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喬溶月面上很冷靜,可心已經往下沉,在發現不對勁的那一剎那她已經用靈力去檢查幻境,反饋沒有異常,地面是真的,燈是真的,就是眼前的阮棠也是真的——可是她很清楚,不對。

她還掐著阮棠的脖子,可對方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還笑眯眯地和她說話。

喬溶月頭一次應對通術,正如方士傳說中那樣,不,也許比傳說中更顯得弔詭。

到底是什麼時候中的招?

是她剛解除記憶的那一刻,還是在阮棠說話的時候,就用虛擬的意識空間代替了現實?

通術失傳的時間太久,關於這種術法的應對已經所剩無幾,喬溶月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破除意識所建的空間。她甚至有些後悔,剛才被阮棠幾句話激出的火氣,根本沒有留意到身邊的最細微的變化。

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嘴裡嘗到血腥味,疼地她精神一振。

阮棠搭在她的手上,用很調皮的語氣說,「這樣舉著不累嗎?喲,都咬舌了,你是突然愧疚打算自盡?」

喬溶月此時已經冷靜下來,冷眼看著她沒有生氣。

阮棠無所謂地說:「這不是做夢,疼了就會醒過來。」

「你不可能一直維持,」喬溶月說,「總要回到現實的。」

阮棠說:「不是一直要給我看記憶嗎?就別藏著掖著了,乾脆看個夠。」

喬溶月大吃一驚,臉色驟然難看,迅速往後退。

阮棠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肘。

喬溶月怎麼也擺脫不了,這是阮棠用通術虛擬出來的空面,也就是說,兩人現在根本就是在意識的領域裡。喬溶月剛才咬舌用疼痛來清醒已經被證實沒有用。她心慌意亂,腦子飛速運轉,思考著對付這種術法有什麼特別的辦法。

此時,她忽然感覺周圍開始扭曲——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正在往外泄露,喬溶月終於連表面的平靜都無法偽裝,發出一聲驚惶的尖叫。

阮棠上一次主動施展通術是構建夢境,主動探測別人的記憶還從來沒有施展過。她雖然說的胸有成竹,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大的把握,不過有利的一點是剛才喬溶月想要威脅她,試探她的時候,主動展示出一部分記憶。阮棠抓住這種虛與實的一瞬空隙。

通術探測記憶,成功了。

兩人周圍彷彿風雲變幻,地面好像突然出現一條巨大的裂縫,強烈的吸力把兩人同時吸入其中。

阮棠已經習慣這種失重感,迅速睜開眼。

一條青石街路,兩側種著蘭草,十分悠閑雅靜,路旁有一道朱紅漆的大門,獸首口銜的銅把手,看著極低調又有幾分氣派,上面還有個匾額,寫著「苔二書寓」。

阮棠匆匆掃了一眼,還沒來得及細看。忽然周圍就震動起來,就好像發生了劇烈的地震,眼前的景色開始分崩離析。

這是喬溶月的意識在非常激烈的反抗。

阮棠想要往前,這一步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過去。

人的內心總是會隱藏很多東西,難堪,傷痛,隱秘……觸碰到這些記憶,都會有抵抗。喬溶月也不是意志軟弱的人。

阮棠發現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這段記憶後,不得不後退放棄……不過她抬頭還是掃了一眼那塊已經四分五裂的牌匾,把書寓的名字記下。

眼前又陷入混沌,喬溶月剛才反抗過後,意識已經疲軟,阮棠自知靈力並不充沛,必須速戰速決,再次探索她的記憶片段。

四周的景色居然在飛速後退,團團如蓋的樹木在腳下,腳下每點一下,人就像離弦飛出。

阮棠發現自己正在樹林上方高速飛行,如同在坐沒有保護的雲霄飛車,心不禁抖了一下。

這是喬溶月的記憶,自然就是她的視角。

阮棠這才知道喬溶月的方士實力達到什麼驚人的地步,她相信,就是張誠也達不到這樣的水準。

天邊月亮只有小半圓,月光不是亮,在林間灑了淡淡一層白,好像霜。

喬溶月在樹林上穿梭越來越快,好像在躲避什麼。

她粗重的呼吸也說明了這一點。

樹林很快被她貫穿,前方樹木到頭。她正要加把力騰飛過去,腳在枝丫上一顛,人已經飛躍半空時,她突然呼吸一窒。

樹林邊緣的綠地上,站著聞璽,還有兩個中年人。

喬溶月在半空中忽然就好像撞上一堵無形的牆,更可怕的是,就好像地心引力突然加強。她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

在空中變換了兩個姿勢不起作用。砰的一聲巨響,她摔倒在地。腿骨當場斷裂,一根斷骨甚至直接穿透皮肉,露出白色一截在外面,血更是濺了一地。

阮棠完全跟著她的記憶,雖然沒有疼痛,但筆直掉落的滋味也不好受,很是頭昏眼花了一會兒。

喬溶月生命力強悍,落地重傷,身上不知道摔斷多少骨頭,她還仰起頭,看向聞璽,還格格笑了兩聲,嘴裡裡面吐出血沫子,顯然內臟也受了傷。

阮棠心裡暗罵變態。

聞璽緩緩踱步到她面前。

阮棠用喬溶月的角度,看到他高大的身軀,和一雙沒有感情的深邃眼睛。阮棠心下微微一凜。

「你……是為她……報仇?」喬溶月艱難的開口。

聞璽穿的是套中山裝,第一顆紐扣鬆開,頭髮全往後梳,露出他光潔的額頭和凌厲的眉峰,他什麼表情都沒有,甚至連也眼眸都平靜無波,可越是這樣,身上一副凌然的氣勢,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彎下身體。

阮棠感覺到喬溶月心砰砰急跳。

她的身體機能正在緩慢地恢複中,尤其是胸口,已經平順了許多,「阿瑜……那個女人不適合你……她什麼都做不好,很普通,甚至還衰老了……」喬溶月用一種哀求的語氣說著,「這些年你不是對她的關注已經減少了嗎……為什麼?」

聞璽冷漠地說,「你在試探我?」

喬溶月搖頭,「我只是不懂。」

聞璽沒說話。

喬溶月說:「我們可以活的很長,他們活不長,青春更短……對我們來說,不是如同貓啊狗啊的存在嗎?你以前從不會為這種人動容,為什麼……阿瑜,這麼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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