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次仁凌晨被手機鈴吵醒,對面信號不是很好,聲音斷斷續續,不過他總算聽清楚聞讓他馬上開車去接。次仁沒有把弟弟叫醒,而是自己開車去古格王朝遺址。

那塊遺址佔地很大,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通進去不用經過買票,線路隱蔽,只有當地人知道,經常有人比門票低個幾十塊把遊客帶進去來賺錢。次仁也知道那條線路,他把車開到遺址外圍,然後熄火從小路進去。

進了遺址裡面信號就變得一塌糊塗,次仁找到聞璽他們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了,魚肚白點亮了黃褐色的土地邊緣,無垠黃土的縫隙里偶爾探出一株雜草,多少顯得有些蒼涼。聞璽背著人緩緩走近。次仁連忙迎上去。

聞璽和阮棠的樣子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阮棠,外套上都是塵土,她的臉也弄髒了,臉上沒血色,煞白煞白的,此時緊閉著眼,好像是睡著了。次仁知道兩人在遺址裡面待了一夜,沒有任何設備在戈壁的夜晚待上一夜當然滋味很不好受。他小跑過來,「是不是高原反應了,我來背吧,先送醫院。」

聞璽面無表情地說:「不用,回酒店。」

次仁收回手,帶路原道返回,很快回到車上。

一路上聞璽沒說話,次仁也沒開口。這和他以往帶遊客總想嘮叨幾句的習慣完全不同。他對上聞璽就像對上領導人,不知不覺就有點放不開手腳。

次仁發動車子,往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只見聞璽把阮棠的頭靠在肩膀上,知道她現在難受,動作輕柔地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沒想到這樣冷峻的人還有那麼溫柔的一面,次仁心中不禁感慨了一句。

回到預定的酒店,阮棠就開始發高燒,病勢洶洶難以抵擋,每根骨頭就跟泡在醋水裡一樣酸疼,她昏沉沉的,眼前都出現了重影。

次仁被她的樣子嚇到了,說這太嚴重了,還是送醫院吧,被聞璽拒絕。次仁都有點看不懂了,以他看來,兩人應該是情侶,聞璽對著阮棠時眼神都會柔和幾分。但現在小姑娘高原反應這麼嚴重,他卻不肯把人送去醫院。

次仁顧著勇氣又勸說好一會兒,列舉每年因為高反在西藏去世的人。

聞璽掃他一眼,制止了他後面想說的話,「弄點粥過來,其他的不用你管。」

阮棠睡得不是很安穩,頭裡好像有根針,時不時地扎一下,她迷糊地睜開眼,看見吊燈有兩個,恍恍惚惚的好一會兒,她聽見有人在和聞璽說話,話題不是那麼美好,一耳朵過去都是什麼高原反應不重視就死了。

阮棠有些頭大,手臂撐著床想起來。

聞璽關了門很快回來,把她輕而易舉又塞回被窩裡,「好好睡覺別亂動。」

阮棠問:「誰死了?」

「沒人死。」聞璽給她掖好被子,「別胡思亂想,專心睡覺。」

他越說專心,阮棠越沒辦法睡著,頭一刺一刺的疼,明明身體已經累到極點,但好像就有根神經吊著無法入睡。

次仁很快送了兩碗粥過來,還有一個氧氣瓶,說是給阮棠用。

聞璽把粥端到床邊,扶著阮棠起來。

次仁出於對自己帶隊遊客的生命安全重視,沒有走開,而是留下來觀察情況。

阮棠拿起勺,手是抖的自己都不知道,粥還沒進嘴就抖落一半。聞璽把勺子接過來,舀了白粥放到她嘴邊,「張嘴。」

阮棠聽話地把粥咽下去,眉頭飛快皺了一下。

「不好吃?」聞璽問。

「燙,沒味道……」阮棠嘟嘟囔囔。

聞璽放下碗,朝次仁看過來。次仁立刻反應過來,「有糖包,我去拿。」

糖包是泡咖啡的那種,聞璽先倒了一包進粥里,攪和幾下,又打開第二包,他想了想,只倒了半包進去,然後再餵給阮棠吃。

阮棠還是說:「沒味道。」

聞璽不為所動,「夠甜了,就這樣吃。」

阮棠肚子是餓的,但吃進嘴裡的東西淡而無味,聞璽不肯再加糖,她吧唧著嘴有點委屈,聽著聞璽的聲音又不敢反駁,整個人蔫噠噠的。

聞璽餵了大半碗粥,阮棠不肯再吃了,頭一歪就要往被子里鑽。她此刻頭髮蓬亂,臉上還有點花,耷拉著臉,看著像只飽受欺凌的貓崽。

聞璽去衛生間拿了絞乾的濕毛巾出來,給她一點點地擦臉。

溫熱的接觸讓臉上舒服很多,阮棠擰起的眉頭舒展開,睜開眼睛。高燒熏紅了她的眼尾,眼睛裡好像蓄了點水汽,看人也是朦朧的。

聞璽心一顫,給她下巴擦乾淨,終於露出一張白凈的臉蛋。

阮棠舒坦了,忘記剛才一嘴巴沒味道的粥,露出微微的笑,看著有些傻兮兮的。

聞璽手指動了動,俯身對準她的唇親下去,咯答關門聲傳來也沒影響到動作。

炙熱的感覺在嘴裡搗亂,阮棠感覺溫度一點點上去,身體燒得更厲害了。

聞璽放開她,手輕捏她的耳垂,「不是很甜嗎?」

阮棠翻身把頭埋進被子里,再不肯露出來。

次仁在看到聞璽親人的時候,逃一樣離開房間,他確定應該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說起來剛才其實也沒什麼,年輕情侶摟摟抱抱親親一點不稀奇,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大老粗的漢子,居然還能看得臉紅心跳。想來想去,大概是因為這對情侶顏值太高,男的高大挺拔氣度非凡,女的嬌美可人,笑起來的時候整個房間都被照亮了。

這樣的兩個人居然是追著邪魔來的,次仁也覺得世事頗為奇妙。

阮棠不知道第幾次從夢中驚醒,燒一點點在退了,但在洞窟里看到不死樹的後遺症還在,這種玄之又玄的力量影響著她,在陷入深度睡眠的時候,總有一顆巨大的樹影子出現,然後她就會醒來。

聞璽就坐在床邊,給她捋開几絲貼在臉頰邊的頭髮,又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再熬一熬,很快就好了。」

阮棠慶幸自己是長生不死,不然換一般人就要被這種無形的傷害給折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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