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阮棠回到屏風另一邊的床躺下,來到這裡一整天,精神幾乎沒有鬆懈過,晚上又參加了一場步道,她幾乎是頭沾到腦袋就要睡著了。迷迷糊糊的,她總覺得有個很重要的念頭閃過,還沒等她想明白,就已經陷入熟睡。

第二天一早,阮棠被門外敲門聲吵醒。

「貴人,該起來梳洗了。」

聞璽已經起床去開門,阮棠也只好一邊打哈欠一邊起來。

穿好衣服出去,門外的男人送來洗漱的東西,竹製馬尾牙刷,一小碗藥膏,還有溫水。

阮棠迷茫地看著藥膏,奇怪地想,難道這裡一大早的習慣是要喝葯?幸好她還記得現在假扮貴人身份,心裡想什麼也沒說出來。轉頭一看,聞璽已經淡然自若地拿起牙刷沾著藥膏漱口。

阮棠有樣學樣,刷牙的時候滿嘴都是中藥味。等洗完臉,另一個男人已經跑來,送上一個精巧的小盒。她好奇地打開,一股玫瑰幽香散發出來,這個不用猜,抹臉上一準沒錯。

早餐和昨天的餐食一樣,十分簡單,一碗粥,一碟綠葉菜,還有一塊煙熏的小魚。

果然深合「克制」的教義。

吃完早餐,阮棠特別憂愁地嘆了一聲,越發堅定了找到嚴昱澤早點離去的念頭,要知道來這裡一天多,就沒吃飽過。

聞璽出去在附近走了一圈,尤其關注道路和地形。

中午的時候,阮棠總算在一盤菜上看到兩塊肉,特別珍惜,都有點不捨得馬上吃打算放到最後,等她把菜葉全吃完,筷子剛伸出,聞璽把最後一塊肉給夾走。

阮棠:「……」

幽怨的目光狠狠瞥過去。

聞璽:「看你對肉這麼咬牙切齒不想吃,多吃點菜。」

阮棠放下筷子,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飽了。」

聞璽嘴角勾了一下。

阮棠不去看他吃肉,為了轉移注意力,只好東想西想的,這一想倒讓她想起昨晚睡覺時的念頭。記得鬼胎那一晚岳城出現的時候,身上滿是戾氣。而這一次好像有了很大不同,展現的手段也不再全是霸道狠絕,有時候,她甚至感覺不到他和聞璽的差別。

吃完午飯沒多久,男人就匆忙跑來,說準備了熱水,讓阮棠洗個澡再去見聖者。

「聖者是滄神在人間行走的使者,面見時需身心整潔,不可有污垢。」

阮棠暗自翻了個白眼,她不反對洗澡,但污垢說的是誰?

洗了個澡,阮棠把頭髮紮成丸子頭,穿上一套簇新的絳紅色衣袍。沒一會兒就有聖者身前的衛士過來,給她一個如同昨夜的面具。

阮棠跟著衛士離開前,朝聞璽看了好幾眼,他沒有什麼表示。阮棠臨出門回頭問聞璽,「沒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實則她是心裡沒底,有點慌,就希望他說句安慰的。

聞璽淡淡地說:「保重。」

阮棠:……還不如不說。

聖者所在的地方是靈星宮,衛士領路,一路經過多個坊市,人們見了衛士一聲赤紅衣袍,大多都是避開,避不開的也都要行禮。衛士帶著面具,也藏不住身上露出的傲意。

很快來到人跡稀少的坊市,一座規模巨大的林園前,門口走過一隊身著鎧甲的兵卒。阮棠忍不住看了好幾眼,他們的穿著,和其他人都不同,為首的那個壯漢,身上還有一套銀絲護甲,身材魁梧,看著差不多有兩米高。

他見了紅衣衛士態度也很平常,目光一轉挪到阮棠身上,「你是什麼人?」

紅衣衛士代為回答,「這是聖者要見的人。」

壯漢說:「入靈星宮都需要審查,此人隸屬那個區哪個部?」

他的聲音洪亮如雷,阮棠頓時被驚出冷汗,身份是她最心虛的。

幸好紅衣衛士被落了面子,不忿道:「厲九,你連聖者的事都要管?」

厲九說:「駱大人剛醒,下令內外皆需要嚴查,沒有例外。」

紅衣衛士聽到駱大人的名怔了一下,很快又反應過來,「駱大人要找的是入侵者,誰都知道當日入侵者是個年輕男子,我帶的這位可是個女的。再者一說,靈星宮通行禁止都需聽聖者命令,什麼時候由駱大人統領三宮了?」

厲九皺眉,臉色有些發沉。

這些關係到上層爭鬥的事,他們也很難辨出個對錯來。

兩人正對峙不讓,靈星宮內又走出個紅衣衛士,走到大門位置就喊:「聖者要見的人呢?怎麼還不進來,讓聖者好等。」

厲九目光閃動,在紅衣衛士得意的目光下,側過身體,讓兩人通過。

阮棠有驚無險地通過,進了靈星宮立刻鬆了口氣。

雖然稱是「宮」,實則裡面就是個精巧的園林建築。和昨天阮棠走出寺廟的那個園林略有不同,花園裡建了亭台水榭,花紅柳綠,草木葳蕤。紅衣衛士把阮棠帶到一個偏廳,交代一句「等著」,然後就離開了。

阮棠站在廳里,無聊地打量四周。廳內布置的很清雅,只在牆上掛著一副畫,那是一個中年男子望月的背影,描繪地十分蒼茫寂寥,讓人只看背影就覺得有些傷感。

身後有腳步聲接近,阮棠回頭。

就見身著黑袍的聖者走進來,他穿著和昨晚佈道時一模一樣,不過臉上並沒有戴面具,露出真容,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年紀,五官端正,留著短須,帶著一股上位者的氣度。

他走進廳里,上下打量阮棠。

阮棠說不出他的目光是個什麼意思,反正被看得渾身難受。

「你就是昨天那個有緣者。」他說道。

阮棠沒做聲,有緣這個事,自己承認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聖者問:「吃過飯了?」

阮棠一想到午飯就有點憂傷,「吃了。」

聖者說:「沒吃飽?」

阮棠條件反射地點頭,隨即馬上想到人家的教義是「克制」,又搖頭,說:「我不餓。」

聖者看著她,瞭然地笑了笑,抬手拉了一下垂在牆上的垂繩。

沒一會兒,就有四個年輕女孩捧著吃的進來,放在桌上,離開時,還有人暗自朝阮棠看了好幾眼。

阮棠沒注意,主要是目光全落在桌上。那是一份牛肉蘿蔔湯,小炒肉,鮮嫩的菜心,另外一份甜品,散發著又酥又甜的味道,面具後的她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

「摘了面具吃點吧。」聖者說。

阮棠立刻就要脫面具,誰知皮筋纏在頭髮上,她一扯之下和頭髮纏得更緊,牽扯到頭皮,引得她嘶的抽氣。

旁邊忽然多了一雙大手,很細緻地給她解開面具。

阮棠道了一聲謝,抬起頭,只見聖者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何彼濃矣,華若桃李。」他道。

啥?阮棠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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