等何岳巒的女朋友趕到之後,蘇維然和那女孩不由雙雙變得驚訝。

原來她是尤琪。

席間蘇維然和尤琪自然而然地聊起他們共同認識的人,聊著聊著尤琪就自然而然地說漏了嘴,告訴蘇維然:寧檬她上學的時候是多麼的暗戀你。你和學姐遠赴海外留學那年,她差點就得了厭食症了。

蘇維然問寧檬:「那時候厭食得厲害嗎?」蘇維然的聲音語調里含著顯而易見的心疼,「怪不得現在你也是什麼東西愛吃就吃兩口,不愛吃的一筷子都不碰。」

寧檬覺得特別囧。這個場景如果發生在大學時,她可能會幸福到哭出來,感激涕零這段暗戀終於也能對她有所眷顧。

可現在她只覺得囧。就像小女孩明明已經長大了,別人卻還在拿洋娃娃哄她一樣。

已經時過境遷了,她把最難過的那段時間熬過來以後,那段往事便只是她生命里的一場唏噓,而不是可以再一次重複的輪迴。

對於蘇維然表現出來的心疼,寧檬趕緊說:「學長,你別聽尤琪胡說八道,我其實從小就挑食。」

蘇維然看住寧檬的眼睛,他臉上有著前所未有的認真:「那你曾經那份心情,現在還在嗎?」

這個問題讓寧檬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寧檬有想過和蘇維然還有沒有可能。

結論是,就算她和他還有什麼可能的話,也是與過去無關的。校園時的暗戀,是屬於校園時的寧檬對校園時的蘇維然的。現在他們都變了,變了之後的他們誰都不該再拿曾經的過往綁架自己和對方的情感。如果他們還有什麼可能,那一定是現在的她被現在的他所打動,而這一切與過去無關。

寧檬沉默後,對蘇維然說:「學長,如果你是因為寂寞才問我這句話,我不想回答你。如果你是因為知道了當年我暗戀你,你覺得有一點虧欠我而對我問這句話,我想告訴你沒這個必要,暗戀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你無關。如果你是因為真的喜歡我,才問的我這句話,那我想請求你,好好審視清楚自己的內心,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而我也會好好審視我自己,我心裡曾經那份喜歡,到了現在它還會活著嗎。

寧檬在心裡默默說了後半句。

最後寧檬和蘇維然達成了一致:不談過往種種,未來一切順其自然。

蘇維然臨走前告訴寧檬:「我會盡最大努力做回那個讓你喜歡的學長。」

和蘇維然吃完飯,寧檬走去辦公區等電梯上樓。

巧得要死,她居然又在等電梯的時候遇到了陸既明。早上在地鐵站沒遇到,現在在電梯口倒是遇到了。她就此總結出她和陸既明人生中三大相遇高發地:地鐵,電梯,會議室。

突發的相遇下,寧檬還沒想好是叫聲「陸總」還是說聲「吃了嗎」來打破尷尬,陸既明已經率先開了口:「你之前跟我說過一嘴,你暗戀你學長蘇維然,這事兒,難道是真的??」

陸既明的疑問句色彩濃烈,這句話落在紙面上一定禁得起兩個問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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