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遇襲

子虞正和華欣公主說著街角的泥人有趣,忽然聽到身後有異響,回頭瞥了一眼,只瞧見幾道影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來。這時樊睿定大喝一聲「小心!」

子虞大駭,想也不想,拉著華欣往隨行侍衛的身後躲去。她倆才跑出兩步,黑影已經來到侍衛面前。來人共有八個,一色的玄衣,行動利落,和四個保護華欣公主的侍衛戰成一團。街上的人一鬨而散,那個和樊睿定說話的商人男子帶著家丁躲地遠遠的,似乎在猜疑著他們的身份。

樊睿定擋在華欣公主和子虞的面前,他神色冷峻,從腰間抽出軟劍,銀光掠過,彷彿一條游龍。

華欣公主嚇地面色蒼白,子虞攥緊她的手,兩隻交握的手早已沁出汗水。

「你們……」樊睿定轉過頭對子虞和華欣說著,他也意識到金戈相擊嚇到了自小在深宮中長大的公主,因而放低了聲音,「不要亂動,更不要互相稱呼名字。」

子虞和華欣輕輕點頭。

那八個黑衣人似乎訓練有素,排成半圓把侍衛們圍在其中,兩方出手似乎都不遺餘力,可黑衣人畢竟佔多,漸漸佔了上風。樊睿定守著公主,也不能上前援手,他眉頭深皺,從袖中取出一個木哨,放到嘴邊一吹,尖銳的聲音傳出很遠。

黑衣人們也聽到了哨聲,變地開始驚慌,下手更見狠辣。

子虞知道這哨聲定是危急時召喚鐵甲軍的,怦怦亂跳的心才稍安。就在這時,他們聽到身後一陣急步聲,原以為是應援的人到了,回頭一望,與前面行刺的八人相同的玄衣穿著,殺氣直衝著子虞和公主而來。

華欣公主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樊睿定面色一沉,攔劍擋在他們的面前,八柄長劍一起刺來,他一手將華欣和子虞推後,銀光一閃,軟劍就和八劍撞在一起,金鳴聲震耳。

八人一擊不重,重新合圍,舉劍再次殺來。

華欣公主瑟瑟發抖,子虞拉著她站在侍衛和樊睿定的當中,劍氣迎面撲在她們的臉上。子虞不是第一次與死亡這麼貼近,但看著眼前金戈相擊,鮮血淋漓,忍不住身體顫抖,四肢冰涼。

樊睿定一人堪堪擋住後面的八人,而前面的四個侍衛卻已經擋不住了,兩個受了傷,血滴落在青石路上,叫人心驚。前後的路都被堵住,華欣公主和子虞就是想躲也無處可躲。

又十幾招後,一個侍衛腳上中刀,「撲」的一聲半跪在地,立刻有兩個黑衣人衝破侍衛的缺口,向華欣和子虞撲來。

華欣公主無聲地淚流滿面,子虞腦中一片空白,寒意從脊梁骨竄起,身體冷地像在冰窟,無奈之下側身擋在公主的面前。

樊睿定大喝一聲:「公主小心!」足尖一點,從八人的攻擊中脫身,一躍退後半丈,劍如軟蛇一般滑到兩個黑衣人面前。

劍光幾乎快要觸到子虞的額發,一瞬間被樊睿定逼退。

可那兩個匯同身後八個又再次攻來,樊睿定手中軟劍一掃,陽光下如一團絢麗的光蔓開。他伸出手,一掌拍在公主背後,把她送到侍衛身後,反手摟住子虞的腰,一躍而起,喊道:「我帶公主突圍。」

子虞一驚,心想他是不是慌亂中抓錯人了,她不是公主,正要出聲提醒,樊睿定以兩人才聽到的聲音命令道:「不要說話。」

樊睿定手中不停地揮劍,銀光在黑衣人的縫隙中遊走,竟讓他打開一道通道,他環著子虞的腰往街口衝去。

子虞倉皇間回頭,那十六個黑衣人把華欣公主和四個侍衛拋在了一邊,向逃竄的兩人追了過來。她立刻明白,原來他故意把她當公主,這樣高喊之下把黑衣人引來,華欣公主反而會安全一些。

樊睿定帶著她見路就逃,黑衣人緊追不捨。

連拐過幾條道後,樊睿定的呼吸開始急促,他帶著一個完全不會武的姑娘,而那些黑衣人卻是一身輕鬆,兩者之間的距離開始縮短。

子虞暗暗焦急,樊睿定面容依然鎮定,甚至還輕笑出聲:「危險我遇到不少次,卻唯獨這次最具名士風流,危難中還能摟著佳人。」

子虞沒有他這般輕鬆,苦笑了一下,道:「殿下只要放下我,自可以脫身。」

樊睿定眉一挑,聲音變地冰冷:「我可沒有扔下女人以求平安的習慣。」話音剛落,他一個轉身拐向左邊的道口。

「我們有救了。」

子虞被他帶著東逃西竄,早已是頭昏眼花,聽到有救了,強打起精神,一晃之間看見前面有一戶朱漆大門的人家,一個小廝牽著匹馬,旁邊還站著個穿錦緞衣裳的胖子。

樊睿定飛身躍到他們面前,不顧兩人目瞪口呆,伸手在小廝脖後一擊,搶過馬套上的韁繩,翻身上馬。子虞坐在他的身前,慌忙中抓住他的腰帶,一個劇烈顛簸,馬揚蹄向前奔去。

「搶……搶馬……」

身後一聲凄厲的叫喊,子虞往後望去,那十來個黑衣人還不放棄地追著,卻被拉開距離。他們忽然舉起手,露出手碗上的褐色袖箭。

子虞驟然生出寒意,對樊睿定喊道:「他們有袖箭。」

樊睿定微怔,將子虞的頭壓低,說道:「你抓緊了。」一夾馬腹,沖了出去。

耳邊傳來嗖嗖的破空聲,彷彿是劃破空間的利劍追來,子虞摒住呼吸,緊緊抓著樊睿定,腦海中亂成一團,兩根短箭幾乎擦著她的頭髮飛過,她驚地冷汗滲了出來,貼著她的衣衫,涼意透過衣衫漫進她的身子。

樊睿定輕哼了一聲,再次加速,終於將黑衣人遠遠扔在了身後。

子虞高懸的心終於漸漸平定。三月的風還帶著寒意,撲到臉上猶如小刀,她半低著頭,眼中景物如飛,不知過了多久,灰牆白瓦便從視線中消失,馬兒撒蹄,所到之處人煙越見稀少。

「殿下……」子虞剛張嘴就灌了一口冷風,寒氣直竄進心肺,讓她的話語支離破碎,「殿下,跑……遠了。」

樊睿定毫無反應,似是沒有聽她說的話。子虞無奈只好再提醒一次,可他依然不作反應。

心中滿是疑惑,子虞轉頭去看,第一眼入目的是他稜角分明的下頜,如刀斧鑿出。偏他此刻緊抿雙唇,眉宇深鎖,而額際竟滑落豆大的汗珠,似乎在強忍什麼。

她見他眸中黯然,終於察覺到不對勁,顧不上避諱,伸手抓住他的臂膀:「殿下怎麼了?」

「你……」他咬牙說道,似乎短短几個字就費盡了力氣,「找個地方……避避。」他抓緊韁繩,馬律律直叫,驟然在一個僻靜的密林旁停了下來。

馬兒停地突然,子虞控制不住身體,一頭扎進樊睿定的懷中,還未等她回神,他的身軀就這樣直挺挺地翻落下馬。她惶然一驚,伸手去抓,卻遠不及力,反而被一同帶落下馬,嘣地一聲摔在地上。

跌落下馬,子虞感到四肢酸麻,卻不怎麼疼痛,張眼一看,樊睿定墊在身下。

「殿下!」她慌忙起身,忽然發現他緊閉雙目,似已失去知覺。心道不好,勉力想去扶起他,手搭上他的肩膀,摸到黏黏的液體,抬手一看,竟是鮮紅的血漬。

「殿下!殿下!」子虞慌了手腳,叫喚的聲音亦有些顫抖,「快醒醒!」

樊睿定依舊躺著。

見他如此模樣,子虞又驚又慌,一時心灰意冷,雙手像是沒了放處,緊攥著樊睿定的衣袖,幾乎要撕下一角來。

「殿下!」她不死心地呼喚,換來的卻是一旁密林中的簌簌風響。

子虞茫然地跪在一旁,努力睜大眼看著不動的樊睿定,她恍惚地想,他不會已經死了吧。這念頭才從腦中閃過,她就覺得自己的心似乎突然腫脹起來,撐地胸口不能呼吸,輕輕一喘,眼淚已無聲無息地滴落。

她視線模糊地環顧四周,密林旁的小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彷彿茫茫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

怎麼會這樣?父親、母親、二哥、三姐都死了,她和文嫣生生分離……

就連這個剛才救她的北國皇子,也拋下她一人面對這個陌生的世界。

在回想的一瞬間,她失去了控制力,放聲哭泣了出來,那些在囚室里的壓抑,和文嫣在宮中如履薄冰的小心,隨公主遠赴北國的茫然,像一鍋五味陳雜的湯,她一口含在嘴裡,現在才真正品出味來。

她哭地傷心,手無力地垂下,碰到樊睿定的手臂,暖暖的還有溫熱。她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還沒有死。慌忙上前,扶起樊睿定,仔細察看他左肩上的傷口——傷口極細小,如果不是有血冒出來,幾乎讓人發現不了。從位置來看,正是剛才黑衣人所發的袖箭造成的。

哭過之後子虞漸漸冷靜,她想起以前曾聽父親說過,這樣小的袖箭殺傷力並不大,如果要用它來對付敵人,通常上面會喂毒。

這裡地處陌生,她不懂醫術,真是一籌莫展。

剛才被樊睿定搶來的馬兒跑到密林邊吃嫩草,子虞看了一眼,心中一動,跑過去拉住馬上韁繩,想將它拖過來,誰知這馬毫不理睬,甩甩頭不理她。

子虞心中焦急,心想只有靠這匹馬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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